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鈺奇歷101年六月初二,卡美拉都
清晨的陽光叫醒喚起了清脆的雞鳴,繁華的卡美拉都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從甜軟香醇的夏夜夢中醒來,街坊間的花圃之中,幾只蝴蝶早已撲扇著五彩斑斕的翅膀在花間翩翩起舞,晶瑩的朝露凝結在花瓣之上,將晨曦的光澤再度折射,投射到每一個角落,郊外的農(nóng)人推著一車車新鮮的瓜果蔬菜穿過薄薄的晨霧走來,用淡淡的果香與清脆的叫賣聲點綴著這個城市,酒肆的小二卸下了緊閉了一夜的門板,剛好看到對面糧鋪家的千金推開閨閣的窗扉,將這熟悉的早晨攬入懷中,盡情享受著短暫卻又溫馨的時光,小二突然覺得這個清晨是如此的美好,不自覺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長義一身黑色的旌裝,獨自一人來到正定門前。寬闊的演武擂臺占據(jù)了廣場最中間的位置,正平城樓上禮部早已搭起了大大小小十幾處錦棚,供皇族與王宮貴族觀看演武的盛況,長義抬頭朝至于圣薇王府棚子看了看,除了在那兒等候的禮部官員畢恭畢敬站在那里再無二人,他又把視線轉向藍導王府的錦棚,班艷已經(jīng)正身坐在棚子的陰涼之下,拼命朝自己揮手。
“二公子,早?。 必撠熝菸涫乱说谋恐魇乱娛撬{導王府的二公子來了,急跑了兩步上前行禮致意。
“主事大人?!遍L義趕忙回禮,又想起來早上長珊的叮囑,抬起頭說道:“我是以演武參賽者的身份來的,沒有什么藍導二公子,你叫我竹宮長義就好!”
“演武之時自當如此,但現(xiàn)在還是閑事,更何況我還是金澤省出身?!北恐魇伦隽藗€請的動作。“二公子,您先到這邊休息?!?p> “其他三個人到了么?”長義也不愿同他客氣,這帝都的官員總是那副謙卑的嘴臉,他雖然是在麗州城與清楓山莊長大,卻也早已習慣了姓氏與身份給自己帶來的地位。
“都在棚子里呢!”原本是跟在長義身后的兵部主事跑了兩步,為長義挑開了門簾。
“你是?”站在門口的官員驀然了一下,瞄了一眼兵部主事的眼神,立刻面露微笑。“二公子,我是負責這次演武事務的禮部郎中?!?p> 此時除了門口這三個人,還有另外三個人坐在棚中,奪晨一身白色的旌服,與他那桿雪白色的長槍甚是搭配;坐在他對面的是位藍衫女子,雖然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響,卻并沒有抬頭觀望,只是專注于擦拭自己的佩劍;而坐在最外側的壯漢聽聞是第四位比武人到了,走到長義面前行了一禮:“在下取劼,幸會了!”
“雨夢城同澤鏢局的取劼?”前幾日的比武長義并沒有在旁觀戰(zhàn)過,自然也不清楚這位著名的鏢師也來參加演武,聽聞來者的名號,語氣之中有些驚喜。
“正是在下!”名為取劼的壯漢面容雖然兇悍,語音粗厚,但是一言一行甚是合禮,一點也看不出一個鏢師的江湖習氣。
“二公子,有禮了!”奪晨也走上前來向長義行禮,雖然他憑自己的實力站到了演武前四名的位置上,但他心里知道,并未通過省府選舉的他之所以有資格參加,全是因為長晟的安排,所以他并不想讓旁人知道自己早就和長義熟識交好。
長義似乎明白奪晨的心思,也只是平常般回禮:“在下竹宮長義,兩位有禮了!”
