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車轍之盈翼

第十五章 小敏

車轍之盈翼 怡章魚 5581 2020-09-06 08:59:07

  南益州,小院落

  剛得到提拔,上官翼內(nèi)心些許有了喜色。

  算是他這一年多辛勞的回饋,他想,自己日后的路,逐漸從渾噩開始清晰。

  但方才從營房送來的信,讓此刻的他坐在透風清涼的正房,捏著手里的信箋,煩悶地額頭、脖頸,陣陣冒汗。

  他沉思:一年半了,此次來信卻是突然為了這個事情;之前的“安好”兩字,都只是為了自己的安心吧!

  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豐盈緊致、裝束沁雅的婢女,小雅,端著剛剛出籠的小面點,興興頭地走進來。

  猛地抬頭,看到上官翼如此,她止住自己即將開口的歡快,原地愣在新修的圍廊下。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壓抑著激動的上官翼。

  服侍上官翼快一年了,年過二十三的小雅,即便是服侍經(jīng)驗豐富,從先前的敬畏到化解誤會之后的日漸熟適,再到方才忘我的喜悅自在,她仍然有時候會全然忘記,上官翼總會在某一個出奇的點上,讓她畏懼。盡管面對模樣出眾、規(guī)矩沉穩(wěn)的上官翼,小雅心生著無數(shù)艷羨和愛戀。

  小雅在衛(wèi)府便聽說了上官家的些許,以及上官翼如何被“放逐”南益州做個沒有官職的輔佐,她壓根沒想到自己會見到一個讓自己顯得形跡猥瑣的男人。

  衛(wèi)榪知道小雅一直喜歡帝京城,所以當上官翼趕走了小敏之后,便送給他樣貌、規(guī)矩都不俗氣的小雅,以為不多久上官翼會帶著小雅一起,返回帝京,也算是他對小雅的一種體貼。

  做為非常普通的官婢,小雅年紀不算小了。但她樣貌沒有當?shù)氐淖攸S色,眉眼黑白分明、帶著南益人沒有的秀氣,加上圓溜水滑的小下巴,一張豐潤微凸的海棠色小嘴,讓人一見便知道,她家祖上肯定不是南益本地人。

  她也自知貌美、針線出眾、識文字,山歌小曲更是張口就來,所以在貴人們的府上,總帶些別人不敢有的驕氣和爽利。

  衛(wèi)榪也是看重她行動舉止有著難得的落落大方,將她送給上官翼,算是填補他窘迫的處境,這也讓他身邊的人,誤以為他們很親厚。

  但是,小雅見到上官翼之后,她立刻縮了一半傲嬌,因為她看到了一完全個不一樣的“貶官”。

  她本來以為,上官翼是個掛著黑胡須、肩寬背厚,目光炯炯而充滿獵奇的男人,因為帝京來的武將官員多是這副樣子。

  但是當面黃肌瘦、沉默內(nèi)斂的上官翼一邊眼神銳利地對她上下打量,一邊帶著矯健翻身下馬,走過來低聲和她說了句,有勞了,然后一手牽馬一手幫她拎起大箱籠走進去,小雅立刻覺得,喉嚨后面一硬,立在小院落門邊,望著背影,暗暗咽了一下口水。

  小院落地方不大,進出的人極少,加上帶點體力活的事情、伺候小鳴、馬棚,都是上官翼自己來,倒比之前服侍過的大官邸,清簡很多。

  后來的相處,更是讓小雅見識到了,帝京貴胄的禮貌、自律和淡雅,讓自己曾經(jīng)以為的規(guī)矩,徹底垮塌,并因此越發(fā)對他用心。

  還有一點,讓小雅在上官翼身邊盡心竭力,那也是讓她和后來的阿臻都感到非常意外的事情——上官翼非但不是那種打罵、欺凌下人的家主,給的月錢和打賞,更是異常的豐厚,竟管他當時的月銀,少到讓上官翼自己都覺得可憐,但他仿佛有萬貫家私一般,幾乎每個月都沒有結(jié)余的給了小雅。

  之后,小雅才從大夫人那里得知,豐賞,是上官府的傳統(tǒng)。

  在帝京的上官府,他家的仆人,即便自己有錢贖身也不肯離開,很多人并不是為了錢,而是把上官府當成了他們的人生終點。

  小雅想留在這個端正、體面的男人身邊,一輩子心甘付出,不僅僅因為月錢豐厚。

  上官翼此刻正拿著信箋,愣在新添置的藤椅里,在窗格子射進的光線里,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一臉的霜雪里透著殺氣。

  小雅曾經(jīng)服侍過一個將軍三年,后來將軍病死了又到衛(wèi)府呆了三年。她能分辨這些武將們,眼中的閃爍是什么涵義。

  停住腳步的小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日常的上官大人,只是比別人沉默些,但并不讓人畏懼。

