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張馨宇參加過三十多次圍棋比賽,我們的足跡遍布小半個中國。我們的腳步是前進的,我們的心情是雀躍的。我們捧回那么多的獎杯、獎牌。
2008年的第22屆(黃河)“袍江新區(qū)杯”全國業(yè)余圍棋大獎賽是張馨宇第一次沒有讓我陪同和老師一起去參加的圍棋比賽,是年僅十二歲的張馨宇獨自一個人漂泊在離家兩千里之外,他在棋盤前灑熱血、拋頭顱、孤軍奮戰(zhàn),卻換回四面楚歌、折戟沉沙、慘敗而歸。
正是這次比賽,張馨宇創(chuàng)造了他的人生之中五個之最,是他參加所有圍棋比賽中成績最差的一次,當年我把這次比賽寫進了日記里?,F在我把這次比賽寫進了《拾語》里,這是他所有的輝煌戰(zhàn)績中的一次敗筆。正是這次敗筆,鑄就了張馨宇BJ學棋的決心,經過了在BJ那四年的浴血拼搏,揮灑下成片的汗水,才有了現在的業(yè)余6段張馨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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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屆(黃河)“袍江新區(qū)杯”全國業(yè)余圍棋大獎賽由中國圍棋協(xié)會、SX市人民政府主辦,SX市體育總會、SX市委黨校、GS省圍棋協(xié)會、SX市棋類協(xié)會、SX市政協(xié)聯誼會承辦。
獲得本次比賽前十二名的棋手都有不菲的獎金,分別為冠軍15000元,亞軍10000元,季軍5000元,第四名4000元,第五名3000元,第六名2000元,第七至十二名各1000元。
本次大賽冠軍可申報中國圍棋業(yè)余7段稱號,并將代表中國參加韓國“總理杯”世界業(yè)余圍棋賽。前六名(順延至十二名)可申報業(yè)余6段稱號。
第22屆“黃河杯”圍棋大獎賽的成績將作為入選首屆世界智力運動會參賽的參考依據。本次大賽要求參賽選手達到業(yè)余5段以上水平。本次大賽來自全國的各個省市共103支代表隊報名參賽,來自全國的參賽選手341人,6段以上選手多達五十多人,是當年業(yè)余圍棋界最大的一次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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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0日夜,晚風習習,北方的五月,寒風依舊,我和愛人帶著馨宇來到讓湖路火車站(現在的大慶西站),我們送馨宇及帶隊的老師去SX市參加第22屆“黃河杯”圍棋大獎賽。
我又一次溫柔地為馨宇整理好被風吹亂的衣襟,輕聲地囑咐他,比賽時的注意事項,列車上的安全問題,以及每日幾點我會打電話到賓館的房間了解比賽的情況。我再一次強調著,每一盤棋結束后都要和媽媽通電話,無論輸贏,首先都要告訴媽媽。
馨宇很是興奮,聽著我的話不時地點頭應允。
時間好快,沒有再給我更多的眷戀,列車就緩緩地駛離了讓湖路火車站,消失在地平線上。
可能是馨宇首次離開我,獨自一人遠行,我的心情很是失落。那種空空的感覺纏著我的心房,揮之不去。愛人凝著眉,擁著我的腰向車站外走去,他不停地的和我閑聊著,想以此轉移我的注意力。
剛過完十二歲生日的張馨宇和老師坐上了南去的列車,他們要歷時43個小時,列車才能到達杭州火車站,然后他們再轉乘客車到達SX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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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機一直開著,我和愛人焦急得等待,等待著張馨宇到達后的第一次通話。
我很后悔聽了愛人的話,沒有給馨宇帶部手機去。愛人認為馨宇太小,不能使用手機。正因為馨宇太小,他能找到打電話的地方嗎?
我在心中默默地一遍一遍的祈禱:馨宇快??!小超市,找到一個小超市就行。馨宇快啊!告訴媽媽,你住的賓館房間號碼就行。這樣媽媽就可以打電話到賓館的房間了。唉!馨宇,媽媽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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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2日13:50分張馨宇到達ZJ省SX市會稽山旅游渡假區(qū)市委黨校學苑賓館。
2008年5月12日14時27分59.5秒,SC省ABCZQZ治州汶川縣發(fā)生里氏8.0級地震。
聽著電視里的播報聲,站在單位走廊的我立即就傻掉了。
整個辦公樓里的同事們都慌張地跑出了各自的辦公室,大家都聚集到門衛(wèi)室的大電視機前,看著電視機里播放畫面中的慘狀,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幾分鐘后,大家都拿出手機,慌忙地問詢著所有的親朋好友,互道平安。
而我就那么傻傻地站在走廊,看著同事們打著電話,在我的身邊往來穿行。有時他們會不小心的碰到我的肩頭,可是他們都在關心手機中的親人,連看我一眼的人都沒有,而我的手機就像死掉了一樣,一聲不響的躺在我濕漉漉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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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2日15時,手機在我的手中劇烈地抖動了起來,我顫抖地翻開了紅色的手機蓋,茫然地有幾秒鐘我都找不到綠色的接聽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才顫抖的按下綠色的接聽鍵,電話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媽媽!”然后是脆脆的又一聲,“媽媽!”
