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柏樹峰是一塊風(fēng)水寶地,以高樹之一筆峰為主山,峰頂建有白馬大王廟,奉祀唐王李世民,俗稱廟兒咀。以河對岸的南坡山為案山,西以桃樹屲、東以大地咀為護(hù)衛(wèi),西南角有鄭家堡為文印。前有陰灣溝、鄭家河二水盈門,水風(fēng)學(xué)上稱為之玄水。水以之玄屈曲為最吉。通常以二曲水為之形,三四曲為玄形。詩曰:“屈曲之玄號水城,盤桓顧穴似多情。貴入朝堂官極品,更講奕世有功名?!鼻f身底下瓦崾地里有一墳園,葬有三四代人,號稱翰林墳。每逢清明祭祖時(shí),有嗩吶奏樂,藍(lán)衫頂戴的跪滿滿一地。
自唐代以來,民間就已奉祀大王神了,然各地所祀大王所指人物不同。諸如閩省奉王審知為白馬大王,江南奉昭明太子為白馬大王,甘省則奉唐王李世民為白馬大王。大王廟建在山頂,越發(fā)突顯山勢之雄偉。然我的祖輩們認(rèn)為神廟建在莊頂,有壓住龍脈之嫌,打算與各村鄉(xiāng)老牽頭商議,擬選新址遷建大王廟。正好灣兒河村的王漢卿大老爺兄弟把大王爺接下山去攢神過會,過畢會就不讓大王爺歸廟了,在關(guān)塢山半腰石廟兒梁上建廟奉祀了。大王爺轎子神像就上了石廟兒梁,大王水案則留在廟兒咀。誰料想,被石溝村幾個割柴的人進(jìn)廟把水案也偷走了。沒多久,大王廟無端著火,廟宇全毀,蕩然無存。無奈,柏樹峰、桃樹屲、南坡山三莊的四甲王氏就重塑神像并繪水案,建新廟于南坡山馬咀上。從此,大王爺一神分為二身,山上四甲王氏與河里六家王氏分祀二大王。
自從大王廟被毀后,土匪打家劫舍的事就不斷生發(fā)。先是河南的白朗起義軍過天水進(jìn)入了伏羌縣境,到處燒殺掠奪,奸淫婦女。為躲避白朗的造反,十里八村聯(lián)筑山堡。我家柏樹峰地處通渭、伏羌二縣交界處,通渭縣的南坡山、桃樹屲、柏樹峰、石溝里、大紅峴、小紅峴等莊,聯(lián)合伏羌縣的黨家灣、峴背后、蘇家山、小王家等莊,于小紅峴一山咀上夯筑了一座白馬堡。堡筑好后,堪輿家建議朝東南向開堡門,但開東南門對小紅峴村不利,最終還是朝反向開了西北堡門。不幾年,堡下坡一帶山脈發(fā)生了錯位滑坡,自峴背后莊下七星咀一條中脈就錯位滑坡了。七星咀下有七坰苜蓿地是我家的,把整整一大塊坡地,全震裂為七八塊,一條條的暗縫豁口,人都說損了我莊龍脈。
山堡大都奉祀關(guān)老爺,但白馬堡里供的是白馬爺。筑堡時(shí),白朗起義軍已離開了,唯恐重來才筑的。但在筑堡期間挖出來了一具尸體,尸身尚未腐爛,穿著白朗起義軍的服裝。挖出此尸后,老有人附體串說,說他是白朗軍,過路此地時(shí)病死的。若能給他修廟塑像供奉的話,他可保一方平安。隔三差五,輪番附體,串說得有鼻子有臉的。最后大家都怕了,就答應(yīng)修廟塑像了,但求不附體串說。答應(yīng)后,真的就不再附體了。堡筑成后,就修了廟、塑了像,尊神號為白馬爺。此神倒是很靈驗(yàn),求男女得男女,求富饒得富饒,求長壽得長壽,香火極旺。攢神過會時(shí),此神也會附體串說,說他是十六歲病歿的,跟楊泗將軍一樣是個娃娃神,每次附體串說都淘氣難纏得很,要哄著歸壇。我莊柏樹峰廟兒咀白馬大王廟的毀于火災(zāi),卻迎來了白馬堡一位白朗起義軍白馬爺娃娃神。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白朗作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