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窖里的真相
江水裹著泥沙灌入鼻腔的剎那,溫念的指尖死死扣住沈延舟的腕骨。
兩人順著暗流被沖向下游閘口,青金石碎屑在旋渦中閃爍如鬼火,直到后背撞上生銹的鐵柵欄,沈延舟才借著水壓將她托出水面。
“咳咳……坐標……”
溫念的指甲掐進掌心,金屬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北緯31°14',東經(jīng)121°29'……”
沈延舟抹去睫毛上的浮萍,浸透的襯衫緊貼著他胸口的蓮花刺青:“云棲巷27號后院的古井?!?p> 夜風吹散河面霧氣時,溫念才看清他鎖骨處的傷口正滲出熒光藍的液體。
放射性同位素標記的追蹤劑順著雨水滑落,在青石板上蝕出細小的凹痕。
她扯下防護服內(nèi)襯的紗布,卻被沈延舟按住手腕。
“別碰,會誘發(fā)細胞癌變?!彼洪_浸透的西裝下擺,露出腰間暗藏的鈦合金密封盒,“三年前植入芯片時,醫(yī)生往我血管里打了阻隔劑?!?p> 溫念的瞳孔驟然收縮——盒內(nèi)絨布上躺著的,正是博山爐缺失的鎏金蓮瓣。斷裂處的銅銹與她修復室那尊贗品完美契合,只是邊緣多出一道鋸齒狀咬痕,像是被某種獸類利齒撕扯過。
遠處傳來汽笛聲,沈延舟突然將她拽進橋洞陰影。
三輛黑色越野車碾過堤岸碎石,車頂?shù)淖贤饩€探照燈掃過他們藏身的水洼,溫念腕間的醫(yī)用橡膠手套頓時顯現(xiàn)出熒紫紋路——那是上周接觸放射性涂料時殘留的痕跡。
“溫莎拍賣行的追蹤系統(tǒng)?!鄙蜓又鄣暮粑吝^她耳際,潮濕的雪松香混著血腥味,“你外婆留下的發(fā)絲,應該能屏蔽信號?!?p> 溫念摸向頸間項鏈,銀白發(fā)絲編織的繩結(jié)早已被江水沖散。她突然扯開沈延舟的襯衫第二粒紐扣,將殘留著體溫的金屬片貼在他心口槍傷處。皮下植入的芯片發(fā)出蜂鳴,越野車的探照燈頓時調(diào)轉(zhuǎn)方向。
“放射性物質(zhì)會干擾電磁波。”她咬著后槽牙撕開他傷口結(jié)痂,“忍著點。”
沈延舟的悶哼淹沒在浪濤聲中,掌心的瑞士軍刀在混凝土墻面刻下深痕。當最后一絲熒光藍液體被擠出時,溫念將鎏金蓮瓣按進他傷口,金屬與血肉融合的嗤響讓人牙酸。
“現(xiàn)在我們是同類了?!彼⒅彴晟细‖F(xiàn)的“沈”字篆紋,“溫莎家族要找的,從來不是博山爐。”
凌晨三點的云棲巷浸在墨色里,溫念的帆布鞋踩過井沿青苔時,沈延舟正用軍刀挑開古井鎖鏈。銅鎖墜入井底的悶響驚起夜梟,月光順著繩梯照進地窖,在積水上鋪開細碎的銀斑。
“1932年的防空洞改建的?!?p> 沈延舟的戰(zhàn)術(shù)手電掃過混凝土拱頂,光束突然在某處頓住——銹蝕的通風管縫隙間,垂落半截蘇繡帕子,針腳是溫月獨創(chuàng)的雙面異色繡法。
溫念的橡膠手套撫過帕面焦痕,牡丹花芯處藏著枚微型膠卷。
當她將膠卷對準月光時,沈延舟突然扣住她手腕:“別動,上面涂了接觸性神經(jīng)毒素?!?p> 地窖深處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軋軋聲,八道激光束從不同角度鎖住他們咽喉。
全息投影在霉斑遍布的墻面亮起,溫月年輕時的影像正在調(diào)試發(fā)報機,她身后的博古架上,錯金博山爐的爐蓋敞開著,露出內(nèi)壁陰刻的軍用地圖。
“外婆用爐身當密碼筒……”溫念的呼吸變得急促,影像中的溫月突然轉(zhuǎn)身,將刺繡繃架對準鏡頭。放大十倍的繡面上,沈念生與溫雪并肩立于老宅門樓,檐角垂落的銅鈴里塞著折疊成方勝狀的電報稿。
沈延舟的軍刀突然劈向激光發(fā)射器,火花四濺中,溫念撲向突然升起的石臺。
鎏金蓮瓣自動嵌入臺面凹槽,地窖地面如魔方般翻轉(zhuǎn),露出藏著防爆玻璃艙的密室。艙內(nèi)那尊真正的西漢博山爐泛著幽藍光澤,爐身纏枝紋間滲出黑色粘稠液體,正順著導管注入地下管網(wǎng)。
“是溫莎家族走私的生化武器原液!”
