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誰?
李慕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廊下稀稀拉拉的站著一群女眷。
或許是她的一番話起了作用,有些人摸著腰間的玉佩,再看向李慕君時眼中都帶上了一絲憐憫。
倒掛楣子上墜著一排排紅燈籠,映得紅木欞條像浸了血般暗沉,眾人的臉在燈籠的映照下變得有幾分詭秘。
李慕宜將腦海里的念頭都摘了出去,她現(xiàn)在看誰都像兇手,這可不是件好事。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眾人面上的神色。
兇手會是在她們中間嗎?
后院的安分守己的姨娘,天真爛漫的姑娘和得過且過的侍婢,怎么看都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廊下的議論聲傳入她耳中,李慕宜凝神細(xì)聽,這幾日她五感漸佳,就像天降福運,讓她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
動了動耳朵,廊下的聲音清楚的傳入耳中。
“慕君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許氏去得早,夫人打小將他抱養(yǎng)在膝下,這么多年從未見他忤逆過尊長,今日怕是被冤枉狠了,寧可被相爺打死也不肯認(rèn)?!?p> “是啊夫人,我看這案子也有蹊蹺,不如你去跟相爺求求情,等治了慕君的傷,再查案子可好?”
女眷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說著,丞相夫人卻不為所動。
“正因我從小就帶著慕君,才不能看他泥足深陷,若他真犯了錯,相爺罰他,我再心疼也得忍著?!?p> 丞相夫人說得義正言辭,仿佛她真是為了李慕君好,周圍的女眷們也不好再開口。一來李慕君與她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人家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嫡母都不心疼,她們?nèi)氯聜€什么勁?
二來,李慕君性子冷清,后院中同他關(guān)系親近的也就慕安和慕尚兩人,周氏和秦氏都沒說話,想必也是怕沾染上這趟渾水。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李慕宜已經(jīng)將眾人神態(tài)看了個遍,朝李紓說道:“既然這塊玉是假的,就沒法證明三哥是兇手,若爹真打死了三哥,線索斷了,兇手倒樂得歡喜,豈非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這話說到了李紓心坎里去,眼見他微微動容,打算開口放人,李慕尚見縫插針,壯著膽子喊道:“我真看見了,爹你信我,兒子從來不說謊,你是知道的呀!”
“況且趙京兆也說了,兇手身長八尺左右,咱闔府上下,還有比老三更高的嗎?”
什么是瘋狗咬人?這便是了!
李慕宜呵呵笑了一聲,向他逼近一步:“你說看見了旁人就得信?今日大理寺丞在此,不妨讓他斷斷,你我所言,孰真孰假?”
李慕尚被那對泛著冷意的眸子一盯,蹬蹬后退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那雙眼睛在火光下好似泛著淡淡的藍(lán)色,他站穩(wěn)了身子想看個清楚,卻見人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去。
李慕宜將手里的玉遞到謝硯臣手上,鄭重道:“還請謝郎君將這半截殘玉帶回大理寺,待查出了造玉之人,真兇是誰,自當(dāng)水落石出!”
李慕尚見她意有所指,顧不得去看她的眼睛,冷哼一聲:“反正兇手不是我,請便!”
李慕宜微微點了下頭,這話她倒是相信,畢竟憑他的腦子,還犯不下手段如此高超的案子來。
幕后真兇猜準(zhǔn)了相府眾人的心思,連李紓都被當(dāng)做了這個局里的棋子!顯然是想利用他的怒火,當(dāng)場消滅罪證。
膽大心細(xì),兇手必定是個忖度人心的高手,且對李紓非常熟悉。
可真兇千算萬算,卻沒料到有人會從中攪局,她如此高調(diào)的破壞了兇手的局,如果真兇是相府中人,那自己今后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這個人,會是后院的女眷嗎?
腦中劃過了幾個名字,都被她一一否決掉了,抽絲剝繭下似乎有了一絲眉目,卻又像是蒙了一層白霧,看不真切,李慕尚突然說話,截斷了她的思緒。
“他是你未來夫君,自然是站在你那邊,還說什么公正?”李慕恩朝地上唾了一口,又道:“我說的話不作數(shù),你說的就作數(shù)了?真是可笑!有本事讓他把貼身玉佩拿出來看看???”
李慕君整個人都靠在了謝硯臣的肩膀上,凌亂的碎發(fā)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她隔著濃重如墨的夜色都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無助與悲傷。
他眼底因假玉出現(xiàn)而亮起的微光終于寸寸消散了。
從案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好幾個時辰,兇手可能趁著賓客大亂時下手,也可能在趙京兆派人搜查時下手,總之,是要讓李慕君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玉,好讓他有苦說不出!
兇手既然一早便做好了假玉,必定會找機會偷走李慕君的玉佩。李慕恩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沒想明白,關(guān)乎手足性命的事都敢胡說!
李慕宜看著他那副潑皮憨樣,恨不得奪過李紓手里的鞭子,把他狠狠抽上一頓!
這個豬腦袋!被人當(dāng)攪屎棍用了都不自知!
同他爭辯沒有什么意義,李慕宜冷聲問道:“謝六郎乃是天子親封的大理寺丞,你說的意思是說他偏聽偏信,處事不公?”
瞅到謝六那張還算溫和的臉,李慕恩莫名覺得后背有些發(fā)涼:“我可沒這么說……”
眼看著李慕恩嘴皮子不敵,要落人口實,李紓沉聲開口:“行了,今天的事到此為止!既然這是我相府家事,就不必驚動大理寺了吧!”
現(xiàn)在兇手是誰已經(jīng)不重要了,死的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丫鬟罷了,再鬧下去,平白讓謝家的人看了笑話。
李慕宜見好就收,眼下趕快醫(yī)治李慕君身上的傷才是正事,只是她沒料到,這謝六郎也不是個善茬,他厚著臉皮在這聽了半天相府家事,似乎就是為了這塊玉佩。
她好巧不巧,正好將玉佩送到了他手里。
身旁謝硯臣挽了挽廣袖,當(dāng)著李紓的面兒將玉塞進(jìn)了懷里,正色道:“丞相大人此言差矣,兇手在眾目睽睽之下謀人性命,若是民不告,官不究,我大燕百姓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穩(wěn)?!?p> “且此案尚有蹊蹺,趙京兆方才派人傳話,言這塊玉同近日作案猖獗的簪花狂徒有關(guān),下官須得將它作為證物帶回,方不負(fù)趙大人所托?!?p> 李慕宜瞇了瞇眼,謝六方才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她可沒見到什么趙大人,這人說謊還能面不改色,當(dāng)真是令她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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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小桔貓
慕宜第一次救場,心里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