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合離
“你回來了?!睋u曳不定的燭火下,紫訸端坐在那里,手中正縫制著一件衣衫,這是做給夫君的,她也想像一個普通女子那樣,為心愛之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嗯?!?p> 離痕漠然掃視一眼,繼而如往常般進(jìn)入內(nèi)室,“不早了,你也去歇息吧?!钡恼Z氣透著疏離,他與她至今相敬如賓沒什么不好的。
因著這句話,使得紫訸一失神,手指猛的被針尖戳中,豆大的血珠頓時滴落與手中的衣衫融為一體,疼嗎?不,疼的是她的心。
說來這還是第一次拿針線,動作笨拙的縫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將要完成,也不知夫君會不會嫌棄呢。
隨著時間流逝,心里愈發(fā)急于求成,一來二去手上扎了好幾個口子,連后背都疼出了一層薄汗。
“大功告成?!狈畔箩樉€,紫訸伸了伸懶腰,顧不得耽誤,抱起縫制好的衣衫就向內(nèi)室走去,望夫君能接受她的心意才好。
離痕已經(jīng)安寢了,也唯有在此刻,臉上才褪去白日里的冷意,變得有些平易近人,只不過眉峰還微微蹙著,不知夢到了什么擾他心神的事。
紫訸悄然落坐于床畔,伸出去的手臂停留在半空,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糾結(jié)的如同一團(tuán)亂麻。
“夫君?夫君……”輕喚幾聲,想將他從夢魘當(dāng)中拉回現(xiàn)實,怎奈,眼前的人仍是雙眸緊閉一語未發(fā)?!翱磥硎钦娴乃??!边@才放心的撫平那蹙起的眉頭,動作輕柔的如視珍寶。
之前從沒近距離的碰觸過夫君,他們一直都是分開來的,以至于時至今日她還是處子之身,很可笑吧,恐怕自己是第一個成婚之后不被夫君眷顧的堂主夫人。
離痕真的睡了嗎?當(dāng)然沒有,他的警覺性一向很高,哪怕身在這狐族圣地,依然卸不下任何心防。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莫名的,有些貪戀……
“你僭越了?!睙┰甑膶⑸碜愚D(zhuǎn)向里側(cè),稍作慵懶的聲音仍不乏往日的決斷之勢。
“夫君我……”
“念在初犯,本堂主不予追究,下不為例?!焙敛涣羟榇驍嗨脑挘闹幸驯幻芩顫M,他知道錯不在她,可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發(fā)脾氣。
“知道了夫君,我會注意的。”緊緊攥住做好的衣衫,再沒有勇氣將其奉上,因為在他心里她始終是一文不值的。
從相識千年,到成婚百年,肯允她喚聲夫君已是莫大的恩惠了吧,怎么還有臉面再妄想別的,多年間從未放棄過一秒去愛他,哪怕此刻要了她的命也甘愿,難道這就是世人常言的愛之所深,情之所癡……
“還有……日后不必再喚夫君二字?!?p> 在紫訸即將踏出門檻的剎那,離痕的聲音像根突如其來的利箭深深扎入紫訸的心臟,令其痛不欲生。
突然間覺得好累,連呼吸都是沉重,“屬下……遵命,定會銘記于心!”
紫訸走后,離痕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于是又跑去崖頂灌下數(shù)壇的花酒才算了事。
“咦?怎么不見紫訸?”一連幾日,瀟暮雨都沒看到她的身影,離痕的態(tài)度也怪怪的,好像誰欠了他幾斤黃豆似的。
“小雨你小點聲。”羅佳捅捅她的胳膊示意別到處嚷嚷,“聽說兩人正在商討合離。”
“合離?”瀟暮雨難以置信的連退幾步,差點從涼亭中摔落下來,“誰先提的?一定是離痕對不對,我這就去找他!”放著紫訸這么好的姑娘都不要,他是不是眼瞎了。
“不要去,是紫訸提出的。”羅佳急忙把她拽回來,“聽說事情還有點復(fù)雜,祁焱正在處理?!?p> “處理個屁啊,回頭你老公再把兩人給處理了,不行,我得去看看,這可關(guān)乎火火的身家性命?!蓖可狡铎驮鯓拥娜怂€不了解么,除了佳佳,基本誰都不放在眼里。
“那我們一起去?!绷_佳也覺得這些話有些道理,不如跟過去看看靜觀其變。
急急忙忙的一路狂奔,中途正遇上了同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銀月堂堂主瀧澈。
“屬下見過王后娘娘。”
“不必多禮,不知堂主火急火燎的去往何處?”平日常聽此人以淡定從容臨危不亂的性情聞名于世,今日看來好像并非那么回事。
“屬下……”
“算了,你且去吧?!币娝媛峨y色,羅佳也不好意思再問,眼下還是正事要緊。
這邊瀧澈前腳剛?cè)氪蟮睿瑑扇撕竽_也到了,三人均是面面相覷,頗有些尷尬的意味在里面。
銀月堂堂主瀧澈,屬銀狐一脈,比赤狐高出一個等級,是僅次于白狐和紫狐之下較為尊貴的狐貍種群,戰(zhàn)斗力一級,殺傷力特級,性情穩(wěn)定,智謀非凡,出手少有敗績,堂中有著近萬只的銀狐坐鎮(zhèn)。
“屬下來是想求王恩準(zhǔn)紫訸的訴求?!睘{澈直接表明來意,從未掩飾過對紫訸的愛意。
“本堂主還未休妻呢,這就等不及了?”原本跪著的離痕突然起身,來到瀧澈面前站定,氣勢互不相讓。
原來這個銀月堂堂主居然喜歡紫訸?。t暮雨覺得有些難辦,若是兩個人的事也好說,關(guān)鍵三角戀怎么解決?看來這件事是沒辦法插手了,但不管怎樣,她永遠(yuǎn)支持火火的決定。
“是等不及了!本堂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紫訸整日郁郁寡歡!”從能力上論,他是有些佩服離痕的,可要拿對待紫訸的事來講,就完完全全的嗤之以鼻了,簡直有失君子之風(fēng)。
“都給本王住口!”見兩人爭執(zhí)不休,涂山祁焱也是怒火中燒,“成何體統(tǒng)!”
