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果然又來了。
這次她站在門外敲了兩下門,不等人答應(yīng),便推門而入。
一推門,便見到這樣一幅景象——一個(gè)粗壯的男人被綁在椅子上,渾身不管肌肉還是肥肉都被那粗繩子勒的凸起。
女子瞪了瞪眼睛,詫異地看向氣定神閑的北冥幽。
“恩人救命!”
北冥幽頭也沒回,剛呈上熱水的茶杯猛地朝馮崇梁砸去,倒是沒砸到他的臉,燙水卻大半潑到了他猙獰的臉上,茶杯在床沿摔個(gè)粉碎。
“姑娘,我是帶馮公子走的?!迸蛹?xì)聲細(xì)語道。
“不是說有東西落下了嗎?”北冥幽問道。
女子笑笑:“我記錯(cuò)了,姑娘方才不也是記錯(cuò)了?沒有揪著不放的必要?!?p> “聽到他方才喊我什么嗎?”北冥幽道。
女子不語。
“既是恩人,那宋玉公子也是他的恩人,要?dú)⒁獎(jiǎng)?,悉聽尊便?!北壁び恼f完,卻并沒有讓那女子往前走的架勢。
女子率先出手,招式凜冽迅疾,北冥幽單臂阻攔,卻發(fā)覺自己體內(nèi)的那股猛躥的靈力消失不見了。
過了幾招,北冥幽起身拽出生滅,揮手開扇一氣呵成。
那女子看強(qiáng)取不得,便作罷,他慢慢化形,刺眼的強(qiáng)光照的馮崇梁睜不開眼,北冥幽用生滅遮住了視線——在看,一個(gè)身著藍(lán)衣的男人立在眼前,衣袖無風(fēng)自動(dòng),寬衣廣袖在那略有些瘦削的身形上顯得慵懶隨意,他看向北冥幽,良久,才道:“是你嗎?”
他目光落到生滅扇上,又收回視線。北冥幽道:“你說清楚?!?p> 宋玉不再言語,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北冥幽的側(cè)臉,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也握了把小折扇,指著馮崇梁,道:“姐姐留他,就是為了等我吧?”
北冥幽冷眼掃過他的折扇,哂笑道:“對,等你?!?p> 宋玉淡笑著看了她一眼,趁其不備要去拽馮崇梁,北冥幽伸手阻擋,沒擋住。她輕功斜身而去,宋玉速度比她快一些,伸手沒碰到馮崇梁,手臂卻被宋玉輕浮地抓去。
不由分說,一股子勾人的陣痛從那手臂上傳來,北冥幽始料未及,這宋玉已將她拽了出去。
北冥幽折扇還未來得及打去,宋玉那張精致的小臉猛地湊近,他沒在笑了,說道:“姐姐快走?!?p> 北冥幽蹙著眉,冷聲道:“束魂鎖還我?!?p> 宋玉沉默了,他看著北冥幽,搖搖頭,說道:“束魂鎖不在我這兒。”
“你是怎的認(rèn)出我的?”北冥幽問道。
宋玉不答,卻說道:“束魂鎖會(huì)招來邪祟,前些日子冥河崩墜,雖說已經(jīng)竭力補(bǔ)救,但魔帝仍是出來了,不僅是他,他還帶出了鎮(zhèn)封在冥河底的大魔,束魂鎖能養(yǎng)魔煞之氣,大魔們不好生修養(yǎng)便不回魔界,都要往這邊趕。”
北冥幽看著天色,本該是墨色的夜此時(shí)卻呈濃郁的暗紅。
“你到底將束魂鎖給誰了?”北冥幽問道。
宋玉低頭嘆了口氣。
七百年前,宋玉以狐貍身形潛入合歡殿偷走了束魂鎖。那天正好是北冥幽出事的那天。
一早醒來,北冥幽帶著蒼冥去看天界的金芒云海。北冥幽那段時(shí)間忙于精進(jìn),幾乎是逼迫著自己修煉,時(shí)常疲憊不堪,那日在合歡殿的后院中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宋玉趁機(jī)潛入合歡殿,被初醒的北冥幽抓了個(gè)正著。當(dāng)時(shí)蒼冥仍是狼形,巨狼與巨狐相對,靈氣碰撞激烈。幾個(gè)回合下來宋玉幾乎是被蒼冥壓著打。北冥幽看不下去了,直接將宋玉揪起來,那宋玉滑溜,眨眨狐貍眼將北冥幽給魅惑了,北冥幽是低估了這狐貍,登時(shí)雙目眩暈,險(xiǎn)些掉到天河里,還是蒼冥將她穩(wěn)住。
宋玉帶著束魂鎖跑了。
北冥幽醒后沒多久合歡殿冰河倒映出尐羽神殿的景象,便去攔妖皇了,宋玉便帶著這束魂鎖帶了幾百年。
直到那個(gè)人來找他。
“你要那個(gè)做什么?”宋玉問她,“你是神明,要這充滿邪氣的東西做什么?”