“在下前幾天有幸看過二公子的比武,劍法很是精妙,真希望能和二公子切磋一下!”取劼說完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厚重,笑起來鏗鏘有力,似乎一下子就把小小的棚子填滿了。
“我也很想跟取劼先生比試比試!”雖是客套話,但言語不虛,長義的確希望第一場能遇見除奪晨外的其他兩人,這樣他就能在決賽與奪晨相會。想到這里,長義歪了歪腦袋,目光投向棚子最里側的藍衫女子,她仍是坐在那里擦拭著佩劍,一點要上前打個招呼的意思都沒有。
“那位是青魁,天衛(wèi)城出身?!眾Z晨瞥見了長義的動作,知道他此前根本就沒在意過其他參賽者,所以向他介紹道。
長義隨著奪晨和取劼的引領坐到座位上,三個人開始攀談起來,雖是些客套話,但長義仍能感覺出取劼的性子中的那股子豪放,這種性格很對長義的胃口,不知不覺間聊了良久,而從始至終,那個名叫青魁的女子都未發(fā)一言,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仿佛身邊的三人不存在一般。
“幾位,先決定一下比武對手吧!”兵部主事打斷了三人的交談,手中拿著圓筒,筒中只有四根筷子。“這四根筷子有兩根端頭為紅色,兩根端頭為青色,抽到相同顏色的兩人即為第一場比試的對手,勝者進入最終比試,最后的贏家就是今年演武的頭魁?!?p> 長義、奪晨、取劼分別抽了根筷子出來,青魁只是微微抬了抬頭,沒有取抽筷子的意思。
長義看了眼手中端頭為紅色的筷子,又看了眼奪晨的,當他發(fā)現(xiàn)奪晨的筷子為綠色時,立即不加掩飾地笑了出來,藍導王府二公子奇怪的笑容嚇了身旁的取劼一下,隨后他也跟著笑了起來,揚起手中紅色的筷子對長義說:“二公子,等下比武還請多多指教!”
“幾位,皇帝陛下過不了多久就要駕臨正平門來觀看演武,幾位請隨我到擂臺上等候吧!”沒等長義回話,禮部郎中就急匆匆跑進來傳話。
聽到禮部郎中的話,幾個人不敢怠慢,取劼拿起自己的雙锏大步流星走出棚子,奪晨緊隨其后,長義本是跟著奪晨要出去,但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青魁,發(fā)現(xiàn)這個一直安靜的女子終于起身,將擦拭許久的佩劍送入劍鞘,長義第一次看見她的眼睛,秀麗的眼眸之中留出的沒有一點女子的輕柔溫婉,而是漆黑一片的空洞。
已近午時,太陽已升至當空,夏日的炎熱襲來,噴射出一道又一道的熱浪。早上還冷冷清清的錦棚此時已經(jīng)坐滿了王公大臣,帝胄親貴,正定門正中的金頂華棚,仆人們早已將一對象征著地位尊貴的座椅擦拭一新,前面的案桌上擺滿了各式水果點心,這是皇帝與皇后的皇位,稍右側是一張稍小的椅子,是皇帝幼弟衛(wèi)王柳深的座位。金頂華棚以左是兩個稍小的黑頂錦棚,分別供藍導王府和圣薇王府的親眷避暑乘涼,金頂華棚以右,則是十幾個青色的錦棚,供其余官員親屬使用,而負責進獻壽禮的民間代表與各路使者、使臣則被安排在正定門拐角的樓閣旁,除了少數(shù)幾個友國使臣饒有興致地坐在樓閣外的錦棚之中看著擠在擂臺邊關防外的人群外,其他幾個都神色凝重,準備著演武的間隙向皇帝獻禮這項榮耀的工作。
此時的正平門外,卡美拉都的城防隊早已在擂臺四周用粗麻繩拉起了關防,尋常的百姓只能在關防以外觀看演武的盛況,稍有身份但又不能到城樓之上的人則能進入關防坐在擂臺四周的長椅上。五年一次的演武因是國內的頂尖高手對決,本身就頗具看點,今年的演武又恰逢剛剛登基四年的新帝壽辰,熱鬧程度自然不同凡響,從早晨到現(xiàn)在,已有不知多少平民圍在關防之外,等待著演武的開始,甚至坐在擂臺四周長椅上的人們也因為挨得太近加上艷陽高照有些煩熱,有幾個感覺不適的已經(jīng)離開了座位,想尋一個涼快點的地方卻一直沒能找到,只能強打起精神繼續(xù)坐在那里,等待著盛會的開始。
