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樹有些哽咽的聲音,在這個透著些涼意的清晨,讓人感覺格外的心疼,明明就是一個小孩子,卻經(jīng)歷了任何一個大人都無法承受的事。晉東有些不忍,微微張了張嘴,想讓晉華別再追問。
“既如此,又為何會背叛?!睍x華瞟了眼晉東,示意他別說話,清冷的開口道。其實有時候,不追問并不是饒恕他人的最好方法,因為不追問后,隨之而來的是無邊的猜忌。
“奴才并沒有背叛小姐少爺,奴才……奴才只是為了報恩……為了報恩。”寶樹說話的語氣有些急切,帶著些顫抖。
“報恩?”晉華淡淡的開口,示意寶樹說下去。
“沒錯,小姐說的對,那個線人是我救的?!睂殬鋵㈩^低著更低了。
“為什么?”有些憤怒有些不解——晉東的聲音。其實在寶樹開口之前,晉東都不相信寶樹會背叛自己。
“那年……我剛滿四歲,家鄉(xiāng)徐侯鎮(zhèn)發(fā)生了一場歷經(jīng)兩年的百年難遇的大旱災(zāi),百姓們顆粒無收,但是朝廷仍舊要求我們上交糧食……朝廷將百姓的最后一點余糧強行征收后,隨之而來的是一場突發(fā)性的疫病,這場疫病死了很多人,直到朝廷派來的太醫(yī)和民間組織的大夫趕來徐侯鎮(zhèn)才得以止住……我的爹和妹妹就是在這場疫病中死去的……隨后我和娘親跟著逃亡的災(zāi)民一起,向著京臨而來?!睂殬湓谡f起家人的時候有些停頓,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逃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六歲了……我和母親兩人靠著別人的施舍過活,吃不上飯是常常的事……有一天,我們跟隨逃亡的隊伍到了一片開滿桔?;ǖ牡胤?,桔梗花開得很美,空氣里全是桔梗花的香氣……眾人在哪里稍作休息,娘親說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可以吃的野菜……然后,然后等我們啟程的時候,在桔?;ㄌ锢锇l(fā)現(xiàn)了娘親的尸體……她笑得那么好看。”寶樹的聲音在談起自己娘親時,就已經(jīng)有些平緩了,可能覺得其實死亡沒那么讓人害怕吧!
“然后呢?”晉華問。語氣還是往常那般鎮(zhèn)定,但是細看晉華的手就會看見,那雙白皙纖長的雙手,不知何時緊握在了一起。
“然后,然后我就是一個人了,因為常常沒飯吃,所以我變得越發(fā)瘦弱,因為瘦弱常常幫不上大家的忙,也就常常沒有飯吃……有一次,我被派出去找野味……那天太陽很大……那是一個很矮的小山,山上連稍微高大一點的樹都沒有,我找了很久都沒看見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因為太久沒吃東西,我實在支撐不住了,就昏倒了……昏倒的時候,我想‘就這樣去見爹娘和妹妹也不錯’?!闭f的話有些不連貫。寶樹回憶起自己感覺自己生命一點一滴的流失的感覺,突然覺得一陣后怕。
“高學救了你。”晉華直接點明。算算高學在京臨的待的時間,那一年正好是高學剛到京臨的時間。為什么晉華不覺得是逃荒的人救了寶樹?人性有時候在生命面前,其實沒有那么偉大。
“是,是他救了我,但是當時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不光救了我,還給了我一只野兔和一小袋干糧……野兔是讓我去應(yīng)付逃荒的人的,以免他們拋棄我,而那一小袋糧食,我偷偷的藏著,在自己餓得受不了時,用來救自己的命……”寶樹緩緩的講述一個殘忍的故事。角落站著的惜時不忍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他的?”
“少爺埋伏抓他的時候,我剛好因為有事要找少爺,在少爺將人交給向大哥的時候,無意之間看到了……我知道我自己一定得救他?!弊詈笠痪湓捴v的肯定且真誠。
“后來我一直在等著機會,直到小姐派少爺去查賬,我推脫自己身體不舒服,沒有跟去……我知道向大哥一般都在‘龍蛇街’,于是就一直埋伏在哪里……直到看見逃跑出來的高學。”
“你是怎么救了他的?!睍x華問。聲音有些冷漠。
“我悄悄的尾隨于他,他去了很多的地方,我也看見了跟著他的人,他們跟得很緊,我一直都沒有機會下手救他……直到他去到一家綢緞鋪子……雖然不知為何他要去綢緞鋪子,我鎮(zhèn)定的躲過跟蹤的人,進到了鋪子,可是他卻不在?!睂殬渲饾u平靜的聲音里帶著疑惑。
“他去哪里了?”晉華問,語氣中帶著些興趣。
“我進去后,就看到滿滿的整齊擺放的綢緞面料和一張小圓桌——好像是客人等候時用來休息的,一個有些矮胖矮胖的店鋪老板上前問我買些什么,我為了等‘他’,就說自己要定做一件衣服,讓他給我量量尺寸……“
“他什么時候出來的?”晉華問。如果高學直接從綢緞鋪跑了,向大的人也就追不上他了,再說“高學”也不是個傻子。
“大約半個時辰,‘他’出來了——從店鋪后堂,奇怪的是店鋪老板仿佛沒有看見他般,‘他’在離開店鋪之前,走到了小圓桌前,提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到了杯水……我故意碰到了他,然后重新為他倒了杯水……我在水里摻了藥?!睂殬湔f到這里停了下來。
“什么藥?!?p> “是一種叫‘玉清假死藥’,這個藥是我偶然從一個云國來的商人哪里得來的,此藥無色無味,遇水即化,服下后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昏迷,出現(xiàn)假死的狀態(tài),一般的大夫或仵作都發(fā)現(xiàn)不了?!?p> “這個叫‘玉清假死藥’的藥,你還有嗎?”晉華道。
“有……在我的床頭放著?!睂殬溆行┘鼻械牡馈?p> “此事我念你是為報恩且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從而釀成什么大禍,所以就不重罰你,但是你終究是做了錯事?!睍x華說到這里,停下來。
“只要小姐少爺不趕我離開,無論什么懲罰奴才都接受?!睂殬漕^磕在地上,急切的道。
晉華看了眼晉東,沉思了幾秒鐘后道:“罰你扣半年的工錢,再去李管家那里領(lǐng)三十杖棍并且一人做完‘東院’所以的雜務(wù)直到晉東饒恕你。”
“多謝小姐,奴才領(lǐng)命?!睂殬鋵χ鴷x華磕了一個響頭,再轉(zhuǎn)身向著晉東磕了一頭,道:“多謝少爺,不棄之恩。”
如此陽光明媚的清晨,卻聽了一個如此讓人壓抑的故事,到底“什么是錯什么是對?”,一直是晉華不斷追問的一個問題。
“書房”
一個身穿淺藍色的右衽絲繡長袍的男子,正悠閑的斜靠在一張鋪著粉色毛毯的椅子上,俊美無儔。男子身旁的小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空碗,從小碗里放著的小勺上沾著的幾粒小米可以看出,這是和晉華剛才吃的小米粥同一鍋出來的另一碗粥。
“來了?!蹦狭崎T而入的晉華,淡淡的開口道。隨手放下自己手里的一本小冊子——晉華的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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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阿靜
想了想,自己有些冷落我們男主。日常比心乘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