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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又逢君

第九章 未央夜宴

杏林春暖又逢君 歪理不正 2208 2025-03-09 21:42:24

  暮色沉進未央宮的鴟吻時,九枝連盞燈已將宣室殿照得煌如白晝,河西大捷的慶功宴,此刻飄著詭異的甜香——西域貢酒混著龍涎,在青銅朱雀燈下氤氳成紫霧,甜膩氣息已浸透椒房殿的織金帷幔

  江蘺跪坐在末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銀簪——那是三日前阿沅昏迷中仍緊攥的狼頭玉玨磨成的利器,此刻正硌著《黃帝內(nèi)經(jīng)》的絹帛。殿角青銅冰鑒騰起裊裊寒霧,卻壓不住她后背滲出的冷汗。衛(wèi)子夫斜倚鳳座,鎏金護甲輕叩案幾,腕間翡翠鐲與殿外漸起的蟬鳴共振,似在催促一場暗潮洶涌的盛宴。

  “陛下有旨,賜酒——“

  宦者令的尖嗓刺破弦樂,十八名赤足舞姬旋入殿中,石榴裙綻開如血蓮,足踝銀鈴碎響如裂帛。蘺跪坐在末席,鴉青襦裙外罩著御賜的茜色紗羅,她忽地蹙眉,最末那個綠眸舞姬的腳鏈紋樣,竟與阿沅昏迷時腕間銅鈴的月氏圖騰相同。

  “江醫(yī)女,飲勝!”

  鎏金酒樽遞到眼前時,江蘺瞥見盞沿未干的藥漬——那是曼陀羅汁液特有的靛藍色,遇酒即隱,佯裝整理藥囊,袖中銀簪悄然探入酒樽,簪頭觸到酒液的剎那,靛藍毒紋如蛛網(wǎng)蔓延。她抬眸望向御座,武帝正攬著衛(wèi)夫人說笑,案上金盤堆著月氏進貢的葡萄,果皮上凝著層白霜。

  蕭牧野的玄氅掃過她膝頭。他今日未著甲胄,墨色深衣繡著暗金麒麟紋,腰間卻仍懸著環(huán)首刀。酒盞相碰的剎那,他指尖劃過她掌心,留下枚冰涼物件——正是月氏老酋長所贈的狼形玉玨。

  “將軍可知此酒有毒?”她以袖掩唇,銀簪浸入酒液。

  “知道。”蕭牧野仰頭飲盡,喉結(jié)滾動間,月蝕印泛起青灰,“所以才要喝?!?p>  胡旋舞姬的金鈴響到第三疊時,江蘺嗅到異樣。領(lǐng)舞的波斯女子足踝系著銀鏈,鏈墜雕成曼陀羅花樣,隨旋轉(zhuǎn)甩出細碎粉末。樂師席的老者懷抱箜篌,弦上沾著黏膩的蜂膠——正是延緩毒發(fā)的解藥。

  “好酒!”蕭牧野踉蹌起身,佯裝醉態(tài)撞翻九枝燈。

  江蘺霍然起身,腰間藥囊撞翻玉卮。滿殿珠翠回首,衛(wèi)子夫眉間花鈿微顫:“江醫(yī)官這是......“

  “酒中混了曼陀羅籽。“她指尖銀簪高舉,毒紋在燭火下泛著詭光,“《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載,此毒遇銀則色變?!棒⒓夂龅刂赶蚓G眸舞姬,“娘娘請看,她的指甲縫里還沾著研磨毒粉的殘渣?!霸捯粑绰?,那舞姬蔥白指尖果然閃過一抹青灰——正是曼陀羅根莖搗碎后的粉末。

  殿外忽起狂風,吹熄半數(shù)宮燈。

  琴弦崩斷的銳響中,九旄大纛后的屏風轟然倒塌,二十名匈奴死士破簾而入,連同貌美的波斯女子和祥藹的箜篌老者也化作兇神惡煞,掏出藏好的利器朝武帝襲去。

  “護駕!”

