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頌禮的話一落,屋里一陣詭異的安靜。
過了半晌,見梁初恩還沒有反應(yīng),梁頌禮有些不耐煩,“初恩?你怎么想的?講給大哥聽?!?p> 梁初恩看向梁頌禮,“大哥,結(jié)婚的事,可能沒有那么順利。”
梁頌禮倏地站起身來,“怎么回事?上個月蔣老先生過壽的時候,不是還提了你們結(jié)婚的事么?”
羅玉瓊冷笑,“還能怎么回事,蔣家現(xiàn)在看不上她了唄?!?p> 她斜睨了梁初恩一眼,“我看黃家那個少爺也不錯,雖然是新移民,但手里的錢多到花不完?!?p> 對于黃家,梁初恩了解的不多,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內(nèi)地來的暴發(fā)戶,獨子卻是個不爭氣的紈绔,除了玩女人跟賭博,什么也不會。
這樣的家庭,就算梁初恩點頭,梁頌禮也不會答應(yīng)。
梁頌禮安靜了片刻,打斷羅玉瓊道,“蔣老先生不會同意的,初恩是蔣家勢在必得的媳婦?!?p> 接著又問道,“蔣承軒是不是有什么條件?”
梁頌禮的回答,在梁初恩的意料之中。
梁頌禮這個人,最喜歡條件交換。
她抿了抿唇,卻沒開口。
梁頌禮皺了眉,“有什么困難,你說出來,有大哥在?!?p> 梁初恩點了點頭,“阿軒他想要當(dāng)油麻地的坐館,但大哥你也知道,蔣家是不會支持他的?!?p> 梁頌禮冷笑,“玩玩也就算了,竟然真放著蔣家的企業(yè)不進,要去當(dāng)坐館,虧他想的出來!”
梁初恩沒接話。
蔣承軒去當(dāng)古惑仔這件事,在港島豪門圈子里也算是個‘傳奇’了。
除了他自己,的確沒人會理解他的想法。
但這卻對梁初恩更有利,就是因為沒人能理解他的想法,才能讓她更好利用。
羅玉瓊在一旁譏諷,“不然你以為蔣家怎么能讓她進門。”
梁頌禮壓了壓火氣,沉思了一下,又問,“他是不是提什么條件了?”
梁初恩微笑,“大哥你知道的,自從阿軒當(dāng)了古惑仔,蔣家就斷了他的資金,這兩年他賺的錢都花在他那些兄弟身上了?!?p> 梁頌禮,“你繼續(xù)說?!?p> 梁初恩繼續(xù)解惑,“油麻地的坐館阿軒勢在必得,長紅拍賣就在選話事人的幾天后,他覺得必須要拍下長紅振下士氣?!?p> 梁頌禮深深看她一眼,“他用這件事情逼你給他籌錢?”
梁初恩搖頭,話說的猶豫,“沒有,只是……”
羅玉瓊不耐煩的催促道,“講話就講完,總是講一半,吊人胃口!快點講!”
“是?!绷撼醵鳒仨槕?yīng)下,“徐公的孫女伊莎貝拉一直就很喜歡阿軒?!?p> 梁初恩說的點到為止,留給梁頌禮想象的空間可就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徐公會支持他?”梁頌禮沉吟了一下,“倒也不奇怪,蔣承軒就是他一手提拔的……”
梁頌禮猛地看向梁初恩,“他是想退了跟你的婚事,娶徐公的孫女?”
