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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姬傳

第十四章 故人來,白鶴至

玄姬傳 陸嬰 3009 2017-03-26 17:10:23

  燕澤這兩個月來一直都有些后悔。

  他雖是世家子弟,但因家道中落,便變賣了父母留下的祖產(chǎn),跑去四處游歷,過得好不逍遙。

  可就在半個月前,博陵侯蕭詢將他召到帝都,拜托他帶著小世子蕭珩出去歷練歷練。

  若是別人,燕澤肯定不予理會,可蕭侯爺卻是不同。蕭詢是樂陽大長公主和前任博陵侯蕭承毅的獨子,十九歲便掛帥出征,在昌平關(guān)大破來勢洶洶的牧族,之后又先后收復了寧遠、鳳橋二郡,一時天下聞名,風頭無兩。

  蕭詢雖身份顯貴,又戰(zhàn)功赫赫,但從未結(jié)黨,更不養(yǎng)士,為人也是謙和有禮,朝中百官無不敬服?;莸壑軆x屢次想要給他加封,并讓百官向他行跪拜之禮,都被蕭詢一一婉拒。

  這樣的國之肱骨相求于他,燕澤自然不好拒絕,況且自家父母與蕭侯爺也有些交情,于是他便痛快地接下了此事。

  和他一起陪伴小世子的還有一位名叫顧仁遠的武將,他家世代在博陵侯手下做官,對蕭家忠心耿耿。

  三人一路行來,燕澤是越來越不痛快。

  小世子蕭珩今年十四歲,長得扎眼不說,性格也很別扭。作為蕭詢的獨子,樂陽大長公主的寶貝孫兒,蕭珩其實有些驕傲任性,但他也深知自身的缺點,所以有意刻制,生怕被燕澤這樣的江湖人士看輕。所以他對燕澤總有點敵意,弄得燕澤很不自在。

  帶著這種心理,蕭珩雖然任勞任怨,從不叫苦,但遇到些突發(fā)事件卻有點過于勇敢了。

  燕澤思量著,若是這細皮嫩肉的少年有了什么閃失,大長公主她老人家應(yīng)該會扒了他的皮吧!

  不僅如此,同行的顧仁遠雖然踏實可靠,卻是個異常死板的人。他常常攔著蕭珩,不讓干這,不讓干那,蕭珩哪里會聽,所以總拿燕澤來當擋箭牌。燕澤夾在兩人中間,真是苦不堪言。

  好容易挨到約定的期限,燕澤總算將小世子平平安安地送到了善鄴,與他的父親會和。誰知小祖宗又想到鄰近的昭華城去看看,蕭侯爺他竟也答應(yīng)下來。于是他們便到了這里。

  蕭珩與殷廷修停手后,三人上得樓來,都去了燕澤的房間。

  燕澤向蕭珩問道:“你可知那少年是誰?”

  蕭珩滿不在乎,“不知道。他什么也沒說,上來就動手。身手倒是不錯,出手快,應(yīng)變也迅速。”

  燕澤嘆了口氣,道:“若我猜得不錯,他應(yīng)該是殷家的三公子,殷廷修?!?p>  “哦?他很有名嗎?”

  “在這昭華城里還是有些名氣的。我聽說殷家這位公子不僅修習術(shù)法,還學著武藝,并都頗有成就,應(yīng)該就是此人。”

  蕭珩來了點興趣,說道:“也就是說我和一個靈徒打了一架,這倒是新鮮。如果他用上術(shù)法,不知我還能否打得過他?”

  燕澤心道:“你現(xiàn)在也打不過他?。 ?p>  這時,一直在旁邊若有所思的顧仁遠開口了,說得卻是另一件事:“既然他是殷家的公子,那個少女大概是殷家的千金吧?”

  蕭珩應(yīng)道:“嗯,應(yīng)該錯不了。我聽殷廷修稱她為妹妹。”

  “顧兄問這個做什么?”燕澤疑惑道。

  顧仁遠的臉色柔和了些,輕聲道:“她是我姐姐的孩子?!?p>  見燕澤和蕭珩一臉驚訝,他解釋道:“我二姐顧靜宜十六歲時,與一個姓殷的男子私定終身,最后被我父親逐出家門。不管長輩如何決定,這些年來我一直想找到她。多方打聽后,終于確定二姐是進了殷府。這次來昭華城,也打算想辦法與姐姐見上一面?!?p>  說道這,一向堅毅的顧仁遠竟有些哽咽,他繼續(xù)道:“適才我見那少女與我二姐幼時有八分相似,定是我的外甥女!一晃眼,姐姐的女兒竟都這么大了!”

