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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匪下山

第六章 初代綠茶

女匪下山 萬重青山 4709 2019-12-06 21:03:00

  “你進來吧?!遍砰琶媛督器?,把褚齒拉進屋里,順手將門用力一關,老媽子在外頭翻了個白眼,揣著銀子美滋滋走了。

  榕榕往床上一滾,翻了個身,斜倚在鴛鴦枕上:“女客我還是頭一次見,過去只聽人說過兩個女子如何親近,是件稀罕事,今日可算遇上,能讓我親身試試了?!蔽輧?nèi)皆是云雨過后曖昧的氣息,若褚齒是個男人,此刻怕是已經(jīng)渾身酥軟了。

  “榕榕小娘子操之過急了。”褚齒往屋內(nèi)走,打量她房內(nèi)物件,“那嶺南白衣客也喜歡你?”榕榕性子驕矜,目光單純,就像十多年前的褚齒,褚齒猜她不太聰明。

  “嶺南客?”榕榕撅著嘴,“他自然是喜歡我,這牡丹閣就是他買的?!?p>  “他今夜還會來嗎?”褚齒將窗戶推開,東市及柳河盡收眼底。彼時日落,亭臺樓閣皆浸在一片薄薄黃霧之中。

  榕榕從床上起身,赤著玉足來到窗邊:“你莫不是看我年紀小,以為好騙,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若是要找麻煩,就去瑛姨那兒。”

  榕榕望著柳河出神,好似那波光粼粼中會游出什么來。在百花爭艷的霓裳樓中,論頭一眼,榕榕確實不能稱作大美人,但她身上有股天真之氣,與她的嬌憨面龐相輔相成,另有一番風情。褚齒看著榕榕,忽然邪念一起,一把摟住美人腰肢,向她索了一記吻。榕榕半推半就,從了褚齒。吻罷,榕榕面頰飛上酡紅,垂著眉眼:“接下來怎么做?”

  褚齒一時語塞?!敖袢瘴疫€有事,下次再會?!彼蜷砰攀种腥诵┿y子,飛一般逃離了霓裳樓。

  若即若離,欲語還休最是撩撥女兒心思。榕榕被褚齒攪得春心蕩漾,夜間彈奏時把往日凄凄慘慘戚戚的曲子都換成了春江花月。褚齒無心插柳,只想摸清白衣客每日落腳的地點,轉(zhuǎn)頭就忘了榕榕,只想著自己的事了。

  華燈初上,正是蠻蠻子回家的時候,褚齒手里抓了一把蠻蠻子的肉干,守在屋頂,。褚齒自稱絕無窺探隔壁院落之意,只是雙眼頻頻向那頭瞄去,美其名曰:看荷,看貓。果然在蠻蠻子回來之前,先看見了那位公子十二。

  十二從屋內(nèi)搬出來一座琴,放在房檐下,繼而焚香、煮茶,院中粉荷依舊,只是那貍奴兒不見了。

  這陣勢,是要對月?lián)崆??褚齒看著那從屋內(nèi)款款走出來戴著面紗的女子,不由得心生一點妒意。她想起當年在褚生身邊時,琴棋書畫樣樣都有功課,但她總絞盡腦汁逃學,若是當年用功些,現(xiàn)在也不必眼紅別人大展身手、琴瑟和鳴了。

  褚齒四仰八叉躺在尚有余熱的瓦片上,用力嚼著那珍惜的塞外肉干,正賞著高山流水,沒一會兒,蠻蠻子哼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小曲子就殺回來了。

  褚齒小心起身,爬到屋脊處探頭去看。蠻蠻子提了幾條小鯽魚,在院中聽了一會兒琴聲,嘆道:“妙哉!借得一雙天人手,翻飛間道盡儀態(tài)萬方、絕世音容。”

  說著在院中轉(zhuǎn)了一圈,朝屋里叫:“丫頭!出來!”

  見沒人應聲,蠻蠻子將魚掛在院中,哼著曲兒進屋去了。

  褚齒輕輕跳到院內(nèi),細看那魚,魚身有血點,魚嘴內(nèi)并未找到鉤子痕跡,莫不成蠻蠻子白日是拿棍子上河里敲魚去了?