長珊和長曉跟隨著天岐已在自家的錦棚內坐定,旁邊圣薇王府的棚子內還只有小公子古越嘉澍坐在那里,長珊想去跟嘉澍打個招呼,卻看到這個十二歲的少年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似乎有些緊張,想起這個孩子好像是第一次以圣薇王府小公子的身份參加如此重大的盛會,緊張是在所難免的,便打消了過去的年頭,而長曉則沒有姐姐這般心思,幾步就走了過去同嘉澍寒暄起來,兩個少年雖然年紀差了五歲,但同為王府的幼子,有幾分共同的話題,聊著聊著嘉澍的緊張感便消失了好幾分,而長曉講起自己在如是書院和清楓山莊的趣事時也十分高興,講到高興之處不免手舞足蹈起來,天岐覺得有些乍眼,便命班艷叫長曉回來,藍導王府的三公子不敢違抗父命,只得悻悻地走回自己家的錦棚內,老老實實坐在長珊身旁。
身為四將軍之首的長晟沒有坐到藍導王府的棚內,而是帶著景菲坐在了青色錦棚之中,依制除了諸位王爺與豪月族長外,其他的貴族官員都不能帶兵刃伴隨皇帝身邊參加各類大會,所以他的驚鴻劍是被收到藍導王府的錦盒之中,同長珊的堆雪無雪雙劍一起存放在藍導王府的棚內,由禁衛(wèi)軍的護衛(wèi)小心看管;而坐在他身旁的四將軍墨軒則沒有了這種待遇,沒有藍導王府的特權,他只能將自己的鐵扇放在將軍府中,只帶了一把尋常的竹扇做手上之物,拿習慣了鐵扇的墨軒甚是不適應輕飄飄的竹扇,只扇了幾下就放在了身邊,旁邊身形較胖的工部尚書想借他的扇子來解解暑,但又想到同墨軒沒什么交情,只能作罷,等待著家仆把扇子給自己送來。
此時,擂臺上的長義和其他三個人剛剛站好,就聽見城樓上的鐘聲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低沉鐘磬聲響了九聲,嘈雜的正平門隨著聲響安靜了下來,站在金頂華棚旁側的禮官扯著嗓子高聲喊道:
“圣駕蒞臨,眾人接駕!”
分立于城樓上下的諸位禮官也同時喊道:
“圣駕蒞臨,眾人接駕!”
咚!
一聲鐘磬長鳴。
“跪!”
禮官們喊道。
此時城樓上的眾人與城樓下的百姓一起起身,向著正平門正中跪倒在地,迎接著這個國家最高的統(tǒng)治者,最尊貴的人。
咚!
“山呼!”
伴隨著鐘磬的余聲和禮官整齊的命令,眾人俯首,將自己高昂的頭顱觸向地面,用自己最謙卑的方式向皇帝表達著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吾皇萬歲!”
咚!
“山呼!”
第三聲悠長的鐘聲,眾人再次俯首,雖然這些人都未經(jīng)過訓練,但動作卻異常的整齊,站在城樓上看去異常壯闊,搞得那幾位不用行叩拜禮的友國使臣瞠目結舌,不受控制般彎下了自己的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覺得不那么突兀。
“萬歲!”
咚!
“再山呼!”
莊嚴的古鐘泛出第四次低音,伴隨著禮官嘶吼的命令,身著華貴服飾的金布迪柳淵和他的皇后文琦終于出現(xiàn)在正平門城樓的正中央,年輕的帝國統(tǒng)治者俯瞰著匍匐在地上的臣民,仿佛遙望無際的寰宇已經(jīng)被他踏在腳下一般。
“萬萬歲!”
“平身落座!”柳深輕輕說了一句,擺擺手示意身旁的禮官。
咚!
“陛下有旨,平身落座!”
悠長的鐘聲再度響起,伴隨著禮官的聲音慢慢延播開去。
“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