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天網恢恢
辦公室一時鴉雀無聲。
“張茜,你來得正好?!卑肷魏螅掖蚱萍澎o。
“陸經理,請原諒她年幼無知?!睆堒缋~小童,像慈愛的母親拉著她的兒女,轉過頭來客氣地稱呼我,那語氣,陌生得仿佛我們是不曾相識的陌路人。
我聽這口氣,心驚肉跳,“張茜。你媽媽康復了么?”
“謝謝陸經理記掛?!彼喍痰鼗卮鹞?,仿佛我是毒瘤,是散發(fā)惡臭的垃圾。
她拉著葉小童,往外走,要快快躲離我這遺臭。
“張茜?!蔽译y過地說,“你知道,我也是剛剛知道,這結果,出乎大家的意料?!?p> “往后,我知道怎么做,你不用解釋了?!睆堒缁仡^應答我。
“不要你假惺惺?!比~小童也回過頭來,又輕蔑了我一眼,“茜老師,我會讓爸爸幫你想辦法?!?p> 仿佛媽媽當年的決絕,她們說罷拂袖而去。
我的心被撕裂地痛——我答應過張茜,我會幫她,就在前不久,我讓休假的她回公司做月度總結,等等這些,我告訴她,蔣門生和我的意向人選就是她!
然而,蒼天卻跟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讓我和蔣門生都措手不及。
眼睜睜看著張茜攜著葉小童輕輕掩門而去的背影。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曾經,我對她說,“你就是太好說話,沒個原則性!”我說她,呵,親愛的讀者,您記得否?
我的話像從地下冒出來般,羞辱著我的寸寸神經,“葉小童這個話除了對你,估計對誰都不敢說,你知道什么意思嗎?就是因為她看死你不會出賣她!”我凄然地笑,這話應靈了啊,葉小童果然沒有出賣她,還說要讓她爸爸來幫助她,然而我呢?
我站出來了嗎?揭發(fā)何洋了嗎?我為了蔣門生,為了我自己,我像冬蟬一樣隱匿起來了。
罪惡的感覺襲擊我,讓我頹喪,我舉目無親。
從這以后,她會待我像陌生人么?我在乎她。
無助,失落和痛心,一并襲來,人生的痛,痛在最親的人離你遠去,你呼喊,你掙扎,蒼天卻冷靜地看你,笑話你。
我恨我的無能為力,恨蒼天不開眼,什么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切都是騙人的。
我的淚流了下來,職場上千辛萬難,沒有張茜這樣絕情對我這么難。
那些日子,是我進入職場以來,最為沮喪的日子。我情愿我從來沒有進過實驗室,沒有見過張茜。
米娜進來,難過地看著我。
我放她兩天假。
因為我,她無辜地承受了一巴掌,我愧疚。
秋雨綿綿,廣州的天氣一天冷比一天。
終于,年終大會來了,葉小童終于也沒能幫到張茜。
何洋正式接旗,我和張茜之間,跟入冬的廣州一般,因為名義上我的不忠誠,進入冷冬。
終于雨停了,初冬的暖陽露出它的笑臉,與尹時騰的約定,可以在周末進行了。
我對安卡說我沒甚么興致。
安卡卻非拉我去不可。
“看見這些天的你,比天天下雨都讓人難受,走走,出去走走,再悶下去,你準要發(fā)霉。”
兩個月來,安卡與杜康城之間難得的風平浪靜。安卡很滿意,因而她所到之處,處處陽光明媚。她就是那種人,開心的時候天天晴天,不高興的時候,所有人都要跟著她遭殃,當然,只有摯友之間才有這份殊運。
誰讓我是她“青梅竹馬”呢,雞犬升天也好,禍及蕭墻也罷,就像爸爸說的,有個一起笑一起哭的可人兒,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原本打算叫上張茜一起去的,如今這是不可能的了。
就我們仨,有些冷清,旁的人又不想叫上。于是安卡叫上姚雪,三個女人湊個墟,有將尹時騰冷落去的嫌疑啊。
周六早上,幾個人擠進尹時騰的波羅,在太陽的萬丈光芒下朝他們院校的研究所出發(fā)了。
跟本市的其他農業(yè)研究所不相上下,都是一些瓜果搭棚,只是有些是一眼平川,有些是弄得跟隧道似的。
穿過彎彎曲曲的豌豆藤和風車茉莉隧道,有三三兩兩的游客。
兩個藝術女生和其他游客一樣,玩得興致勃勃,一路唧唧呱呱,一會兒合照一會兒自拍,樂得合不攏嘴。
我大四畢業(yè)那會兒,就是去辰市一所農科院實習,這種東西見慣不怪,也就沒那么熱情高漲了。
陽光從稀稀疏疏的豌豆葉子,五彩斑斕的花間投射進來,和煦照在人身上,溫暖得想就地睡覺。
在絡石藤風車一樣的花朵下穿行,陣陣北風拂來茉莉的清香,我們走出隧道。
農科所也有實驗室。
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的,因為尹時騰,我們得以去看一眼農科所的實驗室。
當然不能與我們公司的實驗室相提并論,就連當初我大四實習的那農科所比起他們,都略微先進。但他們也有實驗臺,培養(yǎng)箱,主要用于培植、嫁接。
他們的所長也在。
說起愈傷組織。所長很感興趣,追著我左右問個不停。
原來他們也育苗出售。我們公司培養(yǎng)愈傷組織,用于醫(yī)藥提取。他們這兒整株出售,但靠嫁接,那是猴年馬月。
于是我們的隊伍里多了一個人。
所長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讓我?guī)退M建完整的實驗室,做愈傷組織培養(yǎng),并邀請我跳槽到他們單位去。除了安卡,誰也不知道我是東京大學生物醫(yī)藥留學生,鑫安生物醫(yī)藥科技公司實驗室的掌門人。不然的話,估計所長不會開口挽留我。
也好。如此一來,我們就多了一個向導。尹時騰原本就是歷史老師,對農科院里面的東西了解不及我多,如今有了向導,大家便仔細地游了個遍,對里面的珍稀物種來了個全面的科普認識。
其實,大家最感興趣的是成片的格?;ā⒂筒嘶?、向日葵等等,或者逗玩一下水渠里的大白鵝,那陣陣鵝鵝鵝的叫聲給大家平添了許多的樂趣。
所長最后貢獻自己的所愛,請我們走地雞兩只,供一片罕無人煙的干土地,一片青翠的菜園,一個大廚房,那些,都隱藏在一片黃花風鈴木后的小渠另一端。
安卡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我當然知道她想打給誰,瞧著她意味深長地笑。她想了片刻,還是忍住沒打了。
中午那頓農家樂把我們樂壞了,所長帶我們埋叫化雞,生火點柴做飯,熏得我們個個淚汪汪,卻樂得心里開了花。
最后,男士還在水渠里撈了兩條鯽魚,被我們燉了做鯽魚蘿卜絲湯喝,直把個個都吃撐了,叫喊著下次還要來過。
酒足飯飽后,看農田,閑聊。
安卡的項鏈在生柴火的時候被掛斷了。尹時騰幫她重接上。
“哇,你這個吊墜好??!”他大驚小怪道。
“怎么個好法?”我也來了興趣,只把頭碰了過去。
“誰這么會送禮??!我早先也想送一個給你,可惜沒找著,想著哪天去埃及了買回來呢?”
我們個個云里霧里,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