  在羽林軍的嘶吼中,卻見原本醉臥玉階上的蕭牧野倏爾醒來,手中酒盞不知何時換成了環(huán)首刀,在一陣刀光劍影中悉數(shù)將刺客消滅。

  眨眼間,環(huán)首刀已架上舞姬咽喉。刀鋒割破她頸間肌膚,血珠滾落石榴裙,竟在紗綢上洇出狼頭圖騰,女子卻吃吃低笑,腕間銀鈴驟響如催命符。

  江蘺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殿柱上的玄鳥紋竟扭曲成無數(shù)蛇影——方才試毒時沾在唇邊的酒液,此刻正化作火線灼燒經(jīng)脈。她踉蹌扶住鎏金柱,見衛(wèi)子夫鳳冠上的東珠已重影幢幢,而蕭牧野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顯然也中了暗算。

  “看來是我輕敵了?!笆捘烈袄湫Φ穆曇羲茝臉O遠處傳來,他佯裝醉態(tài)踉蹌撞翻青銅冰鑒,暗中以刀柄擊碎舞姬藏在螺髻中的骨哨。

  寒霧升騰間,十二衛(wèi)尉的弩箭已封死八方窗牖,箭鏃淬著的幽藍冷光與殿外星河交相輝映。

  綠眸舞姬突然撕開石榴裙,腰腹纏滿的牛毛細針隨旋身激射。江蘺翻滾避開,銀簪劃破掌心以痛楚保持清醒,血珠甩入酒盞竟泛起金芒——這才是真正的曼陀羅解藥。她仰頭飲盡殘酒,視野清明時正見那舞姬袖中寒光直取衛(wèi)子夫咽喉。

  千鈞一發(fā)之際,烏木筷破空而至,貫穿舞姬手腕將她釘在鳳尾屏風上。韓羿不知何時倚在殿角,手中《墨子》竹簡猶自滴著琥珀酒漿:“有云,毒煙起時,當破其樞機?!?p>  蕭牧野玄鐵靴碾住舞姬咽喉,扯下她耳后的人皮面具——赫然是月氏貴族豢養(yǎng)的胡婢?!罢f!誰指使你混入貢使團?“他劍柄抵住女子鎖骨,那里烙著與阿沅腕間相似的狼頭圖騰。

  舞姬翡翠色的瞳孔忽地渙散,唇角溢出黑血,竟是咬碎了后槽牙的毒囊。韓羿的玄鐵尺撬開她緊攥的左手,掌心躺著半枚殘缺的玉玨,與江蘺袖中那枚拼合成完整的狼瞳。

  武帝撫掌大笑:“好個假癡不癲!蕭卿這出戲,比月氏人的幻術(shù)精彩!”只是可惜了這壇三十年陳釀?!?p>  更漏滴盡時,太醫(yī)令驗出舞姬舌底的匈奴狼符。蕭牧野拾起染毒的銀鈴,忽對江蘺低語:“三日前河西截獲的密信,提到未央宮有'鈴醫(yī)'?!八讣鈸徇^鈴身陰刻的月氏符文,與她袖中玉玨的紋路嚴絲合縫,“阿沅可醒了?“

  “高熱未退,但脈象漸穩(wěn)?!敖y以絹帕裹住掌心傷口,瞥見韓羿正用鐵尺丈量屏風上的血跡,星斗紋襕衫在夜風中翻卷如鴉羽。那人眉間朱砂痣艷得刺目,仿佛看透一切卻又諱莫如深。

  五更梆響,殘月攀上飛檐。江蘺在偏殿為阿沅換藥,少女腕間狼頭圖騰在燭火下泛著幽藍,與屏風血跡漸漸融為一體。

  窗外忽起夜梟啼鳴,一卷《流沙醫(yī)簡》殘頁被風卷入,正落在藥缽旁。泛黃的麻紙上畫著雙狼銜玉的圖騰,旁注小楷:“月氏王族雙生咒,血脈醒時天下傾。“她指尖撫過“雙生“二字,忽然想起蕭牧野鎖骨處的胎記——與玉玨上的狼瞳,分毫不差。

  遠處傳來韓羿的洞簫聲,調(diào)子竟是阿沅昏迷時哼唱的胡地童謠。江蘺推開雕花欞窗,見未央宮琉璃瓦上凝著薄霜,似鋪開一張巨大的星圖。蕭牧野玄甲未卸,獨自立于瞭望臺,手中環(huán)首刀映著星河,刀柄纏著的素帛隱約透出血字——正是那舞姬臨死前用指甲劃下的“祁連“二字。

  風卷起藥香,混著曼陀羅殘毒的氣息。江蘺攥緊玉玨,忽然讀懂蕭牧野離去前的眼神——那屏風上的血痕,分明是半幅漠北布防圖。而韓羿的簫聲里,藏著月氏古語的戰(zhàn)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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