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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殘煙

第二章 十三年來墜人間

卷殘煙 梵舍主人 4644 2016-06-28 15:07:06

  十年后的八月初。煙雨江上,一葉扁舟緩緩駛過。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少女坐于船中,只見她漆黑的長發(fā)簡單的盤成髻,膚如凝脂,紅粉青蛾,紫芝眉宇,眸含秋水,朱唇榴齒,潔白素衣清幽淡雅。玉雕一樣的柔荑,一只支撐著額頭,一只握著手絹,神色哀傷。

  一個老嬤嬤和一個丫鬟侍奉其左右,顯得些許凄涼。

  “小姐,莫再悲傷。眼看著便到姑蘇了,莫叫娘舅大人瞧見了傷心。他們對你的疼愛老奴看在眼里,是視你做親骨肉看待的。其實,你也盡可將他們視作親爹娘?!崩先宿D(zhuǎn)頭掩去眼中的淚意。

  “嫣兒明了!”少女輕拭淚珠。

  船行至德州境內(nèi)時,下起了瓢潑大雨,天際處在昏暗之中。丫鬟春鶯推開艙門,將濕噠噠的雨傘收攏斜靠在艙門邊,作揖道,“小姐,船家說雨下個不停,且河水見漲,恐有危險。不如暫且留宿德州,待潮水過去,再往姑蘇?”

  七八月,正是雨多潮漲之時,在南方生活了數(shù)年的嫣兒自然知曉。美的不占風(fēng)塵的臉,朝窗外的大雨看去?!暗桨逗螅怂托沤o舅舅,免得他老人家擔(dān)心?!?p>  “是!”春鶯應(yīng)著。

  家仆上岸,租來一頂轎子,抬著小姐,身后跟著一個嬤嬤一個丫鬟,朝德州城一家叫做仙客樓的酒樓而去。

  嫣兒可真是會挑地方,她在書中見過,數(shù)百年前,德州城名叫澤州,臨近****最長的內(nèi)河秦河,當(dāng)時只要秦河水澇,受災(zāi)最嚴重的必定是澤州?;实叟蓴?shù)位官員前來治理,均不見效?;屎舐犅?,私訪至此,想出了對策,硬使得秦河的流向更改,并在城中大力修建導(dǎo)水工程。至此,澤州再無水澇之患?;屎髮芍莞麨榈轮荨0傩崭心罨屎蟮亩鞯?,視為仙家,將她私訪時住過的酒樓改名為仙客樓,并請最好的畫師留下了皇后的畫像。在秦河岸,更是為皇后筑廟立像,如神一般的供著,且香火不斷。

  走進仙客樓酒樓,一進大廳就見著傳說中皇后的畫像,端麗冠絕,光艷逼人,瑰姿艷逸,又不失為女中丈夫。

  正逢午時,家仆要了幾間房,吩咐店家將飯菜送至房中,卻被嫣兒婉拒。她的說法是,既然來到這一方土地,就該看看這一方人,在二樓要個靠窗的雅間便是。眾人語她不過,只得應(yīng)了她的要求。

  雨下的很大,帶些清冷之氣??纯唇值溃瑓s不見一處積水。不知是當(dāng)年皇后治水太過有方,還是地方官員治理有道,城中的排水系統(tǒng)居然好到瓢潑大雨都不留痕跡,真是百姓之福。

  雅間均是自家人,嫣兒命大家一齊坐下。即便是相處久了,家仆們見了這般絕美的主子,仍舊不敢多看,何況是送菜的小二。小二癡呆呆的將酒菜放下,一步三回頭的看看,若不是家仆攆他,恐怕都不愿意走了。

  下樓后,立即感嘆自己見了仙人。這不,惹來了眾人好奇,爭相的上樓。家仆吃飯是不得安生了。平日里在府中,只覺得小姐的容貌是賞心悅目的,誰想到會惹來麻煩?

