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易犯懶,夏日里易乏困,在別院的時日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就快到夏日了。
謝六那日從公主府里回來后將自己關(guān)在長思閣,直到夜幕時分才回了謝府。
后來封霖來別院送過幾回夏衫,李慕宜才陡然發(fā)覺已經(jīng)到了初夏。
她是個閑不住的人,自從手里得了這把軟劍,就常在別院里舞。
這把軟劍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力氣越大,它就越硬,力氣越小,反而能如水如綢,叫她好一番稀奇。
“長風(fēng),你家主上什么時候來看我。”梨樹下,李慕宜坐在謝六命人扎的秋千上,長風(fēng)在背后推她。
聽到這話,長風(fēng)心里咯噔一跳,他已經(jīng)記不得這是本月第幾次聽到這句話了。
四下看了兩眼,確定周圍沒有人,長風(fēng)才放心大膽的開口。
“放心吧,明兒主上肯定來。”喜歡金屋藏嬌的權(quán)貴不少,不過他家主上一身清風(fēng)正氣,既然惹了人家姑娘,定然會負(fù)責(zé)的,怎么舍得將人藏起來呢。
“屬下聽封首領(lǐng)說,再過幾日是泠鳶小姐生辰,主上想帶您回謝府,見見我們夫人?!?p> 長風(fēng)的小道消息一向很多,李慕宜笑了笑,不語。
夏風(fēng)吹起了她的長發(fā),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淡淡的淺棕色,長風(fēng)見慣了她藍(lán)眼睛,深棕發(fā)的模樣,越看越覺得順眼。
他家主上潔身自好,那些個胡姬酒肆除了公事應(yīng)酬,尋常是不會踏足的,更何況,女君的模樣是他見過的胡姬中最美艷的,他家郎君吃錯了藥才放著女君不哄去那等煙花之地。
長風(fēng)想著,突然呸了一聲,恨不得給自己一腦瓜子。
女君是天仙兒,哪是能用那些胡姬來比的,就算是公主都比不得。
在別院伺候的這些日子,長風(fēng)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女君的心思。雖說從前行事狠辣,可那都是生活所迫,在弗樓沙那等子吃人的地兒若是不狠點,一個小姑娘怕是被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
再者說了,他臥病在床的這些日子,女君隔不了兩天就要來看他,薄言攔都攔不住,雖然這么殷勤的探望讓他心里有些發(fā)虛。
“那三位郎君走了?”李慕宜閉著眼,柔和的暖風(fēng)拂在臉上,耳邊呼呼的風(fēng)聲有種回到了漠北的感覺。
也不知道這么久了,忽魯有沒有回漠北。
主上知不知道,她是被李紓帶走的。
“他們早走了,聽說郎君回相府的第二日就走了?!?p> 那三位郎君是他家主上的摯友,自從聽聞住在長思閣的是未來嫂夫人,第二日就背著行李走了。不過倒不是因為避嫌,那三位郎君的品性他家主子都信得過,否則也不會讓人專門在別院里給他們安置一間院子了。
“那三位郎君并未在燕京定居,想必是回自己家里準(zhǔn)備賀禮了?!遍L風(fēng)實話實說。
其實他有些猜不透主上在想什么,明明總來探望女君,可那眼神跟看泠鳶小姐的沒什么區(qū)別。同樣,他伺候的這位女君,也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他總覺得女君對他們這群屬下跟對主上也沒什么區(qū)別,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女君跟主上比較熟,總喜歡“動手動腳”的,好幾次他都瞧見主上臉紅了。
漠北民風(fēng)彪悍,他算是真真體會到了!
背后的力道突然小了,李慕宜很敏銳的察覺到了,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突然想到了什么。偏頭問道,“長風(fēng),你可知在中原送石灰是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謝六給她送了捧石灰,用一方極其名貴的素錦方布嚴(yán)嚴(yán)實實的包著,她還以為是什么名貴物件,沒想到拆開捧了滿手的灰。
她早就覺察出謝六看她的眼神不對,從那日公主府回來后就沒理過她,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那段劍舞惹到了他。有話憋在心里,害得她整日提心吊膽的,想去賠個禮,可她又不覺得自己有錯。
這些個日子她早就看清了,謝六是個面兒上溫和的,真有哪里惹惱了他,他也笑嘻嘻的看你,在心里指不定用小本子記下了什么呢。
突然送一捧意味不明的石灰來,弄得她灰頭土臉的,要說不是報復(fù)她,還能是什么!
李慕宜心里還在猜測,長風(fēng)突然不推了,等秋千慢悠悠的蕩下來,他才笑嘻嘻的說,“在我們中原,男子給心愛的姑娘送石灰,就表示他愛慕這個姑娘,想跟她白頭到老?!?p> “是這樣啊。”李慕宜心里有些雀躍,謝六總對她愛答不理的,平日里摸兩下都險險的避開去,她還以為謝六瞧不上她呢。
中原貌美又賢惠的姑娘不少,她一不會繡花,二不會撫琴,他念叨的那些詩句好些都聽不懂,還有那些令人頭疼的策論,她瞧一眼都想睡覺。
她總覺得他喜歡的,應(yīng)當(dāng)是那等溫柔小意,能讀懂他詩文的姑娘才對。
若謝六不喜歡她,當(dāng)面兒說清楚,她也不會強(qiáng)求。
可是現(xiàn)在……
“對了,漠北的姑娘會給喜歡的兒郎送什么?”長風(fēng)有些好奇。
女君似乎沒送過什么東西給他家主上,從前是不知道主上送石灰的意思,現(xiàn)在知道了總該有點表示才對。
不過也怪他家主上不機(jī)靈,送給姑娘的東西都不說清楚,好歹也賦詩一首,訴訴自己的衷腸才對。
李慕宜想了一會,她凝神思考的時候,眼睛里有稀碎的微光,眉毛微微蹙在一起,讓人不由得想伸手為她撫平。
“在弗樓沙,我們遇到喜歡的就用繩子綁了,帶回屋里。”她說得輕巧,兩只繡花小腳在空中蕩來蕩去,伸手推了推長風(fēng)的胳膊,“推高點,我想看見漠北?!遍L風(fēng)驚訝的啊了一聲,摸了摸腦袋,才發(fā)現(xiàn)她是在說笑。
“好嘞?!?p> **
今日是謝家九姑娘的及笄禮,燕京大半世家都來了,謝府門口的馬車排了一長串,李慕宜到的時候,門口已經(jīng)沒有位置可以停了。
“女君里面請,郎君馬上就到了?!币粋€圓臉面生的丫頭走過來,在前面帶路。
謝府里很熱鬧,比起她在相府夜宴時要熱鬧得多。
謝大儒桃李滿天下,今天光是他的門生都排了幾十桌,皆是清一色的青衫。李慕宜在花廊上等著,眸子轉(zhuǎn)了一圈兒,瞧見了幾個熟悉的影子。
相府的郎君們來了不少,李慕君和李慕尚走在一起,前面是李沐恩,人前倒是一副憨厚的模樣。最讓人意外的是王三也來了,不過今日人多手雜,他沒帶裕安。
在她離開相府后不久,王階就在京中置辦了房產(chǎn),看樣子打算久住。
不過也是,他上有兄長撐著,不回瑯琊也沒多大事,李慕宜心里暗暗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