梁初恩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伊莎貝拉喜歡蔣承軒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過,蔣承軒不會娶她,徐公更不會偏幫他。
畢竟蔣老先生對黑社會的不喜,一直就擺在明面上。
沒人會想惹怒蔣家,徐公能留下蔣承軒,純屬是看在他幫自己挨了刀的份上。
再者,想從梁頌禮手里掏錢的。
是她。
梁頌禮點了根煙,沖著梁初恩擺了擺手,“你先回房吧,我想一想?!?p> “好,大哥晚安,大媽晚安?!?p> 梁初恩轉(zhuǎn)身上樓。
“初恩?!绷喉灦Y突然出聲,“我會盡量幫你挽回蔣承軒,如果實在不成,那你就準(zhǔn)備一下,去臺北吧?!?p> “你放心,四媽我會替你照顧好,”
梁初恩站在樓梯上,停下腳步。
即使這種威脅她聽了不知道次,但恨意還是裹挾著她的心控制不住的下墜。
梁初恩的喉嚨發(fā)緊,她聽見自己用一如既往冷靜的聲音道,“我知道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將羅玉瓊的嘲諷留在身后。
“哼,慣會扮乖,跟她那個裝腔作勢的媽一模一樣……”
梁初恩的房間在二樓,她的隔壁是走廊的最里間,四太太阮卓玲住在里面。
當(dāng)年梁錦霖跟兒子梁頌文的車禍就發(fā)生在她的面前,太過慘烈,也太過猝不及防。
導(dǎo)致自那之后,阮卓玲精神狀況一直很不穩(wěn)定。
不清醒的時候她總是哭了笑,笑了哭,抱著梁頌文小時候最喜歡的機械人喊‘乖仔’。
在清醒的時候,才能讓梁初恩感覺到片刻的溫暖的母愛。
即使短暫,對她來說也是幸福的。
羅玉瓊覺得丟人,常年讓傭人把她鎖在房間里,只有梁初恩放假的時候,才被允許帶著她到外面走走曬下太陽。
梁初恩推門進去的時候,陳姐正在喂阮卓玲吃藥。
陳姐見她回來,忙問,“五小姐吃過晚飯了么?”
梁初恩搖頭,“不吃了,沒有什么胃口?!?p> 陳姐扶著阮卓玲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半靠在床上,順手還給她在腰間塞了個靠枕。
“您陪著四太太,我去給您熱杯牛奶”
“好,謝謝陳姐?!?p> 梁初恩走到阮卓玲的床邊坐下,她輕聲喚了句‘媽咪’,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
床上的人正全神貫注的哄著懷里的機械人,那溫柔專注的表情,讓她控制不住的紅了眼。
阮卓玲出身不顯,在港島只算是個小富之家,十幾歲陪朋友參加港島小姐,沒想到美貌轟動了全港島。
那時候追在她身后的豪富公子數(shù)不勝數(shù),可她卻偏偏對有了兩房太太的梁錦霖情有獨鐘。
她嫁進梁家的第一年就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通常女肖父,子肖母。
但他們兩兄妹卻是反過來的。
梁錦霖在的時候,笑說她是縮小叛逆版的阮卓玲,但性子卻長反了。
沒有阮卓玲的溫柔似水的影子,分明是個百厭星(形容調(diào)皮的孩子)。
小時候的梁初恩總被氣哭,這時候嘴里就會被梁頌文塞上一顆水果糖,哄她開心。
想到過去的事,梁初恩有些沉默。
正愣神間,手里被塞進了一顆糖。
梁初恩抬頭,就見阮卓玲瘦削的臉上露出笑容。
“恩恩,吃糖”
聽見這句話,梁初恩的心像是被人猛地攥緊,忍了一天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伏身緊緊地抱住阮卓玲的腰。
這幾年她已經(jīng)很少哭了,可今天淚水卻怎么也忍不住。
委屈么?或許是委屈的。
不過,沒關(guān)系,她還有媽咪。
她一定會帶著媽咪擺脫梁家,一定會讓她幸福。
阮卓玲輕輕地拍了拍梁初恩的后背,像小時候那樣哄她,“恩恩,乖啊,乖?!?p> 梁初恩閉了閉眼睛,聲音低低的。
像是在自言自語,卻更像是承諾。
“媽咪,你相信我,外公的橡膠園我很快就會拿回來?!?p> “很快,梁家的一切也都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