  倒是上官翼,本能察覺到有人接近便略動了動,首先開口打破了空氣中不曾有過的凝重,沖著門邊緊張兮兮的小雅說道,進來吧。

  他將信箋重新折好放進懷里,低頭端起茶卻并不喝,也不看小雅,口中吩咐,“去研墨。”

  小雅見上官翼面容逐漸疏朗開來,自己也隨著釋然地重新帶著喜色,屈膝回,是。

  她輕快地一轉(zhuǎn)身,走到書桌邊,低頭細細磨起墨來。

  這幾日,南益的暑熱未退,她輕薄的紗衫下擺跟著她靈動的軀體,跳躍著,掩映不住她自知的玲瓏曲線,滿滿春色。

  “可以了?!绷季?,上官翼淡淡地說,走到書桌前坐下。

  他仍然冷著臉、斜看了小雅一眼,她收窄的腰身、精致的妝容,以及附和他的喜好而插在頭上的單顆大珍珠發(fā)簪,整個人顯得素雅遮掩之下,透著無盡的欲望。

  上官翼知道,她今天又在暗暗挑逗。

  上官翼收回視線,但眼角依舊能看到小雅的手,在紗衫下交疊著。他一邊緩緩舔著筆,一邊問仍然侍立在桌邊的小雅,你還在這里做什么?

  小雅,知道上官翼不喜這么沒眼色地賴著不走,但也知道上官翼不會因此責怪于她,所以,她用標準的帝京口音,機巧地反問:“大人,晚飯想吃什么呀?我這就去準備。”

  “隨你喜歡的,做了就好?!?p>  上官翼以前也是這么和慕容禮英吩咐。在他看來,吃什么其實都差不多,即便慕容禮英親手調(diào)配些各地的美食,他也是淡淡地,滿懷感激而并不樂在其中。

  小雅依舊面帶笑意,后退一步,屈膝行禮,鶯聲裊裊,“謝大人體恤?!闭f完,輕快地轉(zhuǎn)身走了出去,紗衫過處帶著她腰上垂掛的香囊,并著一道草木香氣的曲線,讓上官翼心頭略略一笑。

  小敏的事情之后,上官翼開始特別在意他的身邊人,不論男女。

  原想,他不太會和別人說起此事,誰知道那日,他自己動念,告訴了小雅。

  .

  南益州的氣候,讓自幼生活在北方的上官翼,無力招架,在剛到南益州大營的第五天,便腹瀉不止,躺在通鋪上不停地冒冷汗。

  俗語是,好漢撐不過三趟?。?p>  隔天,他便因為腹瀉和新添的嘔吐,倒在床上。他自己沒吭聲,睡在旁邊的錢軼,就是后來的老錢,看他臉色白紙一般,一天不曾進食,便悄悄叫來軍中的醫(yī)官來瞧瞧病。

  進來一個面容瘦長、干枯黢黑、花白胡須的本地醫(yī)官,他看了眼床上的上官翼,便一臉不耐煩,又看了看舌苔,草草說了句,“空空肚子,便好了”,然后拎著藥箱走了。

  錢軼以為是他這么怠慢,是因為見多了這種北方漢子跑南方拉稀的,但心里不放心,便有追出門外問,“可要緊嗎?已經(jīng)兩三天了,喝水都拉稀,吃點東西就嘔了,還怎么‘空空肚子’???”

  “尋常的水土不服,你也是見過的?!贬t(yī)官拂了拂帽沿下的汗水,意思是他也是著急奔過來的,然后看著地面,繼續(xù)說,“你既這么擔心,要么做些面食湯餅之類的吃下,便能好的快些?!?p>  “這軍中哪來面食,只有米飯?!卞X軼急了。

  醫(yī)官正要邁開腿走,被錢軼上前一拉,只好回答,“要么找個熟悉南北方習慣的人來,照料兩日也能恢復的?!闭f罷,便再不理睬錢軼的糾纏,走了。

  上官翼在屋內(nèi)聽到了門外醫(yī)官的敷衍,只和錢軼道了謝便不再多言。

  結(jié)果,到了夕食前后,真來了一個叫小敏的官婢,說是醫(yī)官吩咐她過來看看,并帶了些茶點和面食來。

  上官翼心里奇怪這個醫(yī)官的言行,但抵不過一碗青菜素湯面的誘惑,胃口大增地痛快吃下,口中不住的言謝。

  邊上的錢軼看著,也是流著口水說,讓小敏下次多做一碗帶來,他也要嘗嘗。

  高挑的小敏,有著難得的白凈面容,細長的眼線上翹著,聽聞低下眼簾,笑說,行吶!