  宋嫣可沒察覺到周遭的不對,一邊品嘗美食,一邊瞅著窗外的雨景。雨下的越發(fā)大了,可行人似乎不減,好像都是朝仙客樓酒樓而來的。

  殊不知,對面酒樓的窗口,正有一男子目不斜視的看著自己。

  門外的家仆對付一兩個人還好,三四個人也還湊合,要是對付十幾二十個,還有消息不脛而走,陸陸續(xù)續(xù)慕名來的,可就招架不住了。

  春鶯有點急,該不該提醒主子快點吃,好回房去,免得惹來不必要的禍端。正在醞釀之際,門如泄洪的堤壩,人潮洶涌而出。

  宋嫣被這響聲嚇了一跳,透過屏風(fēng)只見幾十個黑壓壓的影子從地上爬起來朝里間而來,忽然一只健碩的手臂攬住她的腰,順勢跌落寬厚的懷抱,不知何時從窗口進來的俠客,還未待她緩過神來,俠客一個輕功,二人飛出了仙客樓,轉(zhuǎn)瞬間到了另一個窗戶。

  近距離的擁著這美人,心潮略有些澎湃,冰清玉潤,香培玉琢,秀美絕俗!這般天仙似的容貌簡直應(yīng)慚西子,實愧王嬙。

  仙客樓的窗口擠滿是朝這邊看的人,她回頭的驚鴻一瞥,碎發(fā)散落眉間,已經(jīng)使得眾人沉醉,有的不死心,下樓朝這方的酒樓而來。她這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別擔(dān)心,他們上不來。”男子溫潤的聲音飄入嫣兒的耳朵,循聲看去,身旁的男子身高八尺,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爽朗的笑,真是賞心悅目的很。不覺小臉一紅,連連作揖,道謝。

  “未曾想,德州仙客樓果真住著仙人!”。

  “公子言重了!”宋嫣兩頰暈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小姐若不嫌棄,請坐下喝些薄酒壓驚,待人退去,再送你回去?!?p>  “段哥哥,人家不會飲酒就不必為難人家??!”一個俏皮的女子聲音傳來,嫣兒看去,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的女子,身著一身紫衣慢悠悠的走上樓來。

  那女子見了嫣兒,急忙跑上前拉住手,左盯盯右瞧瞧,難以置信的搖搖頭,“天吶,我從未見得如此……如此標志的女子!我若是男子,定娶你回去!”

  一句話將在場人嗆得夠嗆!

  “玉妹妹,你若是男子,恐怕天下女人皆要遭殃了!哈哈……”

  “段哥哥,你可還要我去代你尋****第一才女?”玉妹妹放開宋嫣的手,抱臂站著,一副威脅的姿態(tài)。

  宋嫣看著眼前的素雅卻透著貴氣,很是調(diào)皮的女子甚是喜歡。

  “段哥哥這廂錯了,還請玉妹妹原諒!”段哥哥起身,雙手合攏,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作揖賠不是。

  “哈哈哈哈……”玉妹妹開心爽朗的笑著。拉過嫣兒坐下。

  “我叫燕如玉,姑娘芳名?”

  “燕姑娘有禮,小女子…姓宋,閨名嫣字…”

  那位段哥哥深深作揖,“宋小姐有禮,在下段晉軒?!?p>  “段公子有禮?!辨虄鹤饕净鼐础?p>  “姐姐怎會來德州?”燕如玉拉過嫣兒問,此時倒顯得更為親切了。

  “途徑此處,天降大雨恐遇水患,留宿幾日。待天晴,自要啟程回姑蘇?!?p>  “小姐住在姑蘇?”

  宋嫣點頭。

  “正巧,我們也是路經(jīng)此地,不如結(jié)伴啊!我與段哥哥也可去姑蘇轉(zhuǎn)轉(zhuǎn)?!毖嗳缬裢螘x軒擠擠眼。

  段晉軒有要事在身,哪有功夫陪小妮子逛姑蘇,但是燕如玉既然開口,也只好附勢“正是!正是!我兄妹二人,還未去過姑蘇,此次不失為好機會?!?p>  “如此甚好?!?p>  三人說說笑笑,見人潮已然退去,段晉軒將宋嫣送回仙客樓酒樓,并派人手暗中護著。

  折回自己居住的酒樓時,燕如玉從暗處跳出來哈哈大笑,“段哥哥,對這位宋小姐可是上心了?”

