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嘉樹的臨終遺言,陳述白的心被狠狠地觸動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他甚至都可以聽到,頭頂時不時傳來的槍炮聲。
可是他卻救不了他。
K小姐此刻應該握著她隨身攜帶的手槍,守在距離他不遠處的唯一的過道內。
地面遇到襲擊,地面與地下,二者之間的通道肯定會被關閉。
她所擔心的,是潛在的,提前滲入的叛徒。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看上去空無一物的墻壁。
這個房間的設計,本就是用來進行秘密會議的,那扇墻壁的后面,是一個隱蔽的彈藥庫,各式槍支齊全,配件豐富,備彈充足。
他走到了墻壁前,觸摸了一塊暗板,那塊區(qū)域凹陷了下去,變成了一個虹膜識別器。
他把眼睛湊了上去,幾乎同時,墻壁被打開了。
他朝里面走去,墻壁內是一個封閉的密室,全部由鈦合金打造。其中一面墻壁上,步槍、霰彈槍應有盡有。不知道為何,一把他從未見過的5.8mm口徑新型輕機槍,此時正掛在墻壁上。
他彎下身子,打開儲藏柜,里面是一盒盒未曾拆封的5.8mm彈藥箱。
兄弟,等我!
他暗暗下決心道。
他將幾條彈鏈隨意地甩在辦公桌上,然后打開兩腳架,將輕機槍穩(wěn)穩(wěn)地架在辦公桌上,麻利地安上一根彈鏈。
他目視前方的全息瞄準鏡,想象著,或者說,回憶著一個畫面,他面朝大海,蕩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身旁坐著葉洛歆,望向遠處的懸崖峭壁,聽著海浪拍打著巖石,激起白色的浪花。
下一秒,空間蕩起漣漪,他真的看到了那個懸崖峭壁。
可那畫面的邊緣卻不是很真切,似乎和當下的空間模糊在了一起。
畫面里,無數道火光正在射向院子和別墅,一群荷槍實彈的叛軍正不要命了似的往前沖。
他左手環(huán)抱著機槍,右手緊握把手,食指預扣在扳機上。
眼睛則順著槍管的方向往前看,全息瞄準鏡上,顯眼的、紅色的光環(huán)恰好套住了一人。
“嘶啦!”
他立刻輕扣扳機,然后松開,再次瞄準、輕扣扳機、松開,一次又一次的短點射。
大部分的后坐力,都被輕機槍前方的特制消音器所抵消,輕微的后坐力迅速地傳了過來,一下一下碰觸著他的肋骨。
隨著光環(huán)一次又一次的壓在不同的敵人身上,周遭的世界終于安靜了下來,槍聲、火光都不見了。
過了幾秒鐘,一個熟悉的身影半探著身子露出陽臺,似乎在確認敵人是否全部被消滅。
看著眼前的那一幕,他欣慰的笑了??墒窍乱幻?,不知道為何,眼前的視線突然模糊,他感到自己的頭一陣吃疼,四肢突然無力,似乎馬上就要失去意識。
恍惚之間,重重的敲門聲讓他保持了一絲清醒。
他艱難地站起身,挪動仿佛住了鉛的雙腿,朝著大門走去的每一步,似乎都要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他喘著粗氣打開門,看著k小姐擔憂地沖了進來。
他疲憊地看著拾野里漸漸模糊的她,眼角微微一笑,便借勢倒在了她的懷中。
等他回過神,他已經半躺在了辦公椅上,一杯冰水被遞到了他的手里。他緩了緩神,安排她清理完一切痕跡,便不顧她的擔憂,立刻讓她離開了。
空蕩蕩的房間,除了淡淡的硝煙味,便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
他下意識地拉開抽屜想要找一支雪茄,卻只見到了空蕩蕩的抽屜。他忘記了這里是基地,不是他家。
可是現在,他的家早已經是一片廢墟了。
想到這里,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問K小姐要一支煙。
其實,你本不必如此。
一個聲音如是說道。
陳樹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自己身處地下,即便是戰(zhàn)術核武器都無法傷到他分毫。即便沒有外圍警衛(wèi)的保護,也不會有任何安全風險。
但他想救林嘉樹他們。
制造躍遷點會傷害你的靈魂。
“我記得,上次去法國你就提醒過我了?!?p> 記憶流轉到了那一刻,他剛剛從普羅旺斯的花海,回到了自己家的壁爐前。
他突然腦袋一暈,身體一軟,幸虧下意識地靠在了沙發(fā)上,才沒有受傷。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恍惚之間,他仿佛來到了一個彌漫著白霧的空間。在那白色空間的正中央,一把漢白玉的長椅就這么突兀地出現了。
他快步走了幾步,直到走到了長椅前才停頓了下來,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空無一人。
想了片刻,他便靠著長椅的右側坐了下來。
“喵?!?p> 他剛一落座,一只銀漸層不知道何時竄到了他的左側,就這么趴著,眨著黑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搖晃著尾巴。
“你是誰?”
我無法用你們地球人的語言來描述自己。
“你很像年糕,我小時候養(yǎng)的銀漸層?!?p> 我們是一種你無法理解的生命形式。我們沒有具體的肉體,或者說我們只是單純的能量體。
所以我用了一個,在你的記憶里,你覺得熟悉溫暖的形象。
陳述白看著眼前的銀漸層,想起了自己無憂無慮的童年。那個時候,他每天陪著年糕玩耍,年糕仿佛他的弟弟一般,陪伴了他整個童年時光。
可是有一天,年糕不見了。父母說,他去了喵星。
他哭鬧了好久,仿佛心底的某個角落,丟了什么東西似的。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撫摸著它,仿佛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孩童時光。
“你是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我確實在倫敦救過你。
但如果可以,請你不要再嘗試扭曲空間了。
這會直接傷害你的靈魂!
在宇宙中,我們靠吸收暗物質作為能量。在你們的地球環(huán)境中,我只有將我的靈魂和你鏈接在一起,才可以在地球上存活。
“我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陳述白友善地問道,“畢竟在倫敦,你救了我的命?!?p> 我也是在救我自己的命。
你們的生命形勢太低級,一旦肉體受傷,靈魂也不復存在。你我鏈接一體,一但你的靈魂受到重創(chuàng),我的靈魂也會受傷。
“所以真的有靈魂嗎?”
陳書白好奇地雙手抱起小貓咪問道。
是的。
我檢索了你的大腦中關于靈魂的概念,認為其與我們概念中的“靈”最為接近。
但我要糾正你們其中的錯誤。
靈魂可以脫離肉體。你們認為靈魂依附于肉體,是一種限制性思維。事實上,即便沒有肉體,靈魂也可以單獨存在。只是你們地球人類,尚未進化到這種級別,事實上,宇宙里大多數生命都沒進化到這種級別。你們的靈魂存在,需要大量的碳鏈、硅鏈等有機物作為載體。沒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機物的定義當然要被擴展到硅鏈。
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是有靈魂的能量體。
我們不具備物質上的存在,但我們依然存在。
好了,回去吧。
我已經消耗了一些能量,修復你的靈魂。
對了,回去記得多吃點高熱量的食物,我也需要補充。
言畢,陳述白猛地驚醒,剎那間卻仿佛聞到了真皮和橡膠燒焦的味道。
看到壁爐里熊熊燃燒的火焰,他猛地挪動那只靠得很近的右腳,重新端正地坐在沙發(fā)上。
看著邊緣有些燒黑的馬丁靴,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可是他最喜歡的一雙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