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對了師叔，之前你說到天外神物降世，那此次南行，我們僅僅就是去圍觀這一盛舉？”

　　“非也，去，當(dāng)然是為了爭奪神物。”

　　衛(wèi)天聽到此處又微微詫異，爭奪什么的，無論是文是武，自己除了平時騙騙師兄弟的銀子，可是半點都不會啊。

　　“天外神物，其實這是一個很寬泛的說法，如果細(xì)分一下，大致可以分為三種。”

　　“哪三種？”

　　“第一種，是廢物，即無用之物，先前說的枯木爛石，塵泥雜屑，都是這類?！?p>　　“第二種，是俗物，書籍、服飾、農(nóng)具、花草、鍋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是俗物。這類也最多，歷年來，九成九都是這種俗物，而俗物中又有七成都是未知之物，到現(xiàn)在還無法知道那些物件的具體用法。特別是天書，即便像夏大人這樣，研究了大半輩子天書的人，頂多也只能看明白某幾本天書某幾頁的某幾個字而已，有時候更多的是知道這個字，卻不知道它們連起來的意思，亦或是知道意思，卻無法理解其內(nèi)容。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東西，要理解，談何容易啊?！?p>　　“還真有些無法想象?！?p>　　“是有些難以想象，我記得大人曾經(jīng)說到過某本天書上的幾個字，可以十分恰當(dāng)?shù)男稳葸@種理解難度?！?p>　　“何字？”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p>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這又是何意？”

　　“我一開始也無法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跟隨大人時間久了，也漸漸的明白了?！?p>　　稍適停頓，他看著官道旁的一間包子鋪，說道：“如今我大陳國立日盛，你很容易就能在大都的街頭買到肉包子吧?！?p>　　“那是自然，即使天天吃包子的人也大有人在?！?p>　　“那如果現(xiàn)在你的面前，有一個人，他認(rèn)得‘包子’二字，卻從未吃過包子、沒有見過火灶、沒有見過蒸屜、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即便是面粉甚至麥穗都沒有見過，你要如何跟他解釋包子為何物？”

　　“這……”衛(wèi)天思考了半晌，最終還是搖搖頭說道：“確實無法解釋，除非給他吃個包子，不然無論如何也是無法解釋的?！?p>　　“那就對了，包子就是一個巨人，或者說是讓包子從無到有的，是巨人?！?p>　　“我似乎明白了，后人總是不停的在前人累積上繼續(xù)添磚加瓦，這是所謂的傳承?！?p>　　“沒錯，就是傳承，而天書也是如此，對于不了解不可知世界傳承的我們來說，天書，哪怕你知道上面所有的字，卻不可能知道書中真意?！?p>　　衛(wèi)天十分感慨的說道：“那如此還能從天書上發(fā)掘出智慧之物的夏大人，的確厲害的不像話?！?p>　　老人輕捋胡須，笑著表示認(rèn)可。

　　“師叔，您剛剛說神物有三種，現(xiàn)在只說了兩種，那還有一種是什么？”

　　“那就是你來此的目的了?！?p>　　老人繼續(xù)說道：“第三種，是神物?！?p>　　“這本來不就是天外神物嗎？”衛(wèi)天反問道。

　　“非也，此乃真正的神物，乃是帶有天地元氣之物。”

　　衛(wèi)天略微一驚，但臉上立即顯出一股不屑的意味，說道：“那豈不是法器？”

　　“你可以這么認(rèn)為?！?p>　　“我以為是什么呢，法器這種不著調(diào)的東西，跟符道一樣，頂多就是驅(qū)邪避兇，鎮(zhèn)宅平風(fēng)水。”衛(wèi)天眼里的不屑意味愈加明顯。

　　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隨后說道：“你啊，大錯特錯?！彼]著眼睛，捋著胡須，搖著腦袋，還是那么的慢條斯理。

　　“本就是如此，符道陣道丹道器道，都是微末小道，師父……還有幾個師叔，都是這么教的?！?p>　　聽到此處，章厚德不免一聲嘆息，似乎不想多做解釋，最后只能無奈的說道：“總之你要記住，如果出現(xiàn)了真正的神器，你只要回去把此事稟報給宗門即可，不用你多費心，不過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近百年來也只出現(xiàn)過零星幾次。至于俗物，夏大人會處理，也不用你多費心。所以說我方才說你此次南行，只是去湊個數(shù)?！?p>　　衛(wèi)天沉聲應(yīng)是，只是依舊還有很多的疑問，但老道似乎并不想再多說什么的樣子，因此衛(wèi)天也沒有不識相的繼續(xù)深究下去。

　　由于前往云山的路途很長，中途不可能每晚都能在驛站或鄉(xiāng)鎮(zhèn)留宿，更多時間都是睡在馬車或者行帳。

　　夏知禮與章厚德似乎都比較喜靜，一路上基本都在自己的馬車?yán)?，不怎么出來?p>　　衛(wèi)天就不同了，時不時會出來走走，休息時也會去山林里弄點野食。

　　此時車隊路過一道山澗，山澗旁還有一片竹林，澗水擊石，風(fēng)吹竹簌，讓人立刻沒了暑意。

　　領(lǐng)頭的馬車?yán)锖鋈粋鞒鐾＼嚨穆曇?，大學(xué)士緩緩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山澗依磽塉，竹樹蔭清源。就在此歇息片刻吧?！贝髮W(xué)士緩緩說道。