“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神明?!北壁び睦渎暤馈?p> “到底在哪里?”北冥幽注視著宋玉。
宋玉開門就要去帶馮崇梁走。
“七帝姬為何會(huì)醒過來?”
宋玉話落,走進(jìn)屋子中。
北冥幽看著宋玉用繩子拉著馮崇梁,抬起手,折扇橫在他前面,說道:“上一個(gè)異象出現(xiàn)時(shí)我沒攔住你,結(jié)果我死了。”
折扇化作長刀,北冥幽眸光掃過剎那的刀鋒,刀鋒散發(fā)著凜冽的冷光,絲絲縷縷的黑氣彌散開來,宋玉看著這黑氣,明顯怔了一下。
“把話說清楚?!?p> “你醒來時(shí)是不是見過一個(gè)叫九黎的人。”宋玉看著她,眸光深邃。
“九黎是那個(gè)人的大弟子,可是九黎死了,也許你見到的就是他。”宋玉道,“他要收徒,我要拜他為師,就是借的你的束魂鎖。”
北冥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卻聽宋玉淡然道:“這算作我欠你的,現(xiàn)在告訴你,若非我偶然窺見,甚至不能夠相信,究竟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明明已經(jīng)置之于死地,卻偏生引著又去活過來,去忍受這無邊無際的痛苦,死去活來。”
他走后,北冥幽站在原地。九十九層妖塔的回憶頓時(shí)涌入腦海,九黎那張臉言笑晏晏,平平無奇,氣勢卻不容小覷。
“玄淵境?!北壁び哪笾鴦x那,腦海中回蕩宋玉的話,反反復(fù)復(fù),嘲笑著她。
紅月現(xiàn)。
南宮瑾言穿梭在鶴城夜市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發(fā)覺這氣氛詭譎。
是從何時(shí)開始的?
南宮瑾言腦海中忽而倒映出剛剛那個(gè)夜明珠攤,夜明珠一閃一閃,成堆的散著灼灼光芒,在昏暗的夜色里顯得那般凄冷。攤邊好像坐著一個(gè)姑娘。
是一個(gè)姑娘,可是她長什么樣子?
南宮瑾言竟一時(shí)間想不起來,只是那夜明珠在腦海中忽閃忽閃,那女子的面容競也在腦海中詭異地清清晰起來。白凈的面容,秀氣的鼻子,尤其是那雙眸中,明明生的不艷麗,卻令人情動(dòng)。
是服媚啊。
南宮瑾言忽地轉(zhuǎn)過身,那夜明珠攤子旁的女子還坐在那兒,只是那容顏是記不住的陌生。水阡墨和林元看到天上血月引來陰云,邪氣的狠,見南宮瑾言忽而回過頭來,還以為他怎么了。南宮瑾言沒說話,剩的兩人面面相覷。
看著那失神的表情,林元和水阡墨都猜到了。
“南宮大公子?”
