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的眼皮一耷,目光如水,輕輕的印在斜方座上蘇宓安的雪白手指,循著常禮道:“宓安姐姐好?!?p> 蘇宓安疏疏一笑:“都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來,也別拘著,如今安置在哪個院子里???屋里伺候、供給什么的做得不好了,就來稟告老夫人,咱們老夫人最是寬厚和善,會為你們做主的!”
“宓丫頭這是要讓我多不得空呀,咱們府里哪來這么多不安寧?!崩戏蛉藵鉂獾闹壅诓蛔〉紫碌膸讉€褶子,然而笑意甚濃,臨了對著蘇然與蘇柔慧緩聲囑咐一句。
“真要出了這檔子事兒,直接與安嬤嬤說了便是,讓她出面處置了下面的人,也不要用這些事兒去勞煩你們二伯,他身為族長,別讓后院的事情,別擾了他。若是有小事驚了他手里處置的庶務(wù),可別怪我不輕饒?!?p> 蘇老夫人眼底含著深意。
一句話兒,既沒有虧待了新入府邸的娘子、少爺們,牢牢抓住了人心,又明里暗里的表示了如今的蘇府,萬事是她蘇老夫人來做主。
輕飄飄一句別擾了你們二伯,將眾人的心思悉數(shù)收了回來,她還是那個受著闔府?dāng)?shù)百子弟敬仰的蘇老夫人,掌世家之主權(quán),而讓族長不得實(shí)至名歸,空領(lǐng)了家族首領(lǐng)的虛銜。
蘇然的心里劃過一絲輕蔑,面上極為順從體貼,乖巧的隨柔慧娘子應(yīng)了一聲“是”。
蘇然的心里頭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他的父親和二伯伯是親兄弟,那她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二伯伯那方的人,受著一方照拂。
然而在老夫人這邊兒,又不能輕易得罪了,她初入主邸,手里還沒有足夠的實(shí)力,日子一點(diǎn)點(diǎn)過,勢力與實(shí)力也是要一點(diǎn)點(diǎn)積攢起來的,心底躍動的芽苗逐漸生根、茁長,攫取外方的勢力是第一要緊的事。
而除了這個,若能提前討巧得了老夫人的心,讓老夫人對自己心存憐憫和慈愛,主動將自己收留膝下,待得久一點(diǎn)兒,那就最好不過了。
蘇然端莊謙道:“老夫人安心,阿然清楚分寸的,后院兒事務(wù)諸多繁雜,您既然將小事交給安嬤嬤處理,又記掛著我同柔慧姐姐和幾個分支府邸的孫輩,您的苦心我們曉得的。”
蘇柔慧抿了抿朱唇,余了一絲遲疑,似有疑惑在懷,又不得而發(fā),只擱下手中茶盞,道:“柔慧的意思亦如此?!?p> 蘇老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知曉就好,平日里本本分分的和你們姐姐多學(xué)著點(diǎn),日后出了閣嫁在蘇府之外,于蘇府閨秀的名聲、于子嗣言傳也是有好處的?!?p> 蘇柔慧聞言,粉腮玉面更染了一層如燦桃紅霞般的秀色云朵,羞赧的一絞袖口絲絹。
蘇然淡淡掃一眼她嬌羞浮面的秀靨,老夫人又接道:“再過幾個時辰,剩下的娘子們就該來齊了。”
“也別懈怠嘍,主邸也不是好混沌度日享清福的地方,三日后,就該有先生來教導(dǎo)你們琴、棋、書、畫、舞、茶、香——七雅藝?!?p> “男女所學(xué)雅藝都是不同的。規(guī)矩自然會有人來說,也不必都學(xué),選兩樣喜歡的雅藝多學(xué)學(xué)就好。”
“過三個月,可是有一年一度的早夏考核的,連著原先府邸的嫡庶子女一塊兒修習(xí),最后三名,出主宅、收拾了就回分支府邸,若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又想早些知道,就去問問安嬤嬤吧。”
蘇然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包繞著恭謹(jǐn),蘇柔慧則一愣神,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聽得老夫人又補(bǔ)充道:“三日后選好了課程,便有先生來教導(dǎo)你們,咱們蘇家請的先生,都是教導(dǎo)郡主世子的好材料,可不要有人粗粗敷衍對付過去了。
主宅優(yōu)待子女,提倡子女平等對待,少爺與娘子的份例待遇不分厚薄,可是自古以來——優(yōu)勝劣汰,這一點(diǎn)是不會變的?!?p> 似乎忽然間蘇老夫人腦海中想起什么來,淡淡瞥了蘇七一眼:“除了族長的嫡出子女和長子、長女,其余人若在早夏考核中排行淪落末尾三位,就等著逐出府邸吧,誰求情也沒用?!?p> 這便是歷來族長嫡出子女的與眾不同,顯出顯赫貴重的身份來。
所以這些年,頑劣不堪如蘇承安,不羈如蘇七,都能勉強(qiáng)留下來,蘇承安占著一個“長”字,蘇七占著一個“嫡”字,誰也說不了什么,任你滿腔忿忿不平的抱怨也只能咽下肚里去。
蘇然雙手交疊置于膝蓋上,不動聲色的收斂去眉角浮上淡入細(xì)霜的不屑,恭恭敬敬道:“謝老夫人提醒,阿然和柔慧姐姐不會辜負(fù)您期望的?!?p> 蘇柔慧勉強(qiáng)撐起臉?biāo)频?,將下頜一抬:“琴、棋、書、畫、舞、茶、香,不知然妹妹傾向于七雅藝中的哪兩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此動作就可以盡力掩飾她心底的慌亂和不安。
蘇宓安眼中浮現(xiàn)一抹訝,也沒想到蘇柔慧會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忙巧笑道:“你們倆若是選了畫藝,就有我作伴了呢,與我一道,我說不定能托個大,幫一幫畫藝上的忙?!?p> 蘇七將折扇又嘩一下瀟灑打開,桃花眼彎彎:“宓姐兒的畫藝堪比宮廷畫師,可不是托大喲,唉,只怕新來的美人們又要淪為宓姐兒的綠葉了?!?p> 這話一出,也不知是刻意的提點(diǎn)二人還是吹捧,蘇宓安瞅了蘇七一眼,不悅里嬌聲嗔道:“蘇七就會慣嘲諷我,從來沒個正形兒,怎么樣,蘇然妹妹,可要考慮與我一道選了畫藝?”
