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王權(quán)暗涌

　　寅時的更鼓還未敲響，鎏金宮燈已掛滿朱雀長街。薛霆雨摩挲著請柬上的蟠龍紋，眼底凝著寒霜。這場“賞櫻宴”來得蹊蹺——皇陵崩塌不過三日，老皇帝竟有閑心設(shè)宴，邀的還盡是手握兵權(quán)的藩王。

　　“王爺，西廂房那位……”陳鋒欲言又止。昨夜破軍星墜地后，黎櫻腕間咒文竟蔓延至頸側(cè)，如今整條左臂已覆滿金色紋路，如鎖鏈纏身。

　　薛霆雨系緊玄色披風(fēng)，腰間的螭紋玉墜與佩劍相撞，發(fā)出清越聲響：“加派影衛(wèi)，任何人不得近她三丈之內(nèi)?！?p>　　宮宴設(shè)在摘星樓。琉璃穹頂下，十二扇雕花屏風(fēng)繪著四季櫻景，卻隱隱透出血腥氣。薛霆雨甫一落座，便見老皇帝被宮人攙出，龍袍下露出潰爛的右手——櫻花狀瘡口已蔓延至手肘。

　　“薛王弟，朕新得了一株奇櫻。”老皇帝嗓音嘶啞如銹刀磨地，渾濁的眼珠直勾盯著他，“此花需以人血澆灌，開花時艷如朝霞……恰似三年前北狄貢品?！?p>　　話音未落，八名力士抬著鐵籠轟然入場?；\中女子紅衣勝血，腕間金紋與黎櫻如出一轍！

　　“黎櫻？！”薛霆雨霍然起身，劍鞘撞翻玉盞?；\中女子聞聲抬頭，眉心一點(diǎn)朱砂痣灼得他瞳孔驟縮——那張臉竟與黎櫻分毫不差！

　　老皇帝低笑：“王弟果然識貨。此女乃北狄余孽，巫族最后一位圣女……”他忽然劇烈咳嗽，掌心濺出的黑血落地即凝成冰晶，“聽聞她的血，能醫(yī)百病？”

　　薛霆雨指尖扣入掌心。不對，黎櫻此刻應(yīng)在王府地宮，影衛(wèi)絕不會失手?？苫\中女子腕間金紋流轉(zhuǎn)的方式，分明與昨夜黎櫻壓制冰焰時一模一樣！

　　錚！

　　劍光乍起，鐵籠應(yīng)聲斷裂。薛霆雨攬住女子腰身的剎那，異變陡生——懷中之人的皮膚突然龜裂，無數(shù)冰晶細(xì)蟲破體而出！

　　“王爺小心！”陳鋒揮劍斬蟲，蟲尸卻化作櫻瓣紛飛。漫天緋紅中，老皇帝的笑聲癲狂如鬼魅：“薛霆雨，你以為藏得住真正的血櫻種？”

　　同一時刻，薛王府地宮深處。

　　黎櫻蜷縮在寒玉床上，腕間金紋如活物般游走。子時的更漏聲響起時，她忽然睜眼——瞳中冰櫻怒放，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文字似曾相識，正是夢中緋衣女子刻在祭臺下的血書！

　　“以我魂為契，以我血為媒……解！”她無意識地念出咒語，地宮轟然震顫。封存百年的青銅棺槨自行開啟，棺中赫然躺著一具與薛霆雨容貌相同的尸身！

　　尸身心口插著斷魂弓的箭矢，箭簇上櫻花紋路泛著幽藍(lán)。黎櫻踉蹌?chuàng)涞焦浊?，指尖觸及尸身的剎那，前世記憶如洪流沖破封印——

　　“霆雨，你說過要與我歸隱櫻谷……”緋衣女子將箭矢刺入愛人心臟，淚落成冰，“可你的江山，比我的命重要千萬倍！”

　　地宮四壁咒文驟亮，尸身突然攥住黎櫻手腕。冰棺中傳來沙啞的低語：“這一世……你還要選他嗎？”

　　薛霆雨揮劍劈開最后一片幻象時，摘星樓已淪為修羅場。冰晶細(xì)蟲鉆入賓客七竅，將他們化作行尸走肉。老皇帝癱在龍椅上狂笑，潰爛的右臂徹底化作櫻枝，花苞中竟結(jié)著人眼！

　　“陛下已入魔障?！憋L(fēng)的聲音突兀響起。他自虛空中踏出，月白長袍纖塵不染，“薛王爺，這天龍王朝的氣數(shù)……可都系在你一念之間?！?p>　　薛霆雨劍指其喉：“你究竟是誰？”

　　風(fēng)輕笑，指尖掠過被冰蟲控制的陳鋒：“我是來送答案的人。”他彈指間，陳鋒頸側(cè)浮現(xiàn)金色咒文，與黎櫻身上的如出一轍，“你以為血櫻種為何會現(xiàn)世？三百年前，你的好父皇為求長生，將巫族圣女煉成丹藥——如今咒術(shù)反噬，整個皇族都成了血櫻的養(yǎng)料?！?p>　　地宮方向突然傳來巨響，一道冰藍(lán)光柱直沖霄漢。風(fēng)笑意更深：“看來那位姑娘，已經(jīng)找到真正的薛霆雨了。”

　　薛霆雨踹開地宮石門時，正見黎櫻與棺中尸身十指相扣。金紋自二人交握處蔓延，將整座地宮染成血色。

　　“黎櫻，松手！”他揮劍斬向尸身，劍鋒卻被冰櫻結(jié)界彈開。

　　少女緩緩轉(zhuǎn)頭，左眼赤紅如血，右眼卻湛藍(lán)如深海：“他是三百年前的你，我是三百年前的我……薛霆雨，你還不明白嗎？”她撫上尸身心口的箭矢，“每一世你都選擇江山，每一世我都用這支箭結(jié)束輪回——”

　　尸身突然睜眼，握住箭矢狠狠刺入黎櫻心口！

　　“但這一世……”黎櫻在薛霆雨懷中消散成櫻瓣，最后一絲聲音飄散在風(fēng)中，“我要你永遠(yuǎn)記住，被舍棄的滋味?！?p>　　冰棺轟然炸裂，三百年前的薛霆雨尸身化作粉塵。風(fēng)的聲音自虛空傳來：“破軍星歸位，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