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韓楚之盟
韓定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一位青年文士，面帶微笑，羽扇緄巾，談笑間……鼻音濃重，還不時咳嗽兩聲。方才那句話，實在也不是西門鸞睛想要陰陽怪氣，從鳳京回江南沒待兩天，又從江南一路乘舟來到韓國，最近大晉各地都是陰雨綿綿，在涼州待慣了的西門鸞睛受不了這種濕寒，于是感染風(fēng)寒，鼻腔堵塞，著實讓西門鸞睛郁悶了一陣。
西門鸞睛自以為剛才那句話雖然鼻音有點重，但抑揚頓挫，還是保持了一定風(fēng)度的，可武夫出身的韓定可不管你風(fēng)度不風(fēng)度，敢在這節(jié)骨眼上插話，丞相都打了，何況一個根本不認(rèn)識的外人？
于是韓定走上前去，啪啪就是兩個嘴巴，一下子把正自鳴得意的西門鸞睛抽得有點懵?；剡^神后，西門鸞睛勃然大怒，就要與韓定單挑，與韓定打?qū)⑵饋?，這時韓光才上來拉開二人，安撫完了西門鸞睛，一臉無奈的對韓定道：“長兄，你今天打了孫丞相，又打了西門先生，如果這兩位都棄我韓國而去，咱們父親的仇，可就真的報不了了？”
韓定則撇嘴道：“孫貍何德何能？不過一個混吃等死的庸臣而已。眼前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嘛，我不認(rèn)識，你可以講講。”
韓光苦笑道：“時下那孫貍只要三緘其口，對我韓國而言就是大德大能。這位西門先生嘛，是來勸我們?nèi)朊说模慕ㄗh已經(jīng)打動了我，老三那邊說看你的意思?！?p> “所以你把我叫來就是要讓這個姓西門的游說我咯？”
“不是，我們倆會合一塊一起勸服你?！?p> 韓定中氣十足的道：“愿聞其詳。”
韓光微笑著對臉上仍帶著怒容的西門鸞睛眨了眨眼睛。
西門鸞睛冷哼一聲，心中暗忖：你們老爹就是我跟弄潮兒殺的，要真惹怒了我，再殺了你們?nèi)值?，又有何難？
“韓大將軍，你既善于軍事，那么你知不知道，下柱國趙光重的大軍就駐扎在你韓國國界附近？”
韓定道：“老子當(dāng)然知道?！?p> “以你韓國兵力，莫說對上這大晉皇朝，就是對上趙光重一部之力，有幾成勝算？”
韓定怔了怔，搖頭道：“一成都沒有。當(dāng)年趙光重東進(jìn)伐齊、魯、鄭、宋、蓬、萊、其、芥等國，旋進(jìn)旋克，無一敗績。莫說齊、魯，單一個宋國，就與我韓國不相上下了。”
“那么，大將軍，你說要為父報仇，揮師北上，又有何意義？”西門鸞睛不顧自己還染著風(fēng)寒，搖了搖手中羽扇：“想要玉石俱焚么？”
“沒錯，老子就是這個意思?！?p> “會引火焚身的只會是你，而不是他趙光重，更不會是北冥真肅。你現(xiàn)在叛亂，在史書上只會留下這樣的話：‘十月，韓國變亂，下柱國領(lǐng)兵討之，旋滅’。”
韓定的面色陰晴不定。
方才他的那些話只是氣話而已，憑韓國現(xiàn)在的國力，根本不可能掀起半點波瀾。
“那你說，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西門鸞睛淡淡道：“送你三個字，忍一時?！?p> “忍一時？”
“一時過后，高山傾覆，乾坤顛倒，河水逆流，屆時他北冥家的朝廷將自顧不暇，大將軍便可蠶食周圍郡縣，積蓄實力，實力足夠之后，揮師北上，取下那北冥真肅的狗頭，又有何難哉？”
韓定沉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楚王爺門下走狗，西門鸞睛是也?！?p> “西門鸞睛？你不是涼王的人嗎？”
“良禽擇木而棲，涼王北冥真性乃朽木也，非吾之巢。楚王北冥有鯤，萬年一遇之超天才，不招仙，仙自來引，不敬天，天自來佑，楚民皆傳其為東皇太一托生下凡，如此良主，才值得我西門鸞睛投效?！?p> “北冥有鯤，比北冥精神等老宗室還大一輩，比當(dāng)今陛下大兩輩，其封邑是所有諸侯中最大的，尊榮之極，又與當(dāng)今陛下同宗，他為何要反叛？”
“東皇太一，安得受凡人驅(qū)使？就算北冥真肅奉天承運，是真命天子，那么我主自己就是天，為何反倒要在天子之下？”
韓定目光閃爍：“你們能招到多少人馬？”
西門鸞睛哈哈一笑，朗聲道：“至少半壁江山！”
韓光適時道：“如此一來，父仇得報，我韓興起，豈不美哉？”
“好，二弟，你去跟老三說，我已經(jīng)同意了。西門鸞睛，你主子什么時候動手？”