  眾人心想這能吃下東西便是能好了,誰知非但一點起色都沒有,反而第二天早起,上官翼只感到腹部兩肋隱隱脹痛起來,也不敢言說,支撐到了晚上竟然連水都喝不進去,回來便一頭倒在通鋪上,翻轉(zhuǎn)了一夜,拂曉時分才在陣陣冷汗里睡著。

  翌日,錢軼和來附近巡視的內(nèi)務(wù)主事吳鑫說出自己的擔憂,并說讓上官翼搬出營房比較妥當。

  上官翼在房中聽得真切,感覺自己是在一個巨大的漩渦里,身邊全是各種飛轉(zhuǎn)的芒刺,反比拿著刀劍的劫殺,更難對付。

  后來,他才知道,這時只有身世坎坷的錢軼,單純出于憐憫,是真心在為他著想。

  錢軼本想讓上官翼有個單獨的營房,位置他都想好了,是官婢小敏悄悄說,看著情形還是搬出營房,單獨住開了更妥當,他才改了口。

  擔心是瘧病,也或者如錢軼后來說的,他想借機讓曾經(jīng)的世家弟子、沉默穩(wěn)重的上官翼,有一個體面的地方歇息,而不是和他們這種不識幾個字的粗人,混住。

  所以,他和吳鑫說上官翼的病,恐再這么混住營房內(nèi),不利于其他將士。

  但是,立在門外的吳鑫,聽出錢軼的關(guān)切,立刻斜著眼,瞪他。

  “哪里有這樣的規(guī)矩!不要忘了,他是怎么來這里的!”吳鑫高聲說道,語氣里全是鄙夷,“一個帝京的喪家犬,還要我們出錢給他單獨搬出去養(yǎng)病嗎?”

  錢軼和邊上的小敏,同時震驚于眼前這個人的冷酷和勢利,因為他根本就是在說給屋內(nèi)的上官翼聽的!尤其最后這句,帶著極度的冷漠,“朝廷的軍餉,不是用來這么隨便花花的!”

  “那要么就單獨住在軍營里吧,他這樣,萬一真的是瘧病,我們這幾個人還就算了,可軍中畢竟這么多人口,日常往來難保不會過著,這萬一,,,”

  見吳鑫沉默不語,錢軼稍稍提了口氣,語氣更加諂媚,”小的倒是突然想到,距離草料棚邊上有個單間,一直空著?!?p>  他適時住了嘴,多年下屬的經(jīng)驗,錢軼猜到吳鑫會認可這個道理,這也是他開始的初衷。

  果然,吳鑫正了正頭上的帽子,口中仍然慍怒。

  “嗯,就依你!不過火燭一概不能用,這個,你負責!”話頭還沒說完,吳鑫已經(jīng)抬腳走人了,分明是內(nèi)心忌諱上官翼的病,當然也是懶地吩咐明白,到底是負責安排此事、還是負責萬一火燭走水的事。

  當晚,上官翼便被錢軼背到黑漆漆的單間里,這里因為只有門、沒有窗,又不能點燈用蠟燭,里面呆久了覺得又悶又黑,所以一直沒人肯來住。

  明顯是小敏下午趁著天光過來潑了水、細細打掃過了,里面倒是異常清爽干凈,一點混住營房里的酸味也沒有。

  這一夜,是上官翼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晚,更或者說,是他顧不上蚊蟲叮咬而昏過去的一晚。

  .

  因為,錢軼幫他要了單間之后,便和小敏一起去收拾屋子、找竹榻和桌椅。之后突然來人,不管不顧地硬拉著上官翼上了馬,去了衛(wèi)府的一個后角門。

  在小鳴身上咬著牙才讓自己晃悠地不曾掉落,然后一身虛脫、雙腿顫抖地一個人立在僻靜無人的陌生巷里里,月起之后的習習涼風,讓等著不知道什么事情要發(fā)生的上官翼,心想,不會是讓我這么立在這里等一夜吧。

  他當時是覺得,這一切都是白天的那個吳鑫,在存心捉弄他。

  事實其實也差不多,大將軍衛(wèi)榪一回到南益州,便吩咐手下入夜后,帶上官翼來后角門一趟。

  結(jié)果通勤兵衛(wèi)盛,見一直護著上官翼的老錢不在,就飯也不曾讓他吃,不管不顧地從鋪上硬拉了起來,扔了一身新兵卒服,急急催著換上了趕緊走,說有著急事情等著,偏一個字都不提,是衛(wèi)榪大將軍有話要問,否則上官翼能猜到大概是關(guān)于密函的事情。

