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古今多少事 盡付笑談中
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動蕩二十年后似乎又開始重新上演,而此次的動蕩甚至比二十年前還要劇烈。
太子夭折不久,正值北越上下人心惶惶之際,邊疆又傳來急報,西部柔然、北部匈奴、東海倭寇紛紛起兵攻打北越,外加南部玄陰城內(nèi)亂,一時間京城竟然沒有可調(diào)之兵。
傍晚,大雪稍稍止住,大街小巷已經(jīng)是一片寂靜,家家戶戶炊煙繚繞,開始圍著火堆做飯取暖了。
獨獨這京城最大的酒樓口水樓里比往常還要熱鬧幾分,平日里總是坐不滿的大堂此時竟然是座無虛席。
大堂正中央設(shè)了一個臺子,說書先生扯著干澀的嗓子醒堂木一拍,開始一字一句地訴說著人們已經(jīng)聽了千百遍的故事。
人群中早有江湖大漢不耐煩地扯著喉嚨嚷嚷:“老頭子!你不是號稱那啥通曉古今么?今兒你給爺們講講咱們北越朝廷的歷史唄!爺?shù)瓜胫溃f歲爺?shù)降桩?dāng)年得罪了誰?奶奶的!如今鬧騰得咱北越上下不得安生!”
大堂中其他人一聽也忙跟著起哄:“就是就是!講講唄!”
說書老人只得中斷他平日里貫說的故事,轉(zhuǎn)而開口道:“承蒙列為客官看得起,小老雖稱不上什么博古通今,前朝舊事倒也有所耳聞,既然列位想聽,那小老就隨意說說,真真假假小老也無從詢問,若有疏漏還望海涵!小老在這謝過各位了!”
“啰嗦個什么勁兒!趕緊講來爺們聽聽,講的好了爺們重重有賞!哈哈哈哈!”方才那醉酒大漢又是一陣起哄。
說書老人理了理衣襟坐端正了,抬手端起桌邊茶碗潤了潤嗓子后,醒堂木一拍腔調(diào)隨之打開:“且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先帝爺生前一共八子,長子自然是皇后娘娘所出嫡子,也是皇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還有八皇子都是先帝寵妃婉貴妃所出,三皇子自然就是我們當(dāng)今圣上了;五皇子乃丞相之女榮妃之子,六皇子和七皇子乃是位分最低的麗貴人所出……”
“等等!”底下忽然有人打住老人的話頭道:“老人家可是老糊涂了?這四皇子您怎么就給漏掉了?”
說書老人伸手示意:“客官莫急,老夫接下來要說的便是這四皇子了。這四皇子與他幾位皇子俱是不同,四皇子是諸位皇子中少有的出色人物,不僅武功高強、善于謀略,而且其樣貌更是不同于中原人,膚如白玉,鼻若懸膽,眼睛如同大漠的雄鷹一般犀利。”
“據(jù)說但凡見了四皇子的人無為他英武不凡的氣勢深深折服啊,除了太子爺和三皇子外,先帝爺最看重的就是他了。列位卻道為何?原來啊,傳聞這四皇子的母妃并未入過皇宮而是一位柔然公主,當(dāng)年先帝爺出征柔然與那公主結(jié)下一段露水情緣這才有了四皇子?!?p> “哦——!”大堂中眾人恍然大悟的樣子,一同呼出聲來。其實很多人是原本或多或少聽說過的,畢竟說是前朝舊時也不過二十年光景,市井之民閑來無事湊個熱鬧,如此一來雖然知道卻也要跟大伙兒一同吆喝兩句才算過癮。
卻聽老人家已經(jīng)慢慢進入狀態(tài),侃侃而談:“只可惜這柔然公主生下四皇子便去了,也沒得個名分,留下四皇子一人跟了先帝爺回了皇宮。當(dāng)年這四皇子連同三皇子還有丞相府大公子鐘離彧關(guān)系最是親近,三人時常一同出征打仗、云游四海,或者共議朝政?!?p> “后來還在太子殿下的支持下在皇宮旁邊興辦了一個武門學(xué)宮,天下士子皆聞名而來,共同議論天下大勢,三位公子更是風(fēng)頭漸盛,被人們尊稱為北越三杰?。 ?p> 眾人聽到此處莫不抬頭遙望前方,目光也多了幾分迷離向往,仿佛聽著說書先生的描繪便能想像出當(dāng)年北越武門學(xué)宮盛況和北越三杰的風(fēng)采。
那不僅是一個國家的驕傲,也是一代人的驕傲,更是北越國人世代的向往。
只可惜,如今皇宮旁邊的武門學(xué)宮早已經(jīng)廢棄改成了司寇局了。
趁著老人喝茶的空當(dāng),有人嘆息道:“如何這等盛況到最后竟然出了那等的亂子?當(dāng)真是痛心哪!”
老人悠悠擱下茶碗,長嘆道:“誰說不是呢?天上的月亮還有十五月圓十六缺呢,何況這人間世事?到底是應(yīng)了那句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啊!”
“這事還得從四皇子成親說起,我們都知道四皇妃陸采桑也就是當(dāng)今平遠侯的妹妹,可是她原本是三皇子從小就定下的未婚妻?!?p> 堂下眾人驚呼出聲,聽得越發(fā)入迷,這般復(fù)雜的關(guān)系想必又是一番曲折。
“誰承想,她十六歲那年赴京為先皇祝壽竟意外遇見了四皇子,四皇子那會兒根本不知道她是三皇子的未婚妻,對她是一見鐘情。”
“知道真相后,三皇子仗著先帝的寵愛想把陸采桑求娶回去,結(jié)果先帝堅決不允許。”說到這里老先生刻意賣了一個關(guān)子:“列位可知,四皇子最后是如何娶得陸采桑的嗎?”
