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星悸帶著他倆饒了好幾條路,到了晚上,才繞了過去。許清梔早就饑腸轆轆了,看著夜市掛著的漂亮的大燈籠,欣喜地小跑過去,燈光下,她回眸看向墨如玉,眼底是不加掩飾的笑意。
“我們先去吃飯吧!”許清梔開心道。
墨如玉說道:“路上買吧?!?p> “嗯嗯!”
進入夜市,里面燈火華美,琳瑯滿目,不要說吃食,就連那些飾品衣物都是罕見物兒。他本以為那月白夜明珠會不太好找,卻沒想到才轉幾步就看到了。
墨如玉走到那攤兒邊,問買了幾顆,他想著給母親打成耳墜,又想制個手鏈,于是問田星悸:“工匠鋪在哪兒?”
田星悸一路上凈給這許家大小姐買吃的了,轉眸就看到墨如玉手里拿著四個半大不小的珠子,甚至有些瞠目結舌:“你就買這個嗎?”
墨如玉點點頭,這些在京城都見不到,即使是十里長街的夜市里,能發(fā)出月華的夜明珠,也是少見。
田星悸向前看看,道:“往前走大概五百里,我記得有一個?!?p> 二話不說,墨如玉邁開長腿就向前走去。許清梔拿了個梨花酥,問墨如玉吃嗎,墨如玉搖搖頭,徑自向前走著。
果真站在這兒,叫玲瓏坊。
墨如玉還沒進去,便聽得一陣急切的吵嚷聲。
“你滾,給我滾開!”
墨如玉進了屋,沒成想見到一個體態(tài)豐腴的美婦人,那衣衫卻是撕扯壞的。
馮崇梁賴在那兒,一臉無賴狀:“誰還能忘記你從哪兒出來的?怎么了?又和宋玉勾搭上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個臭婊子,還想跟馮崇山好?”
宋玉在一旁冷眼喝著茶,聽他滿口粗鄙之語,竟是分毫不加掩飾,分毫不留情面。
“梅青青已和你弟弟定下婚約,你好生沒意思。”宋玉鄙夷道。
“你閉嘴!”馮崇梁昨日找梅青青,以為她回心轉意,真要跟他聊聊,跟著他馮崇梁過日子,誰知道剛到了河邊,就被突然竄出來的幾個人給扔到河里去了。
梅青青之前在青樓說好和他過一輩子的,怎么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再見面就搖身一變成了這沂風樓的管事。當他知道他的弟弟馮崇山要定親,馮崇山給他見他未來弟媳的時候,給他下了一跳。他相信梅青青那娘們兒也嚇著了。他連著找了梅青青好多天,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對勁,怎么說梅青青都拿過他的錢,怎么能說不要他就不要他了,還是跟他弟弟。他弟弟是比他能耐,整個馮家作坊都是馮崇山管,可憑他那瘦弱樣子,馮崇梁不信她會看上他弟弟。他好聲好氣去找梅青青,以為梅青青心里還有他那誰知道這娘們兒這么狠。
要不是被那個拿著扇子的女的救了,他還真的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早知道你這般模樣,我便不去救你。”宋玉捏著冷冷的茶杯。
如今天涼,北冥幽穿那么單薄,那個時候距她剛出浴很久了,沒道理穿成那樣。
生滅在手,無論她自身實力究竟如何,馮崇梁都不能將她怎么樣,但他進屋后那撕裂的外衣......怕是沒得手。
宋玉想得出神,又聽到馮崇梁語氣充滿惡意:“是怕我沒死透吧!”
“你屢次來我的樓里鬧事,我將你帶回來,我不過走了一會兒,你就又變成畜生了么?”宋玉飲下茶,玩味一笑:“但你猜對了?!?p> 墨如玉站了許久,田星悸和許清梔也都是一臉尷尬。
“這里打耳墜么?”墨如玉毫不在意,“可以的話,再制個手鏈。”
宋玉看了看他手里的夜明珠,說道:“都可以。”
墨如玉輕快地跟著宋玉進了內屋,許清梔趕忙跟了上去,田星悸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兒分間兒的,外堂單調,放了好多燈,暖燈使得整個屋子顯得暖烘烘的,從外面就能看到這家。田星悸朝里屋走去,經過燈時,發(fā)現燈上積了灰。他沒多想,走了進去,看到琳瑯滿目的首飾架,在滿堂燈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啞兒坐在梳妝臺旁,雙手放在腿上,靜靜等待著什么一樣。
墨如玉將夜明珠給了她,說道:“一對耳墜,不要太素,不要太重,余下的做成手鏈?!?p> 宋玉道:“都做成手鏈太多了,余下的制成簪子?!?p> 墨如玉笑道:“你怎么給我做主?”
宋玉道:“簪子不好看嗎?公子這是要送姑娘吧?!?p> “耳墜送給母親?!?p> 宋玉笑笑,道:“剩下的給姑娘,自己戴未嘗不可啊?!?p> “你怎么強買強賣呢?”田星悸看不下去了。
許清梔聽他這樣說,卻沒吭聲,有些不自在地看著這兒琳瑯滿目的飾品。
“不能這么說?!彼斡衤洱X一笑,“這位公子怎么想?”