“你家老公脾氣還挺大,火大容易傷身啊。”瀟暮雨拉著羅佳隱匿于柱子后,先看看這個狐王怎么去搞定吧。
“這句話沒毛病?!眲e的她倒不擔(dān)心,唯獨擔(dān)心祁焱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方式,他貴為一方狐王,對待下屬既要做到恩威并施,又不能太過張揚,似乎有點難。
“來人啊,傳紫訸!”
幾乎很快,堂主夫人紫訸到場,見到瀧澈先是一怔,然后默默站于離痕身側(cè),只要她還沒拿到休書,就依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確定要合離?”涂山祁焱的火氣漸漸有些回落,在狐族歷來的祖訓(xùn)當(dāng)中,合離之事必須由狐男先行提出,并獲得狐王的恩準(zhǔn)后,被休的狐女才能另行嫁人,否則一切免談。
像紫訸這種情況的也不是沒有,可以說少之又少,由狐女先行提出的,其付出的代價就是斷尾之痛,失去的不僅僅是修為,更是人格,這樣的狐女一生都不允許再嫁。
“是,屬下甘愿受罰?!弊显Z顯得相當(dāng)平靜,連日來她已經(jīng)考慮的非常清楚了,與其兩個人痛苦,不如她一個人承受,愛他,所以她情愿放手……
“離痕!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先行提出合離!”瀧澈氣的火冒三丈,無法任由心愛的女人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和傷害,只要她離開赤焰堂,他就娶她回銀月堂,護(hù)她一世周全!
“這個瀧澈挺爺們兒的。”瀟暮雨不禁替離痕有些擔(dān)心,論背景,瀧澈高他一等,論才華,兩人應(yīng)該伯仲之間,相貌的話可以說各有千秋,火火美中帶魅,而瀧澈則是美中帶剛,多了些硬漢之氣,女人應(yīng)該是無法抗拒這樣的男人的。
“屬下不同意?!边@是離痕最后給出的答案,結(jié)果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
“簡直胡鬧!”涂山祁焱一掌拍在案桌上,“這次本王就暫且網(wǎng)開一面,若有下回一并罰過!”
瀟暮雨只覺得耳畔一陣清風(fēng)刮過,再看已沒了佳佳的身影,涂山祁焱你好樣的。
空氣中~
“小雨還在那里呢……”
“讓那個笨蛋站著去吧!”
“涂!山!祁!焱!”
“娘子我錯了,下不為例好么……”
……
“你聽點兒說吧,這樣我才走的安心?!爆F(xiàn)在終于有機會和離痕好好談一談了。
“去哪?”心下一緊,不自覺得手握成拳,她又要離開了么……
“歷練啊,師傅交代的功課我必須完成?!笨偛荒芤恢贝谶@里等著師傅出關(guān)吧,況且真的想去江湖上走走,體驗體驗江湖人生。
“哦,何時歸?”離痕停下腳步,專注著眼前的面容,或許別人看來她很平凡,然而在自己眼中卻是世間最美的女子,永遠(yuǎn)也忘不了山洞里她舍身護(hù)他的那一幕。
“不知,也許三五月,也許三五載,也許更久……”前路茫茫她沒有辦法預(yù)測,“都怪你,干嘛突然問這個?!迸母x死別似的。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彪x痕難得的放柔語調(diào),面對她,他只能將這份心思埋藏起來獨自回味,很苦卻也很甜。
“離痕,該怎么說呢?紫訸也許不是你最愛的那個人,但一定是最適合你的人,嘗試著愛她,不要辜負(fù)了一個女子對你的情意?!鼻閻凵系氖滤皇呛芏?,可也知道感情是需要磨合的,需要兩個人共同努力才能修成正果的。
這次他們聊了很久,沒有人知道具體聊了些什么,只知相談甚歡,均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