聽著那比仙樂還美的聲音,我的淚就那樣無聲的滑下,馨宇一路平安。他很興奮、開心,旅途絲毫沒有給他帶來疲憊,他享受著成長的快樂。
馨宇告訴我汶川發(fā)生了地震,他說他那里震感明顯。不過年少的他總想獨自飛翔,所以電話里只有他的興奮,他興奮地描繪著震感帶來的感覺,他說:“媽媽,當時好像所有的東西都傾斜了,是所有的東西!媽媽?!?p> “然后就是大樓里的人都往外面跑,我也跑了出去?!?p> “再然后我們就站在外面的廣場上,大家都在說地震了。媽媽,是地震了!”
“不是我這里,媽媽,是汶川!”
年少的張馨宇絲毫也不懂得地震意味著什么?他激動的用他那還匱乏的詞語描繪著他的經歷。
而電話這頭的我卻不知用何詞語回應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囑咐他注意安全,聽從老師的命令,千萬不要獨自行動。
那一刻,我后悔了,后悔沒有陪馨宇去打比賽。我把他一人留在千里之外,真是擔心、擔心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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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上午,袍江新區(qū)第22屆“黃河杯”全國業(yè)余圍棋大獎賽在SX市揭幕。全國300多名業(yè)余豪強齊聚賽場,激烈的爭逐。
比賽是慘烈的,余震是一次又一次的,贏了兩盤棋的張馨宇突然就找不到感覺了,他一盤棋接著一盤棋的向我報告著,輸了,又輸了,就和電視里不停的播報死亡人數一樣,直線上升著。
無論我如何的鼓勵,馨宇依然找不到感覺,已經學棋8年的他突然就不會下棋了。
那幾天,我的心情是無比的煎熬,是我人生中的一次低谷,連我頸上的頭顱我都覺得萬分的沉重,連抬起它的力氣都沒有,原本明媚的陽光在我的眼里變得刺目、礙眼。
我第一次詞窮了,不知道如何和兒子溝通了。我看不到他的人,不了解他的現狀,所有的勸說都是在假設的條件下,那么的蒼白、無力。
我第一次的意識到,我把兒子留在身邊五年,錯了。他前進的緩慢就意味著他倒退了。他棋理懂得再多,沒有對手練棋,一切都是紙上談兵,一句空話。
5月19日,第22屆“黃河杯”全國業(yè)余圍棋錦標賽落幕,因19至21日為全國哀悼日,組委會決定由14輪縮減至12輪,結果趙威6段以12戰(zhàn)全勝的佳績奪冠,并晉升為7段。王琛獲得亞軍,胡煜清獲得第三名。下午進行了閉幕式,全體棋手及與會人員將為地震死難同胞默哀。
獲得個人前16名棋手的分別是:趙威、王琛、胡煜清、李軒豪、孫宜國、胡田、杜陽、國宇征、范廷鈺、劉帆、董明、王哲明、李天罡、李天圣、吳梓天、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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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22屆(黃河)“袍江新區(qū)杯”全國業(yè)余圍棋大獎上賽張馨宇創(chuàng)造了他的人生之中五個之最,它們是:
這是剛剛過完12歲生日的張馨宇第一次沒有母親陪同,獨自一人漂泊在離家兩千里之外,參加的全國圍棋大獎賽。
這是張馨宇第一次經歷什么是地震。
這是張馨宇第一次在比賽中獲得的名次最遠:305名,倒數36名。
這是張馨宇第一次在比賽中輸掉8盤棋,12輪4勝。
這是張馨宇第一次在比賽中下棋態(tài)度最差,他輸棋后竟告訴我,還有一盤沒贏的同學。
我很傷感,我的心在流淚,但是我沒有批評遠在天邊的張馨宇。我只希望,他快點回來,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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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納百川,小溪再湍急,也沒有大海深沉、廣浩。
因此,一個月后張馨宇外出求學,遠離了家,遠離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