  褚齒看得一頭霧水,正巧蠻蠻子出來了:“你剛剛?cè)ツ膬毫耍啃迈r的魚,等會兒我去李嬸家拿幾塊豆腐,我們今夜吃魚湯?!?p>  “你釣的魚?”褚齒盯著蠻蠻子。

  “是也?!毙U蠻子出門去了,“我上李嬸家拿豆腐去?!?p>  也沒幾日的時間,蠻蠻子已和李嬸混熟得像多年一同坐在大樹底下嚼舌根的老姐妹了。

  晚膳過后,褚齒在蠻蠻子跟前將那紙匯報塞入囊中,道自己要去散步,本想引誘蠻蠻子打聽自己去向,她好以此做借口反逼蠻蠻子說出他這幾日的去向,誰知蠻蠻子心知肚明,一句也不多問:“你走你的,今夜肅親王要為中秋佳節(jié)布施,就經(jīng)過我們屋后這街,香車寶馬,美人花燈,那是應有盡有,我還趕著去賞呢?!?p>  “離中秋還一月有余呢?”褚齒不解。

  “有些人還真就活不到中秋呢!”蠻蠻子在褚齒腦袋上敲了一個栗子,“天子腳下,搶什么風頭?”

  褚齒便明白了。肅親王是圣上胞兄,遠離朝堂,閑云野鶴,一直深得圣上敬重,中秋佳節(jié)福澤百姓是圣上的事,肅親王如果上趕著在中秋布施,難免有僭越之嫌。

  說話間,褚齒出了門,一路上熱鬧非凡,百姓們都聚在長興街上翹首以盼,童子們提著彩燈你追我趕,隱隱地能聽見鑼鼓聲越來越近。

  令雨宅邸只有幾個值守的幫眾和兩個丫頭,點著幾盞黯淡的燈,褚齒翻墻入院,避開耳目進了令雨書房,他果然在里頭,皺著眉頭,手捧一本書籍。褚齒不由得暗笑,這青竹幫說到底和鹿歸寨沒什么兩樣,只令雨文質(zhì)彬彬,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是什么兩袖清風的太傅。

  “你來了?!绷钣攴畔聲?,示意褚齒坐下。褚齒沒坐,將今日筆錄交與令雨:“今日只是鋪墊,往后會有進展。”

  令雨看了一眼記錄,又看一眼褚齒,點點頭:“多謝,你可以回去了?!?p>  雖說確實無需贅述其他,但冒著被值守的幫眾一箭射死的危險翻墻進來,褚齒總覺得草草回去有些吃虧,打起別的算盤:“你成日看的都是些什么書?”

  “你可以回去了。”令雨將那記錄點燃,扔進一只鐵盆內(nèi)了。

  “你府上這么點人?連我都擋不住,若是真來了什么仇家,將你擒了去,青竹幫顏面何在?!瘪引X不依不饒,在書房內(nèi)四處看起來。這些日子下來,褚齒摸透了令雨是個好脾氣的人,他學識淵博、勤勤懇懇,胸中自有一番抱負,幫內(nèi)事實皆由他親手操辦,此人若是入朝為官,五品官階信手拈來。

  令雨面不改色:“宅內(nèi)并非無人,只是都出去湊熱鬧了?!毖援叄蜒绢^叫進來,偷偷遣她去找令云過來。

  褚齒纏了令雨半個時辰,將他書畫胡亂翻了個遍,令云才姍姍來遲:“褚齒妹妹來了,怎么不與我說一聲?”說著就將褚齒往他宅邸拉,“我那頭正飲酒作詩呢,你也來看看?”

