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外婆的嫁妝
江水裹挾著鋼筋碎屑,像狂暴的巨獸般猛地灌入車廂。
冰冷的水流瞬間淹沒了腳踝,涌向膝蓋,迅速向上升騰。溫念的耳膜被這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刺穿,仿佛有無數(shù)根針在耳內(nèi)瘋狂攪動,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失去了意識。
視野在水中變得模糊,只剩下一片混沌的黑暗與混亂。
沈延舟的手如同鐵鉗,死死扣住她的腕骨。
他的力量透過冰冷的水傳遞過來,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他的手指緊緊地纏繞著她的手腕,似乎在用盡全力告訴她: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她沉淪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在缺氧的窒息感中,溫念的意識逐漸模糊。她感到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呼吸變得艱難而短促。然而,在這生死一線的瞬間,她卻看到了沈延舟胸口的那道槍傷。在幽藍的水光映照下,傷口泛出一種詭譎的銀色光澤,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又像是命運在他身上留下的殘酷印記。
——是某種金屬植入物的反光。
“屏息!”
沈延舟的唇語被氣泡攪碎,他用力踹開變形的車門,卻見溫念的防護服被座椅彈簧掛住,動彈不得。
江水洶涌,卷著燃燒的汽車殘骸從頭頂呼嘯掠過,火光在水中閃爍,映出一片凄厲的紅光。
他來不及多想,忽然俯身,咬住她后頸的防護服拉鏈,尖銳的虎牙刺破橡膠,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咸澀的江水瞬間涌入口腔,帶著江底的泥沙和腐朽的氣息,讓他一陣窒息。
溫念只覺后背一輕,防護服終于被解開,整個人猛地向前傾去。
渾濁的水流中,青金石碎屑緩緩浮動,像是散落的星子,在黑暗的江水中閃爍著幽藍的光芒。
沈延舟拽著她游向橋墩陰影時,溫念的指尖觸到混凝土上陰刻的蓮花紋,第九片花瓣處嵌著微型攝像頭,紅色指示燈在暗流中明明滅滅。
“咳咳......”
浮出水面的瞬間,溫念的咳嗽聲驚飛了蘆葦叢中的夜鷺。
沈延舟將她推上生銹的輸水管道,月光照亮他浸透的襯衫下蜿蜒的疤痕,那道從鎖骨延伸至肋下的舊傷,此刻正滲出詭異的熒光藍。
他扯開襯衫,皮下植入的金屬片映著月光。
“定位芯片?!?p> “三年前在蘇富比拍賣行,有人往我酒里加了點料?!?p> 他冷靜地解釋。
溫念剛剛緩過來,盯著他的傷口,伸出手蹭下一片閃著磷光的粉末:“這是......放射性同位素標(biāo)記?”
對岸忽然傳來引擎轟鳴,探照燈刺破夜幕。
沈延舟翻身將她壓進蘆葦蕩,泥水漫過下巴時,溫念看清快艇上人影腕間的青金石手串。
與連帽衫人如出一轍,只是多了道殷紅的血沁。
“別動?!?p> 沈延舟的呼吸掃過她耳后新擦傷的皮膚,溫念感覺后腰抵上硬物。
他藏在皮帶扣里的微型相機,硌得人生疼,鏡頭蓋刻著的蓮花紋,與橋墩上的標(biāo)記嚴(yán)絲合縫。
探照燈掃過的剎那,溫念瞥見快艇甲板上的木箱——褪色的“溫氏航運“漆字下,1937年的海關(guān)封條完好無損。記憶如電流竄過脊椎,她突然想起修復(fù)室那份泛黃的貨運單:當(dāng)年失蹤的六件文物中,正有一箱明代海禁時期的象牙雕件。
“那是外婆的嫁妝......”
話未說完,沈延舟的掌心捂住她的嘴。
快艇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強光直射他們藏身的河灘。
溫念的瞳孔驟縮——甲板上戴著銀狐面具的女人,正舉起她修復(fù)過的那尊永樂甜白釉梅瓶。
“砰!”
瓷瓶在礁石上炸成齏粉,飛濺的瓷片中閃過金屬冷光。
沈延舟拽著她撲向深水區(qū)時,溫念的指尖勾住一片瓷胎——“大明宣德年制”的款識下,藏著微型膠卷的截面。
江水再次淹沒頭頂。
溫念感覺,沈延舟的指尖慢慢劃過她掌心。
他塞過來的金屬片邊緣鋒利,借著水下攝像機幽藍的指示燈,她看清上面蝕刻的經(jīng)緯度坐標(biāo)——北緯31°14',東經(jīng)121°29'。
那是云棲巷27號的地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