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謹所說的球場建在郊外,此前大部分人都去過,因此輕車熟路。放眼望去,也只有沈存堯這個半路殺出的才駕了匹馬。
畢竟只是擊鞠,而非賽馬。倒不要求必須帶上自己的馬匹。球場里通常會為其準備。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往城東進發(fā),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便已到達球場外。
周謹先命下人前去知會他舅舅,將擊鞠所需之物盡數(shù)備好。又領著眾人前去換好衣物,選取馬匹。片刻后,便已準備就緒。
擊鞠,即擊球。
立球門于球場,兩側(cè)設衛(wèi)。判者持棍周衛(wèi)球場,侍者執(zhí)紅旗唱籌。各備馬立于球場之兩側(cè)以俟命。侍者誦賞格訖,判者放球于場中,以先得球而擊過球門者為勝。先勝者為第一籌,其余諸位再入場擊球,再勝者得第二籌,二十方訖。
因擊鞠所需之物,如球場,馬匹,制作精巧之木球及月杖皆耗費財力,因此非王公貴族,富商巨賈難以擊之。
沈昭等人歇息片刻,便來到球場之外準備。擊鞠實為過激之事,為避免入場之后,身子不適,下場者通常會在入場前活動一番,疏松筋骨。
眾人當下便放松起來。沈昭亦緊跟其后,又放眼打量球場。
球場頗大,長寬皆數(shù)十丈,四周建有矮墻,兩側(cè)立著朱漆拱門。墻門皆是雕梁畫棟,盡顯球場之精美奢華。地面用牛油細沙填充平鋪,使其平滑如境,難有塵土飛揚。
且因擊鞠之事過于危險,球場地面皆是極其松軟,以致偶爾落馬亦不至于受傷過重。四周亦有大夫仆從隨侍,唯恐擊鞠者墜馬受傷釀成大禍。畢竟此事自擊鞠出現(xiàn)以來便發(fā)生過數(shù)次。
沈昭前世亦曾上場擊鞠。
因大楚不曾禁馬的緣故,世家子弟好擊鞠者數(shù)量十分之眾。便是她的表弟延武皇帝少時亦是擊鞠圣手,少有人敵。而她雖不常上場,可勝在靈巧,亦算個中強手。
那會兒的擊鞠盛事比之現(xiàn)今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從球場門墻到所用月杖皆是雕花刻獸,盡顯精巧別致。其場地亦是恢宏大氣。不過今日這球場在沈昭看來與她前世所見那些奢華球場相差無幾。
可見周謹外家確為富商巨賈,否則何來如此雄厚之財力?
這倒讓沈昭略有幾分疑惑。
不知他祖父當年迎娶其祖母之時,他外家是否亦有如此雄厚財力?否則憑一介商戶何以同周家這種世族結(jié)親。且聽聞其父母親是為表兄妹,可見是兩家再次聯(lián)姻。
但歷來行武世家因族中底蘊不足,難免讓人以為其粗鄙。通常會與書香門第結(jié)為兩姓之好,以此提高家族門望。而如周家這般數(shù)次與商戶聯(lián)姻者,實在少見。
余懷忱見她目露思量之色,料想她定是心中有些許疑惑。見周謹正在遠處的閣樓中同他人商談,便湊過去同沈昭低聲解釋起來。
“少明有所不知,周老將軍少時外出時曾遭磨難,幾欲身死,幸得周老夫人之父相救,才得以存活。周老將軍養(yǎng)傷期間,同周老夫人暗生情愫。
他回府之后,便說服其家中長輩,不多久便上門提親,以此結(jié)為秦晉之好。而周將軍與其夫人則是因表親之故,幼時來往頗多,因此約為婚姻。周家行事歷來不拘小節(jié),于門第之事并不過多看重?!?p> 沈昭聞言,頓時了然。
“我見重行亦是放蕩不羈之輩,想必也只有周家這等門第方能教養(yǎng)出來?!?p> “周重行這人……”余懷忱不輕不重地哼了聲,“說他放蕩不羈還是抬舉他了。簡直就是一無賴。這次若非他又在你面前耍賴,你怎會來這擊鞠?”
卻也沒有再說周謹別的不好。
沈昭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他硬拉著我來的。我只是不曾玩過擊鞠,因此才想跟著過來瞧一瞧。我騎術亦不差,真要上場,可不比你們?nèi)??!?p> 沈昭這話在余懷忱這里并無多少說服力,他搖了搖頭,道:“要我說,你還是在看臺之上見識一番便好,至于上場……就不必了。再者,你不是邀了沈存堯嗎?”