  褚齒半推半就,叫令云拉到了他院內(nèi)。令云宅邸與令雨宅邸只隔著半里,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屋內(nèi)雕梁畫棟、張燈結(jié)彩,廊檐、院落皆植滿各色花草,活脫脫一個親王家的后花園。

  褚齒瞧了半晌,巧意扮癡:“你種這么多花草,不怕蚊子叮咬?”令云掩面笑道:“我這整日燃著的,便是除蟲的香?!?p>  褚齒對這驅(qū)蚊的香極熟悉,幼時褚附子在醫(yī)廬看病,常遣褚齒獨自騎馬到幾里外的山坡上摘艾葉,回來輔以樟腦、薄荷等物一同搗制成驅(qū)蚊的香料。想來當時青陵城也是十分平靜,雖說是邊塞城市,八九歲的小兒卻可以到處走動,不怕叫人拐跑。

  院內(nèi)歪七扭八地坐著十余人,口中念念有詞,仿佛還有水流聲,褚齒湊近一看,才知原來這幾人在玩“曲水流觴”的游戲,幾個打哈欠的丫頭正在一旁搖蒲扇,還有人在一旁幫公子們撈杯子。看公子哥們腰間的牌,應該都是城內(nèi)有頭有臉人家的哥兒。

  見有新人來,還是個難得的美人,幾個公子哥來了興致,紛紛調(diào)侃起來。

  為首的公子趙竟遣貼身丫頭給褚齒遞了一杯酒:“我道這花兒為何都謝了,原來是有佳人來訪,娘子風華絕代、英姿勃發(fā),如此姿容,倒是與樂師周牧野有幾分相像。”說著回頭朝幾個公子哥兒使眼色,幾人便大笑起來。

  褚齒雖不認識什么周牧野,但也聽得出這些哥兒的輕賤之意:“幾位公子好雅興,今日聽聞肅親王大行布施,你們這些顯貴子孫,怎么不去同游?是與肅親王不親近,還是家中過于清廉以至身無長物?”

  這話要是別人說出口,早被令云一掌拍死了。令云對褚齒十分偏愛,全是因為她長得正合令云口味,在令云眼里是一等一的美人。見幾位公子哥面色由尷尬轉(zhuǎn)為慍怒,令云拉了一把褚齒:“妹妹真會說笑?!?p>  “肅親王如此大張旗鼓昭告天下,真是用心良苦?!瘪引X拿過丫頭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咱們幾位沒心肝的,也只能在此飲酒作樂,揮霍無度了?!?p>  幾位公子都望著趙竟,直至趙竟大笑起來,那幾位才跟著哄堂大笑。令云把褚齒領至趙竟身旁:“趙兄,妹妹名喚小齒,明唇皓齒之齒,是家父外侄,會些功夫。方才你不是要找人比武嗎?不如與她切磋一番?!?p>  原來這趙竟其父是刑部尚書趙政,趙竟是家中季子,深得祖母溺愛,因而脾性乖張、頑劣不堪。

  趙竟自幼習武,師從京城名劍呂秀良,隨身帶著一把寶劍,喜好與人比試,功夫比他弱的,常被他打死或打殘,功夫在他之上的,他就懷恨在心,日后百般刁難。正巧今夜令雨找令云替他解圍,令云就把褚齒搬來了。褚齒畢竟是個女子,趙竟不會下手太重,就算褚齒勝了趙竟,毒打一頓就是,不怕結(jié)下梁子。

  “令云兄平日溫文爾雅,怎么現(xiàn)在這般粗魯?小齒妹妹初來乍到,就舞刀弄槍的,嚇著人家?!壁w竟睨了令云一眼,命丫頭又向褚齒斟了滿滿一杯酒。

  褚齒是個人精,一早看出趙竟是個色胚子,推杯換盞間,她佯裝微醺,仗著自己貌美如花,一口一個溫香酥軟的“竟兄、哥哥”,聽得趙竟飄飄欲仙,心里已經(jīng)盤算著如何把這個“妹妹”取回府中做偏房了。

  趙竟氣息不定、身形不穩(wěn),褚齒便知這人功夫不深,暗暗打起壞主意:“方才聽令云兄說哥哥自幼習武,想必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妹妹向來仰慕習武之人豪情萬丈,不知哥哥可否讓妹妹開開眼?”

