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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書人的水滸

十七、故事之外的故事

寫書人的水滸 薩哈達 441 2019-06-27 20:42:24

  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jié),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p>  ——

  說書的行至施公學堂門前,照著池塘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整理了一下禮物,才輕輕扣門,呼喚道:“施老先生,在嗎?”

  極少被陌生人拜訪,又有呂世雄在前,讓孩子們對這個初來乍到的客人充滿了警惕。

  施公拉開門,雙方都仔細端詳了對方片刻。說書的搶先一揖到地,說:“施老先生,學生平湖鎮(zhèn)陳長庚有禮了!”

  “師傅,陳叔叔是我在平湖鎮(zhèn)天橋上認識的,我學他說書掙錢,他聽了我說的魯智深,就急著要來見您?!卑⒓诤竺娼榻B道。

  “哦!”施公還了一禮,把陳長庚讓進屋里。

  阿吉大聲向同學們介紹陳長庚,正常的教學秩序被打破了,陳長庚索性坐在孩子們中間講起了故事。他本就是個說書的,言語的中間挖了好多各種坑,抖落各種包袱,孩子們一個個被他的故事抓得牢牢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連施公也聽得有趣。想必這個人是來求書稿的,可此時自己分明已無書稿了啊。

  晚間說書的無處投宿,施公就留他與自己同住。他卻無睡意,滔滔不絕說起魯智深的故事哪里妙哪里還有欠缺的。施公詫異于他的記憶力,據(jù)阿吉說只講過一遍,他居然就記下了,還根據(jù)自己的需要進行了進一步加工。對他的好感陡然增加了一分。

  陳長庚說完拿出一副刻意討好的臉,問施公說:“施老先生,我覺著這一定是個特別宏大的故事里的一個人物。如此赤子之心,又武功蓋世,沒有一番作為都不合情理?!?p>  沒等施公搭話,他又說:“我說過楊家將,說過三俠五義,這些故事里還真找不出這么一位個性鮮明的英雄。老先生,我不敢說和您買這個本子,您這個本子一旦問世,必會艷驚四座,那是成千上萬的錢吶?!?p>  他嘆了口氣,目光灼灼地對施公說:“這是個好本子。一定不要埋沒了它。”

  施公聽到這里,笑了,說:“違禁的也能說?”

  “哪怕什么?”陳長庚神秘一笑,說:“我一個說書的,本子在我心里,見什么人說什么話。即便官差來了又能把我怎樣?!?p>  “哦?”

  “起先五義也不讓說,說什么賊就是賊,誰說抓誰。后來說的人多了,管不了也就不管了?!?p>  “這故事很長?!?p>  聽施公開始透露本子的內(nèi)容,陳長庚屏住了呼吸。

  施公看了他一眼,自己已無望的事,誰知天賜一線生機,竟然能保全書稿不滅。心中萬語千言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只說的一句:“今日早些睡了,明日再講?!?p>  陳長庚只道是施公心中還有顧慮,又說:“不知先生本子何處得來?又是哪里來的違禁之說。”

  施公坦言道:“是我寫的,為了不被朝廷搜著,書稿已然毀了。”

  陳長庚驚駭?shù)靡惶骸皻Я???p>  “毀了。早知我與先生一見如故,不如早些送與先生,也不枉我半生心血??!”施公嘆道。

  陳長庚聽了跺足捶胸。良久,忽然問:“恐怕心里還記著一些?這樣,老先生能想起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由我為老先生補上。可惜陳某見識有限,恐不能補得美滿。”

  又說:“這修訂本子可是大事,非一朝一夕之功??!”

  施公點頭稱是。

  陳長庚就住了下來。施公說一些,他就記一些。還改一些,改的都是些能讓措辭更抓人的細枝末節(jié)。施公見了,高興之余又不免有些遺憾:好歹書稿有了傳承,可陳長庚其人終究不能全然領(lǐng)略書中況味??!也許自己故去后,這書稿被說書藝人傳來傳去,有一天會被傳的不像樣子。唉,總比丟了強!

