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毒帶來的快感只有吸毒的人才能體會,可不吸毒的人怎么也理解不了他們那種毫無尊嚴(yán)的快樂,瞬間的快樂值得要用生命或卑微甚至無恥作代價(jià)值嗎?反正都是死,要想死干嘛不直接死算了,干嘛把自己搞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這么痛苦,完全是自己折磨自己。文人、藝術(shù)家還有個說頭,在玄幻中找到靈感,不是有人分析王羲之能寫出蘭亭序,不也是一些文人聚在一起,喝酒吃什么散的寫出來的嗎?別人是為藝術(shù)而獻(xiàn)身,還能讓人惋惜和心痛。那什么都不會的平庸之輩,吸毒又為個什么呢?真是又可憐又可恨的一群人。
謝思源拿起手機(jī)還是下不了最后的決心,對她是既感謝又憎恨,這樣一打電話就像是妥協(xié)了,妥協(xié)?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于是只看看時間也算個理由放下手機(jī)。
夜,總是能讓人遐想,不管是好的壞的,喜悅的還是悲傷的,當(dāng)人閉上眼睛的時候才感覺靈魂回到自己身上,所思所想都是自己最真實(shí)的情感,不用掩飾不用偽裝更不必迎合別人。醫(yī)院的霓虹燈閃爍著,把熄燈后的病房內(nèi)照得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各種顏色變換著。
謝思源喜歡黑夜,很享受這種閉上眼睛,任思維馳騁的感覺,而且甚至在很小、很小或者有記憶以來,就喜歡這種馳騁的感覺。特別是今晚,能把所有壓抑在內(nèi)心深處的大石頭搬出來炸碎,感覺異常的輕松,這種輕松是謝思源從沒有過的感覺,他回味著,竟露出了笑容??赡苁窃捳f得太多有些累,也有可能是藥物的作用,更有可能是時間大概已是深夜,謝思源的笑漸漸模糊,眼球在閉著的眼簾里左右移動著,移動著……
肖老師擦完嘴角流出的清口水,感覺手腳有些麻木,胃也有些不舒服,調(diào)整一個坐姿??纯刺焐呀?,屋內(nèi)安安靜靜,安靜得有些可怕。圓圓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回不回,還是煮了飯?jiān)俚取S谑亲哌M(jìn)廚房,炒一份圓圓最愛吃的糖醋白菜和紅燒肉。
三月的天還是冷嗖嗖的,加上昨晚下了雨更覺得有些涼意,肖老師雖感到有些冷,但不想挪身。等到快九點(diǎn)的時候,見圓圓還沒回來,就先動了筷子。吃著著紅燒肉,看著糖醋白菜,身體漸覺暖和思想?yún)s走了神……
小魏把肖華抱下車,譚玉琴也跟著下車,隨著他走進(jìn)一間房子內(nèi)。當(dāng)小魏把肖華放在床上,才招呼著譚玉琴,跟她交待了什么,肖華一句也沒聽清,只感到舒服許多,暖和許多,恍惚地睡著了。
肖華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睜眼看看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想起身,卻怎么也起來不了,肚子餓得咕咕叫,口渴得要命。屋內(nèi)空無一人,也不知道幾點(diǎn)鐘。再次努力想爬起來,可還是全身不搭力,像所有的零件都不聽使喚一樣,喊了幾聲譚玉琴,也不見一個人來,無奈只能這么等下去。
還好沒等多久,終于聽到有人進(jìn)門的聲音,肖華也不管是誰,她也只認(rèn)識譚玉琴,也只能喊她的名字。
“你終于醒了!”譚玉琴聽到叫聲,加快步伐把手上的飯放在桌子上,急忙來到肖華的炕前,看著她發(fā)出的激動而焦慮的聲音:“你在發(fā)燒!昨晚一晚都在說糊話把我嚇?biāo)懒耍 ?p> “我渴了,有水嗎?”肖華無力應(yīng)對譚玉琴的焦慮。
譚玉琴遞上水,見肖華怎么也起不了身,就把她的頭抬起來喂。然后再把飯端上來,邊說道:“這里沒醫(yī)生,有個土郎中,要晚點(diǎn)才能到?!?p> “幾點(diǎn)了?”喝了水肖華感覺舒服許多,覺得譚玉琴這么照顧自己,心內(nèi)感謝地問。
“快十二點(diǎn)了!”