  殷綺自然不知道,此時她有位遠道而來的舅舅在惦記著她。

  她現(xiàn)在正與殷廷修、楊成、白銀三人在城北逛著。城北魚龍混雜,但有楊成站在身邊,他們一路走得十分順暢,并無人騷擾阻攔。

  殷廷修的態(tài)度與上午相比,大有不同。他親自領(lǐng)著殷綺,頗為細心地為她講解著經(jīng)過的街道和房屋,以便殷綺記憶。

  殷綺認真聽著,心中也有些感動。殷廷修到底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知道照顧他人的心情。

  他現(xiàn)在是真的把我當作親妹妹看了么?殷綺不禁自問,心底竟浮起些溫暖的期待來。

  三人看完城北,天色已有些晚,他們決定放棄城南,直接回府。

  白鶴旅館這邊,劉掌柜收拾完兩個少年留下的爛攤子,正打算早早關(guān)門休息,卻又有兩位客官進了大廳。

  來者是兩位男子,都是二十多歲,身后背著行囊,一看就是外來客,可劉掌柜卻高興不起來。這兩位都身著布衣,腳踏草鞋,一人手中持著一條白幡,上書“一日三卜”四個大字;另一個則背負藥箱,腰間掛著一串鈴鐺。

  卦師和游醫(yī)同時出現(xiàn),這在客棧里還是頭一回。尤其是卦師,劉掌柜還從未見到外來的。敢進昭華城和殷家搶生意,劉掌柜有些佩服這個年輕人的勇氣。

  卦師一張圓臉,十分可親,他朗聲問道:“店家,可還有客房?”

  劉掌柜應(yīng)道:“還有幾間,每間每日十株錢。”他實在懷疑他們是否有足夠的銀錢住店。不管是卦師還是游醫(yī),這兩個人過于年輕了,而百姓們信服的往往都是留有胡須的長者。

  圓臉卦師果然皺起了眉頭,他轉(zhuǎn)頭對友人道:“李兄,我的錢不夠兩間,咱們只能同住了?!?p>  游醫(yī)搖了搖頭,說道:“無妨,我隨便找個地方睡就行,你去住客房吧!”

  他接著向前走了兩步,向劉掌柜道:“店家,可否讓我歇在柴房中,每晚算一錢可好?”

  若是換作別人,劉掌柜不一定會答應(yīng),可眼前的男子溫潤雅致,開口便叫人如沐春風,他實在是不忍拒絕。

  談好了價錢,卦師要了些飯菜去樓上吃,問到那游醫(yī)時,他卻擺擺手表示不用。

  劉掌柜便先領(lǐng)著卦師上樓,安頓好他后,就想著帶那游醫(yī)去找柴房。下了樓,卻未見到人。他走到后院,發(fā)現(xiàn)那年輕人正熟門熟路地進到柴房里,好像來過一樣。

  今天這一通折騰,令他十分疲憊。劉掌柜無心疑惑,安上門板后,就回屋歇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劉掌柜被此起彼伏的鳥叫聲驚醒。他沒有埋怨,而是鯉魚打挺似的從床上下來,胡亂穿上幾件衣服就奔了出去。

  這鳥叫聲凄厲悠長,極有韻律,自然是鶴鳴。白鶴還是來了!

  他出了門,卻不敢再往前走,后院就那么大點地,驚到白鶴就不好了。

  可院中并無白鶴的影子,他抬頭望天,原來白鶴們一直在空中盤旋,未曾落下。劉掌柜激動之余,讓伙計們守好后院,不讓住客們進入院中。

  等了一會兒,白鶴仍在觀望,不愿落下。劉掌柜有些著急,難道又要像去年那樣飛上幾十圈就走嗎?

  突然,一個人影步入院中,正是那住在柴房的游醫(yī)。他赤著雙腳,還是那身樸素布衣,頭發(fā)卻披散下來,一直垂到腰際。

  這人怎么沐發(fā)沐到一半就跑出來了?

  可是并無人開口提醒他,劉掌柜和眾伙計呆呆地看著他以優(yōu)雅的步態(tài)走到桂花樹下。

  等游醫(yī)在樹底下站定,劉掌柜才回過神來,著急喊道:“小兄弟快過來,不要嚇跑白鶴啊!”

  游醫(yī)轉(zhuǎn)頭,頭發(fā)上還帶著濕氣,他豎起手指朝劉掌柜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抬頭望向天空,白鶴的叫聲突然變得更為尖利,片刻后一只只白色的身影紛紛滑入院內(nèi),落在游醫(yī)身邊。

  清晨的陽光灑在院中,照在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上,他散發(fā)赤腳地立于白鶴之中,像是天上下來的神仙。

  游醫(yī)撫了撫親昵地蹭著他衣角的白鶴,對劉掌柜說道:“劉掌柜,為它們備些吃食吧!”

  劉掌柜知道自己遇到位神人,立刻囑咐伙計從后廚拿些魚蝦過來,再派人出去多買些。

  魚蝦撒過去,白鶴們紛紛低頭吃著食物。游醫(yī)走到廊下,接過小伙計為他拿的布巾,擦起半濕的頭發(fā)來。

  劉掌柜在一旁恭敬問道:“白鶴為何會聽命于你?你可是會什么術(shù)法?”

  游醫(yī)笑道:“并不是什么術(shù)法,我這人天生與動物們比較親近,它們都不怕我?!?p>  “那您也算是奇人了!”劉掌柜真心道,“白鶴既來,我的生意也會好很多。您就不要再住在這柴房里了,趕緊搬到樓上的客房去吧!”

  年輕人搖搖頭,道:“風餐露宿慣了,在哪睡都一樣?!闭f完便要回柴房,劉掌柜攔都攔不住。

  “竟然還有甘愿住柴房的人,”劉掌柜心道,“看來我的閱歷還是不夠??!”

  看著年輕人的背影,劉掌柜突然想起來他還沒問這位奇人的姓名呢!他趕緊叫住游醫(yī)請教他的大名,游醫(yī)回過頭,笑道:“在下李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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