堂下眾人一聽有戲,都齊齊屏住呼吸,伸長了脖子問道:“如何?”
“嘿嘿!”老先生嘿然一笑道:“四皇子到底是個雷霆手段之人,眼見著先帝爺不松口,他干脆半夜里翻了行館的墻,直接要了陸采桑的清白!這事兒一夜之間京城到處都傳遍了,我那時候正年輕,走哪兒都能聽人討論兩句這事。有人說他有親戚在行館做仆役,早上親眼看到四皇子從陸采桑的房間里走出來!”
“哎呀!”那堂下醉酒大漢手掌擱大腿一拍,哈哈大笑道:“四皇子當(dāng)真威武!好男兒就該如此??!”
卻又有書生連連搖頭道:“此等做法全然不合禮教,只怕折損了‘北越三杰’之名??!委實是孟浪了。”
大漢一聽不樂意了,當(dāng)即怒目圓睜白了一眼那書生道:“你懂個屁!要是都跟你這書生一般的磨磨唧唧,孩子都沒得生了!”
書生卻并不動怒,只是冷笑道:“娶妻生子又豈是搶來那般簡單?尤其是在文化昌盛的北越,而且身為皇子,怕是此舉之后,那位四皇子并不見得如何好過吧?”
說書老先生瞇著眼睛頻頻點頭道:“這位先生說得極是,四皇子的禍事卻也由此發(fā)端。當(dāng)時這消息一經(jīng)傳出,先帝爺龍顏震怒,畢竟這事牽扯到平遠侯一家還有婉貴妃和三皇子的顏面。恰如先生方才所言,四皇子還代表了‘北越三杰’的形象,此舉一出,可謂是天下嘩然??!”
“其實當(dāng)時還有一個小插曲兒,不知道怎么回事四皇子竟然還跟西南玄陰城一位巫女勾搭上了?!?p> “那巫女生得甚是美艷,身段窈窕,穿衣服絲毫不避諱,經(jīng)常胳膊腿都露在外面,皮膚白嫩得能掐出水來,兩只大眼睛黑乎乎的十分有靈氣!”
說著說著,老先生眼中露出贊嘆的意味,底下男子也開始不正經(jīng)起來,轟然取笑道:“瞅瞅這老不羞的!說得跟自己見過似的!”
老先生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失態(tài),然而,那苗人姑娘他當(dāng)初的確見過,她在京城時并不像那些大家閨秀一般閉門不出,而是整日在街上晃蕩。
那時他正是三十八歲,血氣方剛的年紀,不過是在大街上的驚鴻一瞥足以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當(dāng)真是一個尤物,美得不似人間女子。
當(dāng)然,這些回憶多年來他都深深埋在心底,只在偶爾想起的時候暗自感嘆,也不知那女子現(xiàn)在如何了?
說書老人正了正神色后才不緊不慢道:“許是西南苗人民風(fēng)豪放,那苗人姑娘整日里不顧羞恥跟在四皇子身邊。想想看,堂堂北越皇子,竟然整日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行為不檢點還惹了一身桃花債,這叫先帝爺怎么不心煩?”
“先帝爺當(dāng)天就派出皇城禁軍捉拿了四皇子,把他在九龍臺關(guān)押了三天三夜,飽受酷刑,最后是一身鮮血被人抬回去的。一個月后,先帝才為四皇子和陸采桑賜婚,但是同時也三皇子和鐘離彧也各自成婚?!?p> “北越祖制,皇子成婚以后即可開府封王,但是親王的品級獨獨四皇子成王最低,還遠不及剛剛成年的八皇子。成王府邸也被放在離皇宮最遠的城西,也就是咱們?nèi)缃窨吹降某赏跖f府。從此,四皇子同先帝爺愈發(fā)疏遠生分了,‘北越三杰’自然也是貌合神離?!?p> 老先生說至此處又重重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不過兩年,四皇子就謀反了,他先是派人毒殺了太子爺,然后又勾結(jié)西邊的柔然進攻北越。誰知這些陰謀半路被三皇子和鐘離彧丞相查出來揭穿了,先帝痛心之余親自打斷了四皇子的雙腿后賜他尚方寶劍自行了斷?!?p> “后來就是列位都知道的事了,成王府一夜之間被禁衛(wèi)軍血洗,成王妃陸采桑也不知去向??蓱z一代英杰啊,如何便一步錯步步錯了呢!”
一語既了,堂下眾人無不扶額長嘆。
原先提出讓老者講出那段舊事的大漢又出聲問道:“大家伙兒有沒有發(fā)現(xiàn),如今這北越接二連三發(fā)生的事和二十年前如出一轍??!太子夭折、邊境作亂,這比當(dāng)年更是要來勢洶洶?。 ?p> 但見人群中那位書生冷哼道:“這一次怕是和二十年前那一次脫不了干系。莫非,成王當(dāng)初是被冤枉的?”
一時間口水樓寂靜無聲,有人顫顫巍巍道:“不會是……冤魂……索命來了吧……”。畢竟當(dāng)初成王府慘案嚇得京城人有半年不敢走夜路。
這話不久再度傳遍大街小巷,北越京城陷入一片混亂。
飄燈獨歸
牙牙君:今天這說書說得口干舌燥啊! 說書先生:(白眼)這位年輕人,好像全程都是老夫開的口吧? 牙牙君:咳咳……我就是嗓子癢了。 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明·楊慎 《廿一史彈詞》第三段說秦漢開場詞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