幾人都回過頭,見到裴臨帶著岳欣然和聶瀟文。裴臨其實(shí)年紀(jì)不小,三十出頭,卻仍是容顏艷麗,姿容華美。
岳欣然是個(gè)美人兒,談不上傾國傾城,卻絕對是個(gè)出挑的。她偷偷看著嬌艷的裴臨,總覺得她看南宮瑾言的眼神有點(diǎn)怪。
談起來這南宮公子跟她差不多大,裴臨這眼神她都覺得不舒服。
聶瀟文先開口:“公子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這是......解毒了嗎?”
夜明珠瑩瑩爍爍,黑夜不容易看到瑕疵,再者他也并沒有什么瑕疵,那張明顯氣色變好的容顏此時(shí)簡直如同從畫中走出來的。
南宮瑾言頷首,那三人表情是各有顏色。林元抱著劍,沒有看到,水阡墨卻把這三個(gè)人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怎么了?”水阡墨忍俊不禁。
裴臨臉上似乎還掛著失落,又給岳欣然瞧見了。岳欣然不咸不淡道:“解這毒的拿藥,帶著點(diǎn)副作用?!?p> “是什么?”想起剛剛的恍恍惚惚,南宮瑾言問道。
岳欣然也不害羞,淡淡道:“媚藥似的?!?p> 林元抬手假裝咳嗽,一時(shí)間,南宮瑾言和水阡墨都看向他,看得他有些難堪。
他心說他都不知道南宮瑾言是被哪路神仙給救了,怎的還有這樣的。
南宮瑾言搖搖頭,轉(zhuǎn)身便要走,裴臨又在身后叫他。
“既然都是來看這夜市的,不如告訴我大公子想要什么吧,這我來的不少,或許能夠幫助公子呢?!?p> 林元立馬挺身而出:“不必了?!?p> 裴臨看都沒看他,斜斜身子去看南宮瑾言。
南宮瑾言只是頷首,便轉(zhuǎn)身要走。裴臨只好作罷。
另一邊,沐弦璃和慕容紫陌并肩走著,走了百米,一句話也沒說。
沐弦璃忽而側(cè)過身,神情有些委屈:“小陌兒不去救我,還要埋怨我嗎?”
慕容紫陌皺著眉看他,別說救他了,她都沒看清銀宿是怎么把他拽到她面前的,埋怨,她何時(shí)埋怨了。
“我沒有。”慕容紫陌道,“你不是說感覺到生滅了嗎?”
“瓊?cè)A的材料是跟生滅出自一處,也許不是呢?!便逑伊掌饎倓偟谋砬椋谷粫?huì)顯得有些冷漠。
慕容紫陌登時(shí)有些躥火:“你說什么?”
沐弦璃搖搖頭:“我說的是事實(shí),你不要抱太大......”
他還未說完,慕容紫陌便抬步走了。沐弦璃注視著她有些單薄的背影,看了那么一會(huì)兒,正打算走,慕容紫陌卻自己停下了。
慕容紫陌仍是背對著他的。她道:“那也要找啊?!?p> 那聲音有些哽咽,聽得沐弦璃心尖一顫,幾步走到她身邊,看到慕容紫陌微微發(fā)紅的眼圈時(shí),沐弦璃眼圈竟驀地也變紅了。
“我再試試......”沐弦璃輕聲道。
慕容紫陌目視前方,用余光看著他。
試了一次又一次,既然沒有了凌厲波動(dòng)。那聲聲琴鳴似乎能穿破天際,看天邊這輪紅月,慕容紫陌沒來由的覺得有點(diǎn)冷。她禁不住打了個(gè)噴嚏,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夾雜著一股暖流驀地逼近。
沐弦璃扶著她的肩,將她攬過,喃喃道:“你別生氣?!?p> 慕容紫陌眼淚差點(diǎn)涌了出來,她伸手拍了拍沐弦璃放在她肩頭的手,輕聲說道:“一定會(huì)找到?!?p> 沐弦璃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