西門鸞睛道：“還不著急，有些棋子還沒就位。未來朝堂之上，風(fēng)云變幻，甚至烏煙瘴氣，讓更多的人萌生反意。到那時，自會有人前來通知?！?p> 說罷，西門鸞睛又補(bǔ)充了一句：“況且，現(xiàn)在的陛下，不止腦子不行了，身體也快不行了，多等一等，總是好的，韓大將軍，記住，現(xiàn)在時間在我們這一邊?！?p> ……
是夜。
廷尉署的官佐們都回家了，除了看守廷尉獄的獄卒，只有寥寥幾個書吏在整理卷宗。
“招不招？招不招！”
地下二層，傳來劉挺略顯癲狂的大喝聲。
“我真的什么都說了！”那名正在被拷打的囚徒渾身上下已經(jīng)照不到一處完好的肌膚，看著狀若瘋魔的劉挺，他的內(nèi)心早已完全被恐懼淹沒，“我真的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誰！我們都是單線聯(lián)系的，我的上線早就被你打死了！”
“你說謊！”
劉挺一扣機(jī)關(guān)，一枚帶著倒刺卻很短的鋼釘直接插進(jìn)囚徒后背的肌膚里，旋即，那囚徒的慘嚎聲傳滿了整個廷尉獄。幾個獄卒連忙上來勸劉挺罷手，因為那囚徒說的沒錯，這些刺客大部分都是單線聯(lián)系，而眼前這位的上線已經(jīng)被劉挺整死了，實在問不出什么了。
劉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顯然是又犯了瘋病。
他現(xiàn)在雙目充血，呼吸如同猛獸一般，平常劉挺就算犯了瘋病也不會如此厲害，可能因為他出去辦差忍了太久，這才一次性爆發(fā)出來。
許久之后，劉挺終于平復(fù)了心情。
一個獄卒訕笑道：“怪不得劉嫂那么厲害，如果是一般人，哪降得住大哥你呀……”
“我剛才怎么了……”劉挺如夢方醒，看著眼前已經(jīng)不成人樣的囚徒，皺眉道：“這家伙不是已經(jīng)審?fù)炅嗣?？?p> 眾獄卒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說。
劉挺擺手道：“算了，把這家伙關(guān)回去。哥兒幾個，這些天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都悶壞了吧？大哥請你們?nèi)コ跃??！?p> 一名獄卒應(yīng)聲道：“只吃酒怎么夠？美人更好吃。”
其他獄卒也紛紛附和。劉挺想了想，便點頭道：“要得，美酒佳人，缺一不可，大哥請你們?nèi)ヒ凶順撬Ｋ０桑 ?p> 方才是慘叫聲響徹這地下二層，這回則是歡呼聲響徹了地下二層。
把一層的獄卒叫下來看門后，劉挺等人便離開的廷尉獄，直奔倚醉樓而去。
廷尉獄的防守力量，一下子少了一半。
幾個方才一直閉目沉思的囚犯，忽然睜開了眼睛。
沒人注意到，被劉挺叫下來的一層獄卒，都是新來的。
這些囚犯輕輕一推牢門，那鐵索就仿佛擺設(shè)一般掉了下來。
然而那些替劉挺等人輪值的獄卒卻根本不管不問。
那幾名囚犯對他們抱了抱拳，之后在審訊室的木箱里找出了大量干凈衣物，這幾名囚犯換好衣服后，將木箱搬開，便看到一個地道。
地道的另一頭。
身穿員外衫的秦戈抱臂而立，許多蒙面人站在他身后，一人押著一名蓬頭垢面的囚徒，這些囚徒都是他們從其他郡縣的小牢房里買出來的。白墨之前說過，不能用良民、不能用乞丐，秦戈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偷懶。
“這白墨，終于靠譜了一回?！鼻馗赅瑵u漸聽到了地道里的動靜。
幾個衣著樸素，但有些蓬頭垢面的男子從地道里走了出來，秦戈一一對應(yīng)后，確定就是之前的行動中被抓進(jìn)廷尉獄的自己人，便吩咐身后的黑衣人們將那些替死鬼押進(jìn)了地道。
“秦宮主，你是怎么買通這個風(fēng)頭正勁的信任廷尉的？”一個重獲自由的刺客振奮的道，“難道，我們的力量已經(jīng)深入中樞了？”
秦戈搖頭道：“不，只是因為那白墨本來就是我們的人，在他當(dāng)上廷尉之前就是?！?p> 一名刺客笑道：“那么，以后咱們辦事，就不用那么畏首畏尾了吧？”
“可是，這個白墨下次還聽不聽話，我說不準(zhǔn)，這次我也是付出了一定代價才把你們撈了出來，以后你們不但不能放肆，還要更加小心，知道了沒？”
“知道了，但是……如果他背叛的話，咱們墨家的懲罰，可是很嚴(yán)厲的，他真的敢？”
“……除了巨子本人與老楚，墨家，也許沒人是他的對手了。”
方才說話的刺客不屑道：“這種書生，我一人就能殺他個百八十個。”
“很好，如果你能打敗尹龍孫、呂歸塵和云采心的話，你就去。他現(xiàn)在的能量，可不是他自己。不過……巨子說他有把握搞定這個姓白的，也不知道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