  衛(wèi)榪的外形,讓人一眼望之便知是給北方人。

  身高與柳繼不相上下,體型也幾乎相當,年過五十依然清瘦地仿佛一個十七、八歲的稚青男子,讓立在門邊、內(nèi)心忐忑的上官翼,在后角門打開的瞬間,慌了一下。

  背著光影沒看清是衛(wèi)榪,他恍惚間,覺得就是柳繼花白胡須了還跑來南益州,找他打架。后來,他將此事說給宋勤和許盈盈聽,兩個女人同時攏著嘴、朗聲大笑。

  衛(wèi)榪收到上官翼帶來的密函,當時沒說一個字就讓他走了,他不喜歡在上官翼面前表現(xiàn)的,自己對密函有多么慎重其事。

  等他看過之后,為了確保無虞,才又將上官翼叫來問話。

  暗處沒多看拉著馬、侍立在門邊的上官翼,衛(wèi)榪只聽聲音便知,送密函的是個明白人。他略略提及密函發(fā)出的相關(guān),見上官翼應(yīng)對無錯,并且有著明白人特有的謹慎,便抬手一揮,放他走了。

  回到營房的時候,錢軼等在門口,吃驚地問了句,你去哪里了?

  上官翼只借著病體沉重而沉默不語,來不及脫衣服,便“噗通”倒下了再起不來。

  因為臨著草料棚,沒有帳帳的竹榻,寅時初刻,上官翼被蚊蟲叮咬不過,醒過來。

  他盯著青灰色的門口看了一會兒,門大敞著,他明白,關(guān)著門更加悶。然后視線移向床邊,略略看清了,是張竹子做的桌子,邊上沒有椅子或者凳子。

  一身虛汗讓他急急起身,走到桌邊,因為他看清了桌上有他隨身的馬鞭,韋霆的刀和他的小包袱,他取來小衣?lián)Q了。

  坐在床邊,他做了兩個深呼吸,原以為會有霉氣或者草料腐敗的酸味,但是都沒有。天亮之后,他急急地出門四下里查看,才明白,錢軼對他投射的關(guān)懷。

  用錢軼后來的話說,“我就是看不慣那些借機沖你發(fā)泄自己的人,好像他們能保自己一生太平,誰不是有個窄道走走的日子!”

  這個單間邊上是偌大的草料棚,按照軍中規(guī)制設(shè)立的,但是里面幾乎沒有草料。

  乍看之下,上官翼心里一慌,后來才想明白,南益州不比有寒季的北方,不是荒年或者備戰(zhàn),營中擔心走水,是不會像北方的大營那樣,將成垛的大草料從地板堆到天棚。

  同時,上官翼也明白,吳鑫對他的刁難。

  不過,后來他想明白了倒也不忌恨。遠在邊地的將士,能對一個突然從帝京貶到身邊的“喪家犬”畢恭畢敬,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不落進下石,上官翼便是心懷感激的。

  說來也奇特,醫(yī)官始終說上官翼沒有瘧病,只是水土不服。

  開始,還讓錢軼、吳鑫等人覺得,會不會是醫(yī)官擔心擾亂軍心被責打而不敢說真話,但是自從搬到這草料棚邊上的單間之后,上官翼便一天天好了,起碼當天晚上就止瀉了。

  第三天,他早早穿好自己的衣服,發(fā)現(xiàn)袖子長了,他先是默默一愣?!亲约河肿吡艘惶斯黹T關(guān)的。

  直到后來,收到上官明泊差人送來的衣服、鞋襪,上官翼穿了之后,仍然是袖子長出來半截、沒著半個多手背,他自己想辦法在肩窩縫了幾針,才算湊合著穿了半年。

  等小雅給上官翼洗衣服的時候,看著這奇怪的針腳問他,怎么搞的。

  上官翼說,叔父不知道他現(xiàn)在的體型,所以按照他自己的身量做了衣服送來。小雅望著后背單薄的上官翼,哦了一聲,便干脆將袖口拆了、縮短了再重新縫上

  自此,算是定型了——上官翼的身形,再不會如帝京那般,肩寬背厚的壯碩。

  上官翼當時并沒有疑心小敏的照顧。

  后來和小雅講到這里,他說,當時是真心感謝小敏那時候的辛勞,才給了小敏輕易接近自己的機會。

  撐著臉、坐在一旁的小雅,聽到他的嘴巴里能說出“感謝”二字,就不自在起來。扭動著腰背、喉嚨里“呵”的一聲冒冷氣。

  見上官翼不理睬、兀自要繼續(xù)講下去,她便臉湊近了、一撇小嘴、大眼珠朝上官翼的頭頂翻了翻,欲言又止地等著上官翼問她,你怎么了?

  那樣,她就有的是酸話,來懟他。

  但是,上官翼看出了她的不忿,卻不聞不問,只低頭干笑,遮掩自己頭天晚上看到新衣服時的誤會。

  

怡章魚

柳宅的困難度過了,南益州的艱難,開始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