  這話正合趙竟心意,他命丫頭把劍取來,在院子里揮舞起來,一眾呵欠連天的公子哥們紛紛喝起彩來。見褚齒喜笑顏開,趙竟心花怒放,劍指眾人,挑了一個會功夫的:“黃少卿,你來與我比試比試。”

  那黃少卿連連擺手稱自己已經(jīng)醉了,說著捂嘴做嘔吐狀,一面令他丫頭給他取醒酒湯。彼時眾公子們各自都行動起來,有裝醉的,有裝睡的,還有人直奔茅房。趙竟自知令云武功高強,不敢找他比武,非要從公子當中挑一個。

  令云推了褚齒一把:“小齒妹妹來?!?p>  褚齒當仁不讓,隨手拿了黃少卿的劍:“妹妹這是花拳繡腿,到底都是些漂亮功夫,還請哥哥手下留情?!?p>  “漂亮功夫哥哥最喜歡?!壁w竟得意時,也忘了自己是個體面的尚書之子了。

  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在習武一事上,趙竟毫無天資,又不刻苦練習,褚齒那“花拳繡腿”“漂亮功夫”罵的就是他。褚齒十八歲便頂著九步娘的名頭下山,自刀口舔血,從煉獄油鍋里滾出來的硬功夫,趙竟哪里吃得消。

  烏云蔽月,秋風乍起,院內(nèi)鴉雀無聲。

  爐火正旺,爐上醒酒湯沸了,黃少卿的丫頭扯出來幾根柴,盛了一碗滾燙,端著小心翼翼走出去,想要繞開纏斗的褚、趙二人。

  “啊呀!”丫頭驚叫起來,一道劍光從她眉目掠過,湯碗脫出去,碎了。

  趙竟的劍直直擊出,褚齒側(cè)身躲避,劍削開她左袖,一道血飛濺出來。褚齒棄劍按住左臂,跪坐在地:“哥哥好劍法?!?p>  趙竟見傷了褚齒,連叫丫頭過去把她扶起:“妹妹承讓了,我家里有上好的金瘡藥,明日親自送來府上?!?p>  丫頭將褚齒扶起,褚齒眉頭緊蹙,咬著下唇,踉蹌了兩步。見傷了人,怕趙竟還沒玩夠,眾人一時亂做一團,令云遣了自己的丫頭青雀過去扶褚齒,一邊笑道:“好了好了,今夜就到此吧,傷了表妹,回去還要向家父請罪呢?!?p>  眾人都表現(xiàn)出掃興的樣子,黃少卿道:“趙兄何必跟一個小女子較真呢!”眾人跟著應和,趙竟臉色由紅轉(zhuǎn)青,那頭褚齒連忙替他解圍:“大家切莫誤會了趙兄,竟哥哥技藝高超,慎之又慎,就怕傷著我,這一點皮肉傷是我自找的?!?p>  “你別操心了,快讓丫頭帶你去上藥?!绷钤凄亮艘痪?。

  令云貼身的幾個丫頭都是聰明人,青雀知道這個從天而降的“表妹”是假的,一路領著褚齒去了客房,默默給她包扎、上藥,端了些果盤點心放在屋中,就出去了,并順手鎖上了房門。

  眾人紛紛散了,令云是個愛干凈的人,盯著丫頭們把院落仔仔細細地打掃干凈了,燃上香,這才優(yōu)哉游哉地去找褚齒。

  房門打開時,褚齒正赤腳盤腿坐在桌邊大口吃桂花糕,一壺茶已經(jīng)被她喝了大半,之前在院中飲酒時,因為要假扮大家閨秀,褚齒不便吃得太多,熬到深夜,餓得兩眼發(fā)昏。見令云近來,褚齒把最后一塊桂花糕拍進嘴里,一邊嚼一邊盯著令云,等他發(fā)話。

  “一點皮肉傷,叫人家趙竟欠你好大一個人情?!绷钤谱叩今引X身邊,按了一把她的傷口。

  “嘶!”褚齒叫起來,“令云哥哥好歹毒!”

  “你有臉說我歹毒?捏的就是你,歪腦筋打到我頭上了。”令云三分怒,七分嗔。

  “你把我從令雨那里生拉過來,我占你一點便宜也不為過吧。在青竹幫混日子,難免要得罪人,我一個籍籍無名的外鄉(xiāng)人,在京城尋個靠山而已,令云哥哥行行好,放我這一馬?!瘪引X抓住令云的手,撒起嬌來。

  “哎呀!”令云連忙把她撇開:“都是桂花糕,臟死了。”

  褚齒向青雀討了張油紙,把其余的糕點一齊打包起來,向令云青雀道了謝,美滋滋遁回自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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