溫念的防護面具瞬間起霧,“怪不得他們要爭奪云棲巷——地下管網(wǎng)直通長江支流!”
警報聲炸響的剎那,沈延舟扯著她滾進通風管道。
伊麗莎白·溫莎的冷笑從擴音器傳來:“親愛的,你們找到的可是昭和二十年日軍留下的禮物呢?!?p> 溫念的脊背擦過管道鐵銹,掌心攥著的膠卷突然開始發(fā)熱。
當沈延舟用軍刀劈開最后一道鐵絲網(wǎng)時,她終于看清地下工廠的全貌——數(shù)百尊復制的博山爐正在流水線上灌注毒液,青金石手串的工人們將成品裝箱,貨運單上的火漆印還帶著未干的血跡。
“小心!”
沈延舟的嘶吼與爆炸聲同時響起,氣浪掀翻了整個毒液儲存罐。溫念在劇烈震蕩中抓住懸垂的鋼索,看見沈延舟被氣浪掀向流水線盡頭。他的后背撞碎玻璃艙,真正的博山爐滾落在地,爐芯夾層彈出的不是相思箋,而是溫雪泛黃的產(chǎn)房記錄。
“胎兒頸部纏繞臍帶三周,接生婆指甲藏毒……”
溫念的瞳孔映出沈延舟鎖骨處的蓮花刺青,那第九片蓮瓣的裂痕,竟與產(chǎn)房記錄上的臍帶絞痕完全重合。地窖頂棚開始坍塌時,她終于明白沈家世代守護的秘密——每個繼承人的身體里,都埋著能中和毒液的抗體基因。
“跳!”
沈延舟的吼聲撕裂濃煙,他懷抱著博山爐撞破防爆玻璃,毒液澆在肩頭發(fā)出可怖的滋滋聲。
溫念縱身躍下的瞬間,腕間的醫(yī)用橡膠手套鉤住通風管支架,整個人懸在三十米高的毒液池上方晃動。
伊麗莎白的高跟鞋聲逼近欄桿:“真是感人,和七十年前沈念生抱著溫雪尸體跳江的場景一模一樣呢。”
溫念突然松手,下墜時扯斷了伊麗莎白的珍珠項鏈。沈延舟在最后一刻接住她,博山爐重重砸進毒液池,鎏金層遇腐蝕剝落的剎那,內(nèi)壁銘文在強酸中顯現(xiàn):
[身作山河爐,心藏濟世方。]
沈延舟的抗體血液滲入毒液,沸騰的池水突然凝固成膠狀。溫念撕開他潰爛的襯衫,將鎏金蓮瓣按進他心口槍傷,嘶聲喊道:“你才是最后的解毒劑!”
地底傳來沉悶的轟鳴,云棲巷所有民國建筑的承重墻同時亮起熒光。溫月當年埋設(shè)的應急凈化系統(tǒng)終于啟動,中和劑順著水管噴涌而出,將毒液化作無害的白色結(jié)晶。
當?shù)谝豢|晨光穿透地縫時,溫念的鑷子夾起博山爐最后一片鎏金。沈延舟昏迷中的手指突然抽搐,攥住了她垂落的發(fā)梢。修復室那縷銀白發(fā)絲不知何時纏上他手腕,在血污中顯出蘇州碼子的暗紋——那是溫月留給外孫女的最后訊息:
[爐存山河在,人歸故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