“簪子也不錯,我只要成品,何時做好?”墨如玉問道。
“最遲五個時辰后?!彼斡駥⑹种械男∩茸尤拥绞釆y臺前,道,“今夜風大,好心提醒一句,不要亂走?!?p> 屋子里靜默,話落,除了梅青青在屋外和馮崇梁撕罵的聲音便再無其他。一股涼意頓時竄入幾人的后脊梁,顯出幾分詭異。
田星悸看著宋玉的眼神充滿探究,他一瞥,目光落在鏡邊的頭面上,默了幾秒,忽而輕笑道:“你叫什么?”
宋玉冷冷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沂風樓的宋玉?”許清梔忽而開口道。
宋玉頷首。
“萬福來田星悸,幸會?!碧镄羌孪肫鹬霸趹蚺_上見過的宋玉,和如今宛若兩副面孔,一個勾魂攝魄,一個清俊飄逸,不禁說道,“這鶴城怕是沒幾個人不認得宋玉公子了。”
“哪里比得上萬福來鼎鼎大名?!彼斡癯洞叫Φ?。
墨如玉找了個椅子坐下,看向外面那爭吵的二人,道:“這是梅青青?”
宋玉看向墨如玉:“你知道她?”
“我……”墨如玉輕咳一聲,說道,“我記得她以前叫仇婧芝來著。”
他說出之句話的時候,外面稍微安靜點兒,可就是因為這個名字,讓馮崇梁和梅青青都刷地將目光移到墨如玉身上。
墨如玉疑惑地注視二人怒氣沖沖的樣子,眼中閃過幾分不耐。
“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
二人的聲音沖入里屋。
“槐州聞仙樓的花魁,仇婧芷,這才幾年,怎的成這副模樣了?”墨如玉不笑的時候,掩不住眸中若隱若現的冷漠,他此話出口,梅青青的臉都變色了。
梅青青隨便披上件衣服,走向墨如玉,雙眸瞪著他,豐腴的身材已經不見當年的纖細,倒是一雙眼,仍舊藏著艷色。
“我說你急什么?”許清梔起身擋在墨如玉身前,反瞪著梅青青。
田星悸在一旁不得暗笑,這大小姐的潑蠻勁兒總算出來了。
梅青青目光越過許清梔看向墨如玉,墨如玉那張勾人的側臉映在她眼中,這張臉有多好看,她就有多惱火:“原來是你!”
“六年前我成為花魁,當時老鴇告訴我有人砸了七百兩銀子要買我一夜,我只看了一眼人就走了?!泵非嗲嘟又f道,“害我遭人謾罵嘲諷那么多年,若不是你……”
只看了一眼那張臉的神韻也清晰地印刻在腦海中。
許清梔聽著皺起眉頭:“你在說什么胡話?六年前他才多大?還是個少年郎,怎么可能!”
梅青青說完話心里覺得暢快了,不怒反笑:“是啊,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走呢?”
墨如玉雙手背在腦后,聞言冷哼一聲:“姐姐,這么說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梅青青,許清梔看著他卷翹濃密的長睫,覺得兩人關系有些不一般。
倒是這聲“姐姐”,令宋玉心下一動,也不知道北冥幽到哪去了。
“別人都以為你跟我睡了?”墨如玉不以為然道,“我說怎么幾年后再去槐州提起仇婧芷,那聞仙樓怎么都說不認識。”
墨如玉這樣說出口,田星悸立刻明白過來了。原來是墨如玉少年時將人剛成名的花魁給耍了。七百兩可不是小數目,這么一揮出去,必然傳遍槐城,到底睡沒睡誰又會知道。剛成為男人艷羨的肥肉就被指責和孩子亂來,氣就氣在這個時間了吧,一夜成名,又在同一夜身敗名裂,人老花黃,贖身遙遙無期。
“他給了錢卻沒有……”許清梔道,“你不應該覺得高興嗎?”
梅青青余光瞥了眼若有所思的馮崇梁,又看向宋玉。宋玉坐在椅子上掃了馮崇梁一眼,輕笑道:“這件事,以后多的是時間談?!?p> “沒有機會了?!蹦缬竦?,“皇命急宣,見著仇姑娘的機會屬實是難得了?!?p> “這世道,公子你說吧!”馮崇梁臉上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他突然開口說話了,“實在不行,去我馮府去說……”
啪——
馮崇梁話還沒說完便生生挨了一巴掌,他不可置信地瞪著梅青青,仿佛要將梅青青撕碎。
馮崇梁作勢就要扇她,宋玉卻拽住了他那粗壯黝黑的手臂,纖細白皙的手臂與馮崇梁的手臂形成對比,力量卻絲毫不輸于他。
“怪力?”墨如玉抱臂打量著他倆。
兩只手臂都微微發(fā)顫,卻沒有一方要將另一方壓下去的架勢,僵持了很長時間,馮崇梁手臂肌肉暴起,很發(fā)力那一瞬間,宋玉手腕上抬,猛地將馮崇梁的手臂壓了下去。
他冷眼看著馮崇梁目眥欲裂。
馮崇梁猛地甩開手,宋玉已然將手拿開。
墨如玉笑道:“宋玉公子人看著纖細,勁兒倒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