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連早膳都沒吃就坐在梳妝臺前佩戴新婚頭飾，忍不住呵欠連天。小聲和小面一個在找頭飾，另一個則手法熟練地用我的發(fā)絲固定好剛拿到的那個頭飾。
目不轉睛地看著銅鏡中的那個頭發(fā)上滿滿當當都是各類首飾的自己，未著嫁衣，妝容淡雅。
小薯在旁邊朗讀《女子新婚須知》，她這已經(jīng)是第五次在我面前朗讀這部分內容了。昨天用過晚膳剛回到西院時她就讀過一次，還有袁家父母到我家下聘禮的那天她也讀過一次。
得知我和徒竇即將舉行婚禮，月曼還特地從南鄉(xiāng)子趕過來幫忙準備婚事，還說想看著我嫁人。送予我兩個雕刻精美的首飾盒，里面放著好多名貴的首飾，笄、簪、釵、環(huán)、步搖、鳳冠、華盛、發(fā)鈿、扁方還有梳篦這些首飾那兩個首飾盒中都有。一個首飾盒的底部刻著我的名字，另一個首飾盒的底部刻著我和徒竇的名字，兩旁則各刻著一支模樣獨特又精致的發(fā)簪，還都上了色。
從少年時與徒竇相識時起，已經(jīng)過了整整九年了，今年是第十個年頭。今年的十月初一那天徒竇的爹娘到我家下好聘禮，然后與我的爹和娘一起在廳堂用午膳。我與哥則在附近的飯館點好菜宴請六位朋友。
那日所用飯食可都是有講究的，比如說，點菜時飯館的伙計得站在點菜者的右側，用手指“點”菜單時發(fā)出的聲音要響，而且點好菜之后伙計得立即退開，已經(jīng)決定好婚事的那個人在剛才伙計所站的位置對應的座位處入座。這些細節(jié)自然寓意深長:以右為尊，決定要響，入座需緩。食用的菜也得講究，“龍鳳呈祥”、“福字瓜燒里脊”是必須點的前兩道菜，然后再點一道菜，之后點“雨后春筍”，然后是其他名字好聽用詞又妙的菜品，總共十道菜，前六道菜都是用烹制本地家鄉(xiāng)菜的做法精制而成，之后的四道菜則按照東、西、南、北的順序點地方名菜。寓意同樣深長:龍鳳呈祥福連年，東西南北護情健。
等我與哥送別好友回到家中時徒竇的爹娘和我的爹娘在廳堂敘話，一一問候過各位長輩后，哥留在廳堂，我則回了西院，靜待佳音。
記得那天我還寫了好幾副字，小聲特意從官府發(fā)行的字典中尋了幾個字形復雜寓意美好的字讓我書寫，等我寫好之后，小面和小米緩步走過來將那些字放至窗戶邊，一張一張放好，紙上寫字的那一面沐浴在陽光下。然后我應該站在窗戶邊合好雙眼，雙手手心朝上平放在窗臺上，對著太陽的方向虔心許愿。許愿詞幾天前就想好了，我還專門背了好幾遍。許愿之后，我便端坐于書桌前，書桌上放著的便是《女子新婚須知》。
等到哥前來西院告訴我徒竇和我的婚事談好了時，我就得合上《女子新婚須知》，站到哥面前向他作揖，說幾句吉祥話，然后他復向我作揖，恭賀我婚事已由爹娘談妥。接著哥得回廳堂告知爹娘已向我祝賀，然后院中的鐘會響三聲。這樣才算禮成。之后家中眾人才可以自由活動。
可想而知，等今日成婚的禮節(jié)全都完成后差不多到深夜了。任重而道遠吶!
小薯還在朗讀《女子新婚須知》，小面將我的嫁衣平放在書桌旁的小桌上，小聲把我的頭發(fā)綰成驚鴻髻，小米又為屋中添了個小暖爐。
太陽剛探出地平線，晨曦微露。屋中有五個人，都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我的婚事。快到早膳時間時喜娘終于來了。她一進屋就開始指揮我們五個人，沒一會兒嫁衣就穿好了；接著她開始指點我的發(fā)式，幫我清減了好多頭發(fā)中裹纏的頭飾，然后指揮小聲把紅蓋頭放在梳妝臺上；然后開始指點屋中的陳設細節(jié)，我得保證發(fā)式不變，只好讓小米她們幾個人辛苦點。
月曼在府中用過早膳便過來看我，一進屋只見這屋子與昨日她回客房時明顯不一樣了，急急忙忙找到已經(jīng)梳妝打扮完畢的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輕聲和我說道:“這屋子也重新‘裝扮‘過？可別等你大后天歸寧時不認得自己的屋子了?！?p> “表小姐這話那我可得駁一駁，新婚之‘新’不就是一切從‘新’開始的意思？這嫁入夫家是為‘新人’，夫家的住處喚作‘新房’，這娘家的屋子也得跟著新一新不是？這樣才可說:新婚燕爾一切從‘新’開始?！毕材锖秃蜌鈿獾匾贿叿瘩g月曼的說法，一邊和屋中人講解新婚之‘新’的含義。
忽然聽見院子外有些吵鬧，月曼輕輕地握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緊張。喜娘喚小米去主院看一看是不是新姑爺?shù)礁狭恕?p> 小聲和小面把屋內的裝飾又重新檢查了一遍看有沒有疏漏，小薯幫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嫁衣，喜娘說新娘出門前嫁衣得理三遍，頭兩遍是新郎進府時，第三遍是新郎進院時，于是小薯又幫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嫁衣。
月曼幫我理了理頭飾，喜娘則在吩咐小聲、小面和小薯等會兒跟著我出府時得帶什么物件兒，然后交代她們今天跟著我到袁府的一路上得講究的地方。
我們這邊萬事已妥當，小米還沒從廳堂回來，我們幾個人便一邊等著小米過來，一邊閑聊，喜娘一邊和我們閑聊一邊提醒我們今天一整天都得講吉祥話。
說著說著聲音有點發(fā)顫，小面趕緊又在屋中添了一個小暖爐，月曼笑著提醒我得放松點，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徒竇。這一句話直說的我有點想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十年之間，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多少春夏秋冬季節(jié)變換，幼時訂親，少時相識，一起長大，再加上等會兒得一起說出口的互許終身，這份情誼歷時長久，想想還是覺得有點感動。
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有點緊張，想到等會兒徒竇會過來西院引我從娘家走出去，然后他乘馬來我坐轎，就忍不住臉紅，我們之間的感情從今天開始似乎升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