“都快十二點(diǎn)了?那我睡得可真久呀!”
“那不是真久嗎!你以為是昨天的十二點(diǎn)吧?我真被你嚇?biāo)懒耍∥乙詾椤弊T玉琴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但肖華知道她想說什么。
譚玉琴看來只能喂飯給肖華吃,她把手上的餅子掰下一小塊,喂到肖華的嘴里,再用筷子在印著為人民服務(wù)的搪瓷缸里夾著菜,準(zhǔn)備著肖華嘴里嚼得差不多再喂進(jìn)去。眼睛里眼淚打著轉(zhuǎn)。
肖華吃進(jìn)譚玉琴喂進(jìn)來的餅子,卻不知道是什么餅,感覺怎么嚼都嚼不爛,滿口鉆,吞也吞不下去,問道:
“這是什么粑粑喲?”
譚玉琴邊用袖子擦眼淚邊說:“高粱粑粑!”
“還有別的嗎?我吞不下去?!?p> 大滴的眼淚從譚玉琴眼睛流出來,止都止不住,肖華只當(dāng)她是在同情自己而感動,譚玉琴哽咽著說:
“現(xiàn)在沒有,只有這個,慢慢吃,我再喂點(diǎn)菜,和著嚼應(yīng)該咽得下去。”說著選了一塊白菜葉子往肖華嘴里送。
白菜很咸也很冰冷,半生不熟像剛淹不久,肖華終于吃出了味道,和著高粱粑勉強(qiáng)把第一口咽下去。接下來就是白菜幫,葉子還好,幫子就更生了,本來肖華不愛吃幫子,現(xiàn)在這種吃法還是第一次吃,跟吃生菜有區(qū)別嗎?什么人做的呀!就怎么咽也咽不下去了。
譚玉琴沒辦法,只得給她多喝水,還好發(fā)燒也需要多喝水,一個高粱粑粑吃了半個多小時才吃完,肖華是再不肯多吃,雖然仍然餓。這就是肖華新生活的第一頓飯。
譚玉琴把剩下的兩個高粱餅和白菜幫,流著眼淚吃完。這個時候土郎中才來。
敲過門進(jìn)來的是個穿著獸皮,帶著獸皮帽的老頭,像是剛從寒冷的大山走來,由小魏帶進(jìn)門來。老頭進(jìn)門拍打著皮衣,摘掉帽子,放下搭在他肩上滿滿一大袋的口袋和一把長長的獵槍。然后進(jìn)行他的工作,有模有樣地給肖華搭脈,開了些草藥,從他滿滿的口袋里抓出一些草草和一些不知是什么的小動物,嘴上說:“我剛采藥回來的路上碰到小魏急著拉來,藥不齊,只有把這幾種煮來先喝下緩緩,晚點(diǎn)我再從家里拿些來。”又接著說:“這女娃不光傷風(fēng)發(fā)燒這么簡單了。”于是吩咐著譚玉琴怎么熬藥,又怎么服用。
土郎中的藥還見效,雖然很苦但喝完就感到輕松許多,只是還是起不了身下不了床,肖華在暖暖的炕上又睡著了。
當(dāng)再次餓醒的時候,譚玉琴還守在她身邊,兩個眼睛紅腫得厲害。見肖華醒了可以坐起來,遞上水喝下,再說:“我出去一會兒,去拿晚飯,你等著,我知道你肯定很餓吧!”
