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與不是,難道本郡主還要向你匯報不成?”南宮遲念冷冷地出聲。
戴珺瓔被南宮遲念氣得瑟瑟發(fā)抖,見她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那盤松鼠桂魚,都不曾看自己一眼,頓時兩個杏眸里溢滿了淚水。廣袖里的玉手僅僅地握著裙擺,她卻不敢頂撞半句,只能微微偏頭看著沈清塵,希望他能為自己出頭??墒菦]想到,沈清塵不光沒有抬頭看戴珺瓔那美人垂淚的模樣,而且還主動伸手把那盤松鼠桂魚與自己面前的糖醋里脊換了一下。
“珺瓔,不得無禮!”戴萬櫟呵斥道,然后一張老臉上又堆滿了笑容,笑瞇瞇地沖著南宮遲念賠禮道歉,“請郡主恕罪。小女無意沖撞郡主,還請郡主海涵?!?p> 看著戴萬櫟那一臉虛偽至極的笑容,南宮遲念覺得她現(xiàn)在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但是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如今在人家的地盤上,多少還是要給些臉面的。只得敷衍地回了句“下不為例”。
一場接風(fēng)宴,就在南宮遲念和眾人的強顏歡笑中結(jié)束了。
“郡主和李統(tǒng)領(lǐng)一路趕來,舟車勞頓。小人已經(jīng)命人將主院收拾妥當(dāng),請郡主移步,稍作歇息。李統(tǒng)領(lǐng)就宿在主院旁的鴻鵠軒如何?”
“好?!崩蠲苫卮鸬酶纱嗬洹?p> “那郡主,李統(tǒng)領(lǐng),請隨小人來?!?p> “等一下,戴大人?!蹦蠈m遲念出聲叫住了戴萬櫟,指著沈清塵問道,“這位沈公子住哪里?”
似是沒有料到南宮遲念會對沈清塵這樣執(zhí)著,戴萬櫟愣了片刻,趕忙答道:“沈公子現(xiàn)在住在府內(nèi)的西院?!?p> “嗯。從今天開始,他就住主院了?!蹦蠈m遲念直接下了命令,頓了頓,又補充道,“和我一起。”
“這……恐怕不合適吧?”戴萬櫟嚇了一跳,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顫顫巍巍地詢問。
“這次出來,本郡主只帶了凝霜一人,恐是人手不夠。瞧著這位沈公子挺伶俐的,從今天起就在主院伺候了?!?p> “郡主,沈公子是貴客,這……這……不若小人往主院內(nèi)多派些人手?”戴萬櫟覺得自己的這個提議相當(dāng)不錯??墒菦]得意一會兒,就被南宮遲念以“不喜生人靠近”為由,拒絕了。再加之沈清塵出奇地欣然同意了,戴萬櫟也就只好這樣了。如今,戴萬櫟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愈發(fā)地不好使了,難道如今楚京城中的風(fēng)氣已然開放至此了?越是往深處想,他看南宮遲念和沈清塵的目光就越透露著詭異的氣息,再往深處想,連看李蒙的眼神都不太純潔了。
李蒙背上的汗毛不禁抖了抖,張了張嘴,卻沒敢出聲。秉著“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沈世子”的格言,默默地承受了這有口不能言的痛苦。
從正廳走出去,穿過九曲回廊,就到了主院。朵朵梅花后面是灰白色的墻,圓拱形的院門上面寫著“有涯”兩個大字。
“男兒千年志,吾生未有涯。”南宮遲念不禁吟誦出了古人的一句詩,話語間夾雜著的是臘月里刺骨的寒氣。轉(zhuǎn)而輕笑兩聲,扭頭看著戴萬櫟笑道,“戴大人的志向高遠(yuǎn),本郡主佩服。如果這次賑災(zāi)順利,本郡主回京后定會為戴大人邀上一功?!?p> “不敢不敢,此乃小人的本分。”戴萬櫟笑著推脫,“請郡主移步院內(nèi)?!?p> “進(jìn)院就不必了。本郡主就是來認(rèn)個路,剩下的就由沈公子和凝霜替我布置就好。本郡主想先去看看災(zāi)民的情況,不知李統(tǒng)領(lǐng)意下如何?”南宮遲念抬手拒絕了戴萬櫟的話,轉(zhuǎn)而問李蒙。
李蒙還以為郡主養(yǎng)尊處優(yōu),就是跟來當(dāng)作個擺設(shè),一切還是要由他來辦。沒想到郡主會主動提出要去視察情況,頓時吃了一驚?;剡^神來時,連忙表示同意。
“那就煩請戴大人帶路吧?!蹦蠈m遲念客氣地說道。
既然南宮郡主和李統(tǒng)領(lǐng)都已經(jīng)發(fā)話了,戴萬櫟也不好再說什么,交代管家備好轎子后,在一旁躬身引著二人往出走。
望著南宮遲念的身影消失后,凝霜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郡主不帶凝霜,是嫌棄凝霜蠢笨??蔀楹我膊粠е雷訝斈??”
“沈公子?!吧蚯鍓m冷冷地吐出三個字后,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院子里,只留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
冀州的西北部就是這次雪災(zāi)的重災(zāi)區(qū)。一路上,都可見到道路兩旁被大雪壓垮的房屋在寒風(fēng)中搖搖晃晃。身穿黑色盔甲的將士在路上來回巡邏,生怕有有心人趁機生事。
南宮遲念掀起轎簾,入目眼簾的便是一群群衣衫襤褸的人或坐、或躺的靠在一起,痛苦的呻吟聲不斷地相繼傳來。走著走著,就看到有多處地方都在擺攤施粥,從攤位旁立著的旗子可以判斷出這是官府在統(tǒng)一發(fā)放糧食,但是排隊領(lǐng)粥的人卻很少,左右不過五六人,大多數(shù)的人還是擠在臨時搭建的茅草棚里。
“落轎?!敝宦牬魅f櫟高吼一聲后,轎子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诘厣?。而后,便看到一只肥手撩起轎簾,露出了戴萬櫟油膩的大臉。
“南宮郡主,前面不遠(yuǎn)處就是災(zāi)民集中營。因著連日大雪,暫時還未清理出路來,所以這段路需得南宮郡主步行?!贝魅f櫟弓著身子解釋道。
“無妨?!蹦蠈m遲念起身走出轎子,看到的便是滿目蒼夷。
如果她是自小生在楚京,長在楚京的閨中貴女,那她一定會被眼前的頹敗之景打擊到。可是偏偏那幾年在外游歷的光景,讓她見過更多的生離死別,此時,她竟感覺到有些幸福。沒有了房屋,可以重建;沒有了錢財,可以重賺。至少,他們還活著,不是嗎?
突然,南宮遲念感覺到自己的裙擺被一股力揪住,她低頭看去,是一個臟兮兮的小孩子,臟到分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
“神仙姐姐……”小孩子看到低頭看他的南宮遲念,不自覺地將內(nèi)心的想法脫口而出。
“何事?”南宮遲念蹲下身子,與小孩平視,卻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仿佛她對面的不是一個孩子。
“郡主,對待小孩子還是要溫柔些為好。”李蒙看了看被南宮遲念嚇得渾身顫抖的小孩,在旁小聲提醒。
“多嘴?!蹦蠈m遲念看向李蒙,輕斥一聲后,轉(zhuǎn)頭重新看向了小孩,灼灼的目光仿佛可以直穿對方的內(nè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