  轉(zhuǎn)過天,陳長庚與孩子們一齊坐在教室里聽講。施老先生照舊講論語,講老夫子的言行思辨,講著講著,就覺得陳長庚目光灼灼,似乎有話要講。他對他點點頭,示意他有話一會兒說。陳長庚這束目光卻一直像根燙人的火棍子一樣煨燒著自己,走到哪里就燒到哪里。

  果然講授內(nèi)容一完,陳長庚就摁捺不住了。明明眼神已透出奪人之勢,人卻是挪著方步,帶著融融笑意,款款走到施公面前。說:“聽施公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p>  施公笑而不答,等他挖坑。

  他又說:“施公才學堪比管鮑?!?p>  施公聽他這么抬高自己,便知他很快就要發(fā)難,哈哈一笑,說:“哪日先生做了齊桓公,我便與先生處做個管夷吾。”

  “先生這是哪里話來?我哪里有王侯將相的種,但先生確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啊。”

  施公咧嘴一笑,心想:這陳長庚坑挖這么大,是準備把我埋多深吶……

  陳長庚接著說:“才學,乃天地所賦!施公甘委此地教書,便是埋沒天地之望!”

  這個論點顯然比阿志那個待價而沽的論點高級了許多也難纏了許多,施公不答,只是一笑。

  陳長庚繼續(xù)說:“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jié),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笨鬃佑终f: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為臣子,自當盡臣子之道。老先生胸中雄才大略,不去做官就是暴殄天物,就是違背了您所講授的道??!”

  這話說的極重。施公也不惱,盯著陳長庚咄咄逼人的眼睛輕聲說:“我是張士誠舊部?!?p>  陳長庚兀自嚇得一跳,說:“怪不得坊間流傳說您死不肯做當朝的官。如此,我便懂了?!?p>  施公不語,只是微笑。

  兩人目光相匯,陳長庚收拾衣裳,深深作了一個揖。施公一把拉起,說:“都是過去的事了?!?p>  陳長庚忽地靈光閃過:那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火燒瓦罐寺的魯智深,如此蓋世的英雄豪氣,若不是經(jīng)見過大場面的寫者,又怎么能寫得出!他想到這里,愈加覺得這本子珍貴。

  大男子雖志在千里,卻不得不被家事所累,待到第三天晚間,陳長庚便向施公辭行,說家中妻子無人照顧,需回去安頓,過三五日再來。當晚,他以教室為戲臺,請施公坐好了,將這三日里記下的,聲情并茂地講了一遍??吹绞┕c頭才安心收了攤帳。一夜酣睡,第二天清早,他就帶著阿吉踏碎一地露珠,匆匆趕回平湖鎮(zhèn)。

  回家探看過,師徒二人商量了下便一齊上天橋擺開攤帳。

  賣蒜的他大伯遠遠看見,不由得一陣心酸:自己沒本事??!侄兒來投靠,連頓好的也給吃不上,更別說教他掙錢娶老婆了。如今侄兒投靠他人門下,也不知道陳長庚能不能善待于他。心里想著眼睛就挪不開阿吉身上了。只見陳長庚先說了一段隋唐演義程咬金的故事,引來不少閑人。雖然圍上這么多人,阿吉拿著盛錢的缽子卻站在那里只是看,并不討賞。他不動,這陳長庚倒也不催。陳長庚清了清嗓子,又對著圍觀的人群重新作了一個羅圈揖,穩(wěn)了幾秒鐘,才緩緩說道:“前些日不才有緣得到一個絕世好本子,是也是諸位前所未聞的新本子。今天想給大家說說——這本子是極好的,可說書人的水平卻是有限,也不知道說得好說不好??!”

  “啰嗦什么?你倒是說來聽!”人群里有性急的,喊教他開始。

  陳長庚一笑,他要的就是這句話。拉開架勢,抖擻精神,給大家講說這一段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

  

薩哈達

謝謝你等我????這幾天孩子剛考完期末,一直在家,所以沒找出時間來。也是對不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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