肖華點(diǎn)點(diǎn)頭又躺下等譚玉琴回來。
晚飯仍是咸白菜,換成玉米饅頭,但只有一個,比起高粱粑粑容易吞咽許多。肖華很快吃完感覺還沒飽,看到譚玉琴只吃了一個跟中飯一樣的高粱餅,也不好再問她要。
晚上土郎中又來了,這付藥吃下去再睡一覺,肖華第二天就感覺好了許多。當(dāng)她撐著下床推開門想透透空氣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手機(jī)鈴聲把肖老師從回憶中叫回來,看著自己正吃著白菜,自從回到重慶之后的幾十年就再沒買過任何品種的白菜,不是有一次圓圓在同學(xué)家吃飯回來吵著要吃糖醋白菜,她是打算這輩子都不想再碰這東西。此刻吃這白菜卻吃出了回憶,肖老師有些感慨,搖擺了下頭,嘆口氣,順著手機(jī)的響聲尋找著手機(jī)。
僵持仍繼續(xù)著,女青年再也忍不住厲聲說道:“你到是說句話呀?!”女青年說完感覺有失素質(zhì),連忙改變稱謂:“您怎么想的,說明白大家也好商量呀?”
這個時候米石有了反應(yīng),他不是說話,而是起身丟下兩個人,拿起碗筷向廚房走去。
兩個年輕人在外面久等也沒見米石出來,是一去不復(fù)返,才意識到這次又將徒勞無功而返了。對兇的惡的只要說話的都好應(yīng)付,對米石這種軟硬不吃不說話的,確實(shí)沒人知道怎么應(yīng)付。兩人再次面面相覷,最后決定還是讓男的去道別。
男青年站在廚房門口,看到米石洗碗水開著卻沒動,一直就那么站著,只有對著他的背影說:“那我們就先走了,您好好想想,想好了與我們聯(lián)系吧,或者我們下次來,希望您能給出一個可實(shí)施的準(zhǔn)確方案好嗎?”
米石頭也沒回,一動不動,只聽見兩個人邊走邊說,“唉呀!這是個什么人呀!可把人急死!”是女聲。
肖老師還以為是圓圓打來的電話,看都沒看清楚是誰,就急忙接通電話:
“圓圓呀?!你好久回來?”
“你就知道有個圓圓,大姨媽,是我!”
肖老師才聽出是侄兒程天一的聲音,平淡甚至有點(diǎn)厭倦地說:“你找我什么事?”
“你在家沒?我過來耍?!?p> “我沒在家!”
“那你給我打點(diǎn)錢過來嘛,我急用!”對方直截了當(dāng)?shù)匕l(fā)話。
“我沒錢!你年紀(jì)輕輕的學(xué)點(diǎn)啥不好嘛!……”
還沒等肖老師說完對方就打斷她,恨恨地說:“給我一點(diǎn)有啥嘛,不是我來你家找你哈!”
“我真沒有,你知道我提前退休工資也不高,圓圓一直跟著我開消那么大,我哪里還有錢嘛!”
“大姨父去世的時候不是給了你那么多錢嗎?”
“有好多嘛!有也被你敗得差不多了!”
“可不可能!”
“炒股全賠進(jìn)去了!”
“鬼才相信!”
“信不信都沒有,反正有也不會給你去吃藥!”
“你看嘛,說漏嘴了哈,有也不會給我,那就是有呀,快點(diǎn)呀,大姨媽!”對方軟下來,討好地喊著肖老師。
“我是真的沒有,我是只想你戒了!”
對方一聽,頓時改變態(tài)度,粗暴地說話,以至于聲音大到讓肖老師不得不把手機(jī)拿開一些。“今天你拿也要拿,不拿我就過去你家!不開門我就在外面吼!”
肖老師是沒辦法,換手機(jī)容易,但換住房,現(xiàn)在是沒這個能力。侄兒死纏爛打也不是一兩次了,這可怎么收場?只想著他如果真來了,只有又打110,但還是不想讓他來,嚴(yán)厲地甚至威嚇道:“你來我就叫警察!還想不想進(jìn)去嘛!”
對方再次軟下來,撒著嬌:“大姨媽!大姨媽!你最喜歡我的嘛!”
聽著侄兒撒嬌肖老師雞皮疙瘩都快冒出來,回道:“那是以前!在你沒吃藥以前!三十多歲的人了害不害臊嘛!”說完掛掉電話。
肖老師掛掉電話,心里卻說不出的難受:一個家就算這么敗了!眼淚已流不出只有心痛!心痛的感覺讓肖老師感到有些目眩,心臟也有些絞痛,給自己倒一杯熱水喝下才感到好受一點(diǎn)。
碗也不想洗,捂著胸口睡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