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覓換鞋進房間,對準(zhǔn)備進廚房的陸浮生說:“晚上別做飯了,叫外賣吧?!?p> “外賣不衛(wèi)生,家里還有面條,我給你做雞蛋面。”陸浮生站在棕色的門框邊,眉眼清澈。
許覓抿了抿唇:“那行,我先進去了,等會出來給你打下手?!?p> “好?!彼鈴乃苌砘^,淡淡瞥了一眼從始至終一直被攥著的信封。
日頭還沒落下,厚重的窗簾擋住了不少光線,房間有些暗沉,許覓沒開燈,坐在床上看了一會信封,才開始打開。
本做好各種心理假設(shè)跟準(zhǔn)備,卻沒想到信封里只有一張明天中午的機票,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
暗沉的空間包裹著許覓纖細的身子,慢慢擠壓,她夾著薄薄的一張機票,卻沉重的抬不起手臂。
機票是飛往BJ的,傅錦鴻的用意她很清楚,明天必須坐上這趟飛機去BJ見他。
逼迫人的手段一如當(dāng)年,當(dāng)年她可以嚴(yán)詞拒絕,可如今飽經(jīng)世變,她終究是欠傅家,欠傅錦鴻。
許覓第二天醒來時,陸浮生已經(jīng)去了學(xué)校,給她留了紙條,告訴她清粥就放在保溫盒里,讓她醒了別忘記喝。
她披了外套,走到客廳的陽臺,窗簾正好大開,一眼就能看見單元樓進進出出的人,以及站在花壇邊靜候許久的黑衣人。
許覓拿了一根煙含在嘴里,望著那黑衣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仰頭吐口煙霧,神色寡淡又迷茫。
確實該見一見他了,但以這樣的方式,讓她有些反感,許洋的忠告猶言在耳,傅錦鴻現(xiàn)在性情大變,陰晴不定。
讓她過了半年的安生日子,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為了不橫出風(fēng)波,許覓決定去見見。
下樓時,一直靜候在樓下的黑衣人將她送去了機場,離開建南的時候,許覓給陸浮生去了電話。
這個時間點,他應(yīng)該是在上課,卻很快接了她的電話。
“沒上課嗎?”許覓靠在洗手池邊,盡量不讓機場播音的聲音傳進來。
陸浮生抱著檔案袋,站在教學(xué)樓外面,說:“今天有課,只是我上午要給教授遞交申請書,所有最后一節(jié)課沒上?!?p> “申請書?獎學(xué)金么?”她蹙了蹙眉,心想著怎么跟他說沒錢可以找她的問題。
哪知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不是獎學(xué)金,是我打算考研?!?p> 許覓愣了一會,將紅唇含著的煙拿下來,問他:“考哪個學(xué)校?”
“我沒打算考其他學(xué)校,就本校,專業(yè)也還是建筑?!?p> 許覓之前上學(xué)也是混日子,大學(xué)畢業(yè)就跟人跑外景去了,沒像陸浮生一樣是學(xué)霸。
過了一會,她才想起給他打電話目的,她說:“我這幾天可能不在。”
陸浮生聲線驟然一繃:“你要去哪里?”
“我去趟BJ?!彼€沒說完,那頭又?jǐn)D進來一句:“是去出差嗎?”
許覓吐了一口煙,煙霧熏到眼睛,半晌才回:“不是出差,處理一些私事?!?p> 兩端倏爾安靜一瞬,仿佛一個世紀(jì)般漫長,陸浮生終于問出口:“是昨天那個信封的事情嗎?”
許覓沒立刻回答,將煙頭掐滅,神色在他的追問中,裂開一絲輕松:“陸浮生,等我回來,我告訴你?!?p> “好,我等你?!标懜∩鷽]再追問,因她這句話也松了一口氣。
三個小時后到達BJ,剛下飛機就有人接機,全程安排的周密仔細,許覓坐在車內(nèi),望著越來越遙遠的繁華市區(qū),挺直的脊背微微彎著,汗水慢慢沁出來,寒意進入骨頭。
車上了山,在半山腰開進一個拱形大門,停在一棟氣派華貴的別墅前,夕陽將影子拉的極長,別墅矗立在那里,像個隨時吞人的怪物。
“許小姐,里面請?!彼緳C拉開了車門。
許覓下車后,司機恭敬的做了個請的動作,她往別墅的大門望去,就見一個西裝男人佇立在門口,是昨天給她送信封的男人,等著帶她進屋。
前院種了不少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彰顯著主人的清靜雅致,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暖,風(fēng)駛過,莫名的讓人心里發(fā)寒。
“我抽根煙?!?p> 許覓靠在柵欄邊,沒立刻進屋,司機與那西裝男人對視一眼,就開車去了車庫,那人也不催促她,很有職業(yè)素養(yǎng)的等在原地。
煙霧被風(fēng)吹的四處分散,像極了飄在天際的浮云。
一根煙抽完,因即將見故人而郁堵的心緒暫時被壓制下去,她仰著頭吐出最后一口煙,白皙的臉映著紅唇,淡漠的仿佛隨風(fēng)而去。
別墅二樓半開著一扇窗,那里有個輪廓時隱時現(xiàn),一縷清風(fēng)吹來,窗內(nèi)飄出一絲煙霧,那里有個人也在抽煙,跟她同時間抽完。
許覓被帶去了二樓,西裝男人推開一間緊閉的木質(zhì)門,說了聲請,就退了下去。
四周除了她的腳步聲,落針可聞,她抬腳走進去,順手關(guān)上了門,明明天還沒黑,屋里卻暗的不成樣子。
靜,太靜了,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啪的一聲,原本昏暗的房間瞬間亮堂,她適應(yīng)了光線,猛地看到窗邊坐著一個男人。
許覓視線下移,看到男人身下的輪椅,呼吸一窒。
半晌,男人緩緩轉(zhuǎn)動輪椅,臉部逐漸清晰。
與記憶中一樣,英俊矜貴,鼻尖的淺痣讓黑曜石的眼有一股凜然,只是比起當(dāng)年,波瀾不驚的眼眸中少了英銳之氣,多了一份陰冷。
當(dāng)年許覓就怵他,現(xiàn)如今再見,一幕幕痛徹心扉的回憶浮至眼前,這份怵多了一份愧疚。
二人都沒有說話,久別重逢并不是喜悅,而是更深的悲傷。
許覓想克制自己的情緒,可一切故作鎮(zhèn)定在這張臉的面前分崩瓦解,徹底揭開了埋在心里日日腐爛的窟窿。
她倏爾蹲下來,捂著臉小聲抽泣,哭聲一直很小,是隱忍到極致的自我發(fā)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