  “玉妹妹,莫開玩笑!我此次來,是有要事在身,無暇游山歷水。”段晉軒自己倒了杯茶飲下。

  “段哥哥不就是為天下第一才女來的嘛!”燕如玉也倒了杯茶,慢慢品起來。

  “玉妹妹既知道,又何須明知故問!”

  “我生在天國,竟不知有這樣的女子,她究竟是何人,叫你心心念念了這么多年?”

  “當(dāng)年貴國宰相宴請?zhí)煜挛娜酥畷r,見過。她才六歲,隨口做的一首詩,驚艷四座,想來現(xiàn)在該有十五歲了?!?p>  “宰相?你是說納蘭德?”

  段晉軒點頭。

  “那六歲的女童,是……?”

  “納蘭德的女兒,納蘭嫣!”原來他要找的天朝第一才女是納蘭德的女兒-納蘭嫣。

  燕如玉繼續(xù)道“納蘭宰相已經(jīng)離開朝廷數(shù)年,此前也有消息傳到朝廷,說他已過世了。如今你急著尋他女兒做什么?”

  這點,段晉軒有自己不想說的隱情,九年前,13歲的他隨父親出使****,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了納蘭德的女兒,被她的才氣所吸引。當(dāng)時,他的父親為兒子提親,卻遭到納蘭德以女兒還小的理由拒絕。多年來,段晉軒一直未曾忘記那次的見面。

  而為何在此時尋找納蘭嫣?段晉軒,二十有二,已到了試婚年齡。在此次出使天朝前,他的父親慎重的要求他回去便要完婚??伤恍闹幌爰{蘭德的女兒,雖說愛慕談不上,但他知道虎父無犬女,憑納蘭德的英明,教出的女兒絕非等閑之輩,若能娶回去,定能助他成就大業(yè)。自然,這樣的秘密是不能道與燕如玉知曉,于是裝作不在意的聳聳肩,“只是久仰其名而已?!?p>  “那便不急了!”燕如玉起身,拍拍段晉軒的肩膀,“就和我一起繞道姑蘇吧!而后乘船回京城,我此前收到飛鴿傳書,父皇知你來到天朝境內(nèi),命我一定帶你去回京相見?!?p>  哪里是皇帝要見他,分明是借著他的由頭,見一見許久不見的親閨女吧!這個燕如玉,正是當(dāng)今皇帝的第四個女兒玉公主,排行第十,與九皇子燕瀛同母所生?;实蹖λ龢O其的寵溺,這也養(yǎng)成了她不羈的性格。自從蓉德妃被害,她便隨了她哥哥去往封地,由于自幼便與段晉軒相識,得知段晉軒出使****,偷偷來尋他一道玩耍。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勢態(tài)已明顯減弱,到了傍晚,漸漸停了。天空也不似昨日那般陰霾,略有放晴的趨勢,到了晚上,天空倒是有了星星點點。

  春鶯很是高興,端著剛沏的茶水送進宋嫣的房間,“小姐,天已經(jīng)放晴了。方才家仆去問了船家,明日我們便可啟程了回姑蘇了?!?p>  宋嫣放下手中的左傳,輕輕揉了揉眼睛,走到窗前,看著夜空,若有所思的樣子。

  “小姐,今天那位燕如玉姑娘來與你說話,那么許久,定是累了吧?!贝胡L拿件衣服,給宋嫣披上。

  “不累,燕姐姐見多識廣,性子極開朗,與她說話,甚是有趣的很?!?p>  “奴婢聽著,也覺得有趣,只是她著實太嘮叨了。瞧她俊俏的模樣及打扮,一定是富貴人家的女兒,怎么就這么的拋頭露面的?”春鶯一邊為宋嫣準備就寢的事宜,一邊說。

