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字?
難道這玉上的君字有什么貓膩?眾人瞪大了眼睛,都以為她看出了端倪,找到了兇手的線索,連李紓都朝她看了過來。
看樣子他的怒意已經(jīng)漸漸平息了,壽宴這么大的事兒被人攪和,他還能沉下心來,讓李慕宜不得不嘆上一句佩服。
總之,現(xiàn)在能聽得進(jìn)去她說的話就是好事!
李慕宜吐出一口濁氣,在腦子里迅速理了一遍今日發(fā)生的事,朝季執(zhí)使了個眼色:“勞煩取盞亮一點的油燈來?!?p> 她要燭火并非是讓眾人看清楚這上面的字,而是要讓李紓生疑,只有先讓他覺得兇手另有其人,此案才能繼續(xù)查下去,就算不為了李慕君,為了那個枉死的丫鬟,她也想攪一攪這一趟渾水。
李慕宜用寬大的裙擺藏住了微微發(fā)顫的小腿,她方才一腳蹬過去撞上了劍柄,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只是被這么多人看著,她不得不強(qiáng)迫自己站得筆直。
尤其是被李紓那對虎目一掃,她心里沒來由的發(fā)慌,可想而知,此人曾經(jīng)給她留下過多么可怕的印象,那種畏懼就像是刻入了骨子里。
季執(zhí)朝身旁的李紓看了眼,得了首肯,立刻去屋里取了一盞油燈過來。李慕宜順勢接過燈,將手里的玉暴露在燈光下,好讓眾人看個清楚。
火光將字照得更加清楚了,李紓看著她高舉的兩塊玉佩,卻依舊不明白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那塊玉佩再怎么看都只是一塊無比尋常的玉。燕京城有佩玉的習(xí)俗,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大多會將名字刻在玉上,用來證明自己的身份,每日貼身佩戴從不離身。
因為這玉還有個說法,凡一出生就戴上的,貼身戴著的時間久了,會生出護(hù)主的玉靈來。先帝在位時,廣召煉丹術(shù)士,沉溺煉丹,祈求長生之道,燕國上下對鬼神的崇敬到達(dá)了頂峰,那些傳說至今仍舊廣為流傳。
“大家仔細(xì)看,三哥這塊戴了十幾年的玉,無論是受蝕程度還是做工時留下的砣痕,都跟我這塊新玉沒什么區(qū)別。”李慕宜將自己的玉佩一同舉起來,好跟殘玉放在一起做個比對。
玉戴久了,因主人時時摩挲,老玉表面會因受蝕留下痕跡,她這么一說,眾人摸向自己腰間,將玉佩摘下來細(xì)細(xì)觀察。
從案發(fā)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懷疑過玉佩的真假!如果這玉佩是假的,那這事兒就耐人尋味了。
玉佩被她拿在手里,繞到眾人面前轉(zhuǎn)了一圈,最后交到李紓手里。季執(zhí)跟在一旁掌著燭火,燭光微晃間,李紓的臉色越來越沉。
他記得慕君出生時,其生母許氏來求他,用陪嫁里貴重的南陽玉換了原本的青玉。
他手里這塊玉,是南陽玉不錯,顯然兇手造假玉之前連玉的品種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李慕宜兩個月前才回到燕都,她的玉是請了工匠,用上好的和田玉精雕細(xì)琢出來的,此前他一直對外聲稱嫡出的女兒身子嬌弱,受不得北地的寒涼,故而一直養(yǎng)在南地那等水土養(yǎng)人的地方。
雖然兩塊玉的玉質(zhì)沒法比,但二者相差了近二十年前的做工,即便現(xiàn)在仿舊,那上頭的砣痕也是沒辦法造假的,李紓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桿秤。
謝硯臣摩挲著藏在掌心的白玉扳指,轉(zhuǎn)了一圈,又戴回了指上,目光落在院中少女的身上,心中微動。
李慕宜背對著他,朝眾人喊道:“我在戲臺后見到了三哥,人是在他走后才墜下的?!?p> “試問,如果有人要將她推下來,她掙扎時必定會呼救,可當(dāng)時戲臺子下圍了那么多人,為何無人聽到她的呼救聲?”
她這么一說,當(dāng)時曾在戲臺子下觀戲的人突然發(fā)現(xiàn),女婢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呼救,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很顯然,婢女在被推下來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這塊假玉根本就是用來栽贓嫁禍的!”
“如果三哥一人說的話做不得數(shù),那么算上我呢?”
這世上的人大多都會偏聽偏信,一件事情,說得人多了,錯的也能變成對的。重復(fù)別人口中的話,可比動腦子去想要簡單得多了,不過是嘴皮子一張一合的事情。
兇案現(xiàn)場的兩人本來各執(zhí)一詞,但是現(xiàn)在李慕宜聲稱,那婢女是在李慕君離開后才墜落而亡的,看相爺?shù)哪?,那塊玉果真是有問題的。
照這么說來——
在李慕君之后留下的人,才是真正的兇手!
那個人,可不就是李慕恩嗎?
眾人看向李慕恩的眼神頓時就不對了,走廊下的丞相夫人眼里閃過一絲怨毒的神色,冷冷的看向李慕宜,手里的繡怕都快要被揪爛了。
被一眾庶兄弟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藏在人堆兒里叫喊的李慕恩立馬彈了出來。
“你胡說什么?我親眼看見他把那婢女推下去的!”
“我沒有必要包庇他?!崩钅揭四局樒沉怂谎?,將地上躺著的李慕君扶起來,見狀,謝硯臣立刻走到她身邊,將人扶著,確保他不會摔倒。
李慕君背上流著血,加上剛才又在地上滾了一圈兒,血和地上泥灰全混在一起,謝硯臣扶著人,身上難免沾染了不少,但他臉上并沒有露出半點嫌棄的神色。
他是唯一一個沒有作壁上觀的人,雖說這是相府的家事,但牽連了人命,他冒著被人指摘的風(fēng)險堅持留下來,倒是對得起他那身官袍。
李慕宜心里暗忖:此人倒算得上是個君子。
許是察覺到身旁有人看他,謝硯臣長睫微垂,避開了那道炙熱的目光。清輝朗月的少年和耀如暖陽的少女并肩而立,成了刺破濃重夜幕的一道微光。
眾人交頭接耳,只言片語傳進(jìn)了李紓的耳中,他也在想:李慕宜兩個月前才被綁到燕京,跟府里人不親近,因此她的話更加可信。怕就怕她心存怨懟,覺得自己逼死了她的情郎,特意攪亂了壽宴進(jìn)行報復(fù)。
瞬息之間,李紓已經(jīng)將幾人的神色看了個遍,轉(zhuǎn)著手里的玉,走到李慕恩身邊。
“我問你,你當(dāng)真看見慕君將人推下去了?”李紓一雙虎目瞪著李慕恩,見他目光游離不定,聲音漸小,才平息的怒火又從胸腹里被勾了出來。
若是李慕宜存心報復(fù),不會連玉佩都特意挑了那南陽玉!他此刻才確信,這個平日里憨厚的兒子,竟是個當(dāng)不得事的蠢貨!
鞭子啪的一聲打在李慕恩腳邊,嚇得他渾身一哆嗦,被這么多人盯著,若他現(xiàn)在改口推翻之前的說辭,那他肯定會被當(dāng)做兇手,驚慌失措下李慕恩的眼神慌亂的瞟向走廊下。
李慕宜一直看著他,他這個微小的動作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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