蘇然腦袋里徘徊過一番,正待回答,羽扇的聲音不慌不忙從她身后飄來,柔柔笑道:“我們娘子是公認(rèn)的京城‘茶娘子’,奴婢大概能猜著娘子選了什么?!?p> 雖說羽扇此舉無禮了些,由她將這話兒挑出來,倒也不失為個好辦法。蘇然心里是太平的,礙于人前總得裝個樣子,低低喝了一句:“也不看看是在哪兒,你居然插上話了。”
“原來是這樣。茶娘子?”蘇宓安的嘴皮子動了動。
安嬤嬤靜靜聽著,眼下也添言:“蘇然娘子就是月前在茶藝相爭中奪魁的那位,得了‘茶娘子’美譽(yù)的,此次便是老身接她來主邸的?!?p> 蘇然抿唇淡淡笑著,默不作聲。
心間如一潭幽幽深水,不驕不躁,漣漪打著圈兒慢慢四散開來,卻僅僅是淺淺漣漪,并未掀起多大波瀾。
“好,好,好。”
蘇老夫人連嘆三次,眉間喜色難掩,卻是浮上好奇,當(dāng)初選人進(jìn)主邸時,也沒有人多提一提這檔子事兒,似有誰人,輕飄飄以一句“咸康街蘇府然娘子茶藝可造”就掩人耳目。
不禁又道:“如此一來,便有我做主了,將蘇然的兩門課程減去一門,茶娘子之稱都盡握掌心了,女先生在茶道上的造詣也不一定如她。你們有空啊,也多和蘇然學(xué)學(xué)茶道?!?p> 眾人皆是一驚,將視線投在了蘇然的身上,連蘇七也逐漸停下了手中搖扇的動作。
每個初入主宅的娘子、少爺素來都要選七雅藝中的兩樣來學(xué)習(xí),如今老夫人金口一開,就給她減了一樣,也少了一樣考核。
大堂里端坐著的人兒,眼底悉數(shù)變了一番瀾漪,蘇宓安柔柔相賀:“恭喜然妹妹了,就是不知道除茶藝之外,要修習(xí)的唯一一樣雅藝,可想好了是什么?”
蘇然謙恭道:“阿然愚鈍,還需多思慮幾日,圖個周全。”
她的唇邊印著溫軟,朝著前邊坐著的蘇柔慧反問道:“柔慧姐姐方才急急問來,想必心中已有了挑選雅藝后的決定吧,不如也說說。”
蘇柔慧一臉靦腆,“然妹妹是有好福氣的娘子,而我也就想跟著宓安姐姐學(xué)學(xué)畫藝,若能得一二指點(diǎn)足矣。”
這便是蘇七口中的綠葉了,不過府里娘子這么多,不是她,也會是別人。而總有娘子,也不一定是眼前這位,沉浸其中樂得自在,不一定為了頭等的嬌花,偏生愿意常綠而活,靜默生存。
蘇然這些年也看了很多,前生是擇了雅藝中的頭一個琴,而今生,心間忽然透進(jìn)來一道光,讓她生了猶豫,猶豫著是否要挑個別的試試,尋一個新生,尋一個好的開端。
蘇宓安倒是笑開了與柔慧娘子在一道說著話,相互詢了住處,剩下那邊兒的蘇七,眸間淡淡,瞥著蘇然的臉龐不語。
停留的時辰也不短,老夫人又囑咐了幾句,就揮了揮手要大家出去了,便讓安嬤嬤出來相送。
蘇七帶頭拱了拱手就提步離開了,蘇宓安與蘇柔慧有說有笑的也一路并肩踏在青石板上出去了,安嬤嬤倒像是刻意緩了步子,牽制著蘇然,待人都走了,才抬眼瞧著蘇然,“娘子的心性只管保持著,日后在主邸,自然不會有人敢欺了你去?!?p> 有些莫名,不知從何說起,云里霧里添了朦朧的一層輕紗。蘇然遲疑著與她四目相對,見她不多說,才告辭歸去明頤館了。

且辭
心疼自己,已經(jīng)在拼命的擠時間寫了。改成七雅藝。。。。寶寶昨天居然數(sh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