　　衛(wèi)天也下了馬車，剛一下地，卻也沒有失了禮數(shù)，轉(zhuǎn)身便伸手把老道人也扶了下來。

　　老道人仙風(fēng)道骨，身子骨自然硬朗，平時都不需人攙扶，但他還是承了這便宜師侄的情，并且十分贊許的點了點頭。

　　“夏大人這么多天都不曾下車一步，今天這是怎么了？難道是肚子不舒服？”經(jīng)過這些天的相處，衛(wèi)天已經(jīng)跟老道人十分熟絡(luò)，現(xiàn)在即便開一些小玩笑也無傷大雅。

　　“小師侄莫要說笑，雖然大人平日里看起來總是沉浸在這書卷之中，有時候甚至廢寢忘食，但大人還是有一些愛好的?！?p>　　“您是說這山澗，還是這竹林？”

　　“是太公之樂?！?p>　　“大人喜歡釣魚？”

　　“是的，無論是江河湖海，大人都想去釣上一釣。因此每每出門，其他都有可能忘記，只有書卷和釣竿，大人是絕對不會忘記的。”說著，老道笑瞇瞇的看著從遠(yuǎn)處走來的夏知禮。

　　夏知禮也是自嘲一笑，說道：“見笑了，我呀，這把年紀(jì)，也就只能看看書，釣釣魚，其余可以說一無是處。”

　　“古語有云，智者樂水，夏大人如此大智慧者，喜歡跟水親近點也是合理啊?！毙l(wèi)天此時也不忘在馬屁股上狠狠再拍上一記。

　　“看來，這一路上，先生沒少夸我啊?！币贿呎f，大學(xué)士一邊拱手作揖，對著老道士深施一禮，隨后又對著衛(wèi)天說道：“這所謂智者樂水，且不說道教佛門大德無數(shù)，就是在這蕓蕓眾生之中，大智慧者不知凡幾，所以這智者，夏某愧不敢受。不過我更愿意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p>　　“利萬物而不爭，這不爭之道，何嘗不是大智慧者的體現(xiàn)呢？”衛(wèi)天一揖及地，隨后卻話鋒一轉(zhuǎn)，笑著說道：“可方才師叔與我說，此次南行，就是去爭的。”

　　“師叔？”大學(xué)士微微思考了一下，立即就想通了些什么，接著說道：“原來如此，確實應(yīng)該叫師叔才是。沒錯，我們此次的確要爭，但此爭，與爭勝之爭，并不一樣?！?p>　　“請大人賜教?！毙l(wèi)天十分恭敬的說道。

　　“旁人爭，是為私而爭，獨善其身，窮也，我們爭，是為兼濟天下而爭，為百姓福祉而爭，是為大善，達(dá)也。”

　　大學(xué)士繼續(xù)說道：“這些年來，我大陳國在天書、神物上的研究工作一直為天下先，我們與別國別派不同，我們的研究成果都會通傳天下，與世人共享。如今我陳國如此一片欣欣向榮，并不是因為兵強馬壯，也不是因為鴻商富賈，商路通達(dá)。陳國之富，富在民心。”

　　“好一個富在民心，晚輩多有受教?！毙l(wèi)天心頭微凜，倒不是為了別的，就是從心底里有些佩服這一做法。一般來說，這種利國利民，亦或是可以壯大軍力的技術(shù)手段，誰愿意拱手相贈，聽大學(xué)士如此一說，陳國雖說有開放的傳統(tǒng)，但能開放至此，還是不得不讓人敬佩。

　　忽然，大學(xué)士話鋒一轉(zhuǎn)，說道：“對了，不知小友是何境界？”

　　衛(wèi)天和章厚德微微一驚，他們不知道夏知禮為何突然把問題轉(zhuǎn)到這方面。一般來說修行者之間，互問境界都是比較犯忌諱的事，因為高境界者自然可以看破低境界者的境界，而面對你看不穿境界的人，自然就是比你境界高的人，修行世界強者為尊，怎會有人貿(mào)貿(mào)然的敢問這種問題。長此以往，修行者之間都不會明著問對方境界，這是一種不成文的規(guī)矩，而夏知禮雖說是普通人，但他并非一般的普通人，他是如此知禮的夏知禮，又怎會不知這種規(guī)矩呢？

　　可隨即，衛(wèi)天還是自嘲一笑，說道：“晚輩學(xué)藝不精，在白帝湖苦修七年有余，仍只是知元境而已?！?p>　　衛(wèi)天嘴上雖然客氣，但此時如果有知道真實情況的人聽了他這一番話，一定會對他“呸”上一口。

　　苦修？除了入門的前半年里還算認(rèn)真修了修，后面的整整七年全都在插科打諢、不務(wù)正業(yè)。而奇怪的是，師父雖然嘴上罵他罵的要死，但也沒有特別嚴(yán)厲的處罰過他，宗門更是沒有要把他踢出去的意思，而他也就這么渾渾噩噩的一直混著日子。

　　“知元境？”夏知禮表現(xiàn)的十分訝異，還有兩眼中那抹抑制不住失望之意。

　　章厚德也很訝異，他不是訝異衛(wèi)天的境界，他是混元強者，怎會看不出衛(wèi)天的境界。他在訝異的是，今天的夏大人為什么會如此無禮的詢問對方的境界，又為何會如此無禮的驚訝于對方的境界，雖說對方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屁孩，但他認(rèn)識的大人，可不會因為對方的出生以及年歲而怠了自己的禮。

　　當(dāng)然，他對衛(wèi)天也是有些驚訝的，他是驚訝衛(wèi)天竟然已經(jīng)修煉七年了。七年，就算是個剛出生的嬰兒，如果是個能修行之人，七年也不應(yīng)該只有這種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