說著,他便向一旁看去。
沈存堯正滿臉認真地同人學習如何疏松筋骨。雖則他不曾玩過擊鞠,卻知曉此事極其危險,因此不得不重視起來。
余懷忱收回目光,又朝沈昭笑道:“那位冷面將軍可要比你強多了。”
這話沈昭可不敢信。
當即便反駁起來,“雖則沈兄騎術十分精湛,可這擊鞠卻需要技巧。光靠騎術可不行,否則,你們怎會輸給季桐他們?”
輸給文學府的學子,對余懷忱他們而言,的確難以啟齒。他的神色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又避重就輕地道:“你亦不曾玩過擊鞠,莫非還能比他擅長不曾?”
沈昭便道:“我雖不曾玩過??晌沂虑白屑氀辛曔^此事,自是知曉其中技巧。怎么也比沈兄擅長。你且放心,憑我的騎術,不論球技如何,總不至于傷了自己便是?!?p> 余懷忱可不敢如此輕易地相信她,隨即便道:“這話你說說便也罷了。我可不敢當真。倒時候若真出了半分差錯,那可是萬死難咎其責。我擔待不起。”
沈昭聞言,忍不住皺了眉頭。
“你這人……怎能如此行事?既然已帶我來球場,怎能將我置于一旁?”
余懷忱深覺自己被她倒打一耙,連忙辯解起來,“這球場哪是我?guī)銇淼??還不是你自己想來。再者……”他壓低聲音靠近沈昭,“你把沈存堯帶來,不就是想讓他替你嗎?”
沈昭頓時輕咳一聲,忍不住四處張望起來。
她之所以應下此事,是因季桐會去??捎植幌肷蠄?,便打定主意讓沈存堯跟著。當然也是因為他不太懂得同人相處,便希望他能跟同窗們多相處,畢竟這些同窗往后興許都是官場之上的助力。
只是來了此處后,原先擊鞠的記憶浮上來,心里頭便來了幾分興致。
不想竟被余懷忱瞧出來了。
她若無其事看了一眼沈存堯,道:“我只是不忍沈兄獨來獨往,才邀他來此,哪有別的意思?你可不要胡說?!?p> 余懷忱聞言便笑了一聲。
雖則不曾言語,可那神情卻是在說,你就想法子遮掩吧。
沈昭頗有種幼時偷吃被人抓住的窘迫感,她正了正神色,又壓低聲音道:“余懷忱,你只管不讓我上場。屆時若是小舅知曉你喝花酒敗光了銀兩……還不知會如何呢?”
“你……”
余懷忱猛地瞪大了雙眼,正欲說什么。又瞧見沈昭滿臉冷笑,當即便短了氣勢,連忙湊過去,低聲討好道:“昭姐兒,你就饒了我罷。隨你干什么我都不阻你?!?p> 沈昭略微挑眉看了他一眼,還想告誡他幾句,卻發(fā)覺似乎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偏頭一看,只見不遠處,季桐被文學府的學子簇擁著,朝她露出似笑非笑地神色來,眼神里明顯帶著冷意。
她的視線亦在他的臉上停留數(shù)息,眼里的冷意一閃而逝,隨即朝對方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來。叫不遠處的季桐猛地一個激靈,遍體生寒,總覺得她這柔和的笑容含著冷意。
余懷忱亦察覺到她的動作,忍不住微微皺眉,轉(zhuǎn)眼便將先前的討?zhàn)垑合?,問道:“少明,你同那季元榮……可是有過交集?”
元榮是季桐的表字。
沈昭收回視線,微低著頭,淡淡地道:“我今日才同他見禮,莫非你忘了?”
“可我……”
余懷忱還欲開口,侍者便過來行禮,說是可以選馬匹了。
沈昭便朝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道:“我們該過去看看了?!闭f著,也不再理會,轉(zhuǎn)身往馬廄那邊走去,途中又同沈存堯閑聊起來。
為保證擊鞠公正,眾人所用馬匹月杖皆相差無幾。侍者已將馬引至場外,數(shù)十匹訓練有素的精壯馬匹被人牽著立在外頭,等候著它臨時的主人。
沈昭站在不遠處,仔細打量這些馬匹。她前世行軍之時,接觸過許多馬匹,雖則皆為戰(zhàn)馬??蓪ζ淞曅詤s頗有了解,因而此刻一打量,亦能查出些許不同之處。
片刻后,她便抬腳,朝其中一匹毛色發(fā)棕,其貌不揚的馬匹走過去。正欲開口說話,卻被人搶先一步。
一道略帶戲謔的聲音傳來。
“這匹馬,我要了。”
水罙
擊鞠在明朝時已沒落,本書略有不同,且具體規(guī)則史記少有記載,本章規(guī)則是按照現(xiàn)代馬球再結(jié)合唐朝的部分記載來的,讀者君不要誤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