  “雙親俱在,女兒家自然要寵慣些的。倘若父母皆是明理之人,這也不奇怪的?!彼捂套叩酱策呑?,囑咐春鶯去與燕如玉回話,邀請他們次日一同乘船前往姑蘇。

  一夜無話。次日,陽光早早的滲透進屋子,宋嫣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為防止引來不必要的的麻煩,春鶯給她帶上了一層薄紗。

  段晉軒與燕如玉本欲與宋嫣同坐一條船,卻被奶娘婉拒,無奈,租了一艘船尾隨其后同行。

  “小姐,只身在外,不可聽信陌生人之言?!蹦棠镪P(guān)切的提醒宋嫣,“小姐年幼,涉世未深,不知這世間的險惡?!?p>  “奶娘,”春鶯道“您沒瞧著方才燕如玉姑娘臉都被你氣紅了?”

  “小丫頭,你又懂得什么?才頭次相識,就要尾隨我們?nèi)ス锰K,不是歹人,那便是另有目的!小姐當(dāng)日也不該與他們說道才是!”

  “奶娘,我知道了?!彼捂绦宰拥?,聽了這么許多,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放在心上。奶娘知道,小姐說了這句,意指不必再道,行了禮,出了內(nèi)艙。

  那邊,燕如玉氣得吹胡子瞪眼,段晉軒在一旁搖頭笑笑。

  “刁民!刁婦!哼!”燕如玉狠狠拍著桌子,“若不是宋嫣的奶娘,我非要治她個死罪!氣煞我也!”

  “這也難怪她們。帶著貌若天仙的主子在外,是要防范著些?!倍螘x軒眼帶笑意的看著燕如玉,想想剛才那位奶娘說的話,“看姑娘清麗脫俗的模樣,即知雖非名門閨秀,也該生在富貴人家,父母即便不管不問,家里的嬤嬤怕是壞了規(guī)矩,成天的游手好閑,不好好的教導(dǎo)姑娘,怕是成天介扯些家長里短來污了姑娘的耳朵,才使得姑娘這般的無拘束,無規(guī)矩?!边@話拐著彎的連帶家里和她一起罵了。也難怪她會氣成這樣。

  “難道本姑娘瞧著似歹人不成?難道她不記得,前日若非你我,她家小姐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燕如玉越說越氣。

  “罷了,不過是尋常百姓,何苦與他們計較?到了姑蘇,終是要分別的。往后相見恐也無期了?!?p>  “給他們機會認識皇家的人,竟然不知!哼~”聽了段晉軒的話,燕如玉的氣雖是消了些,可還是覺得有些委屈。段晉軒深知這位的大小姐脾氣,也不多說什么,興許第二日便也好了。

  次日接近晌午時分,船只到達了姑蘇碼頭,宋嫣的舅父宋云端早已派了家仆丫鬟抬著轎子前來接應(yīng)。春鶯攙扶小姐出了船艙,正碰見前來道別的段晉軒與燕如玉一行人。

  “宋小姐,我們就此拜別了!”段晉軒作揖道。

  “我還未與你說夠話呢!”燕如玉抓著宋嫣的手。

  宋嫣淡淡的笑了笑:“本該盡地主之誼,請二位過府一敘,奈何家父不喜生人,又恐誤了二位行程……”

  段晉軒知道,即便宋嫣心有一片盛情,只怕他們要去,她身后的奶娘也會百般阻撓,不過面上總要過得去的:“無妨。待日后還有機會來姑蘇,定拜帖求見。”

  復(fù)又寒暄了幾句,燕如玉與宋嫣依依不舍的道別。目送了宋嫣一行人離去,燕如玉自語道:“哎~~宋嫣這個南方女子果然特別,瞧她學(xué)識談吐非一般的女子可及,若非身份有別,倒也可以做個好友知己。”

  段晉軒打斷了燕如玉不舍的神情,“如玉,我們該啟程了?!?p>  “段哥哥,等你尋著納蘭嫣,我一定要找機會讓她與宋嫣相識!”

  “且在姑蘇留下幾日,尋上一尋,再進京不遲!”說罷,段晉軒一行人也離開了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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