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若是傷口長期放置不管，的確很危險(xiǎn)……”宋青月忖道，“偃甲只出自墨門，如今江湖上雖然不大聽得到他們的名聲了，但我可以嘗試聯(lián)系一下?！?p>　　周默默的眼神亮起來，“姐姐，您真是善良的神仙?！?p>　　宋青月擺手，“力所能及而已，所以陳飛和你娘親之間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我不知道……娘親好像很怕他，但是又一直和知州府有往來?！焙鋈婚g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小的時(shí)候，娘親是沒有義肢的?！?p>　　“嗯？”

　　“印象里她會坐輪椅，爹會推著她，而且那時(shí)候，我記得她雙手是完好的，她會用那雙手抱著我，很溫暖，絕不是偃甲冷冰冰的溫度。”

　　宋青月敏銳地捕捉到重點(diǎn)，“你小的時(shí)候，周姨的手還健在？”

　　周默默點(diǎn)頭，“是從父親病逝那年開始，她忽然就換了偃甲做的義肢，后來就一直如此了。那年……應(yīng)該就是陳飛剛到玉門關(guān)的一年。”

　　“那你知道周姨的手是怎么回事嗎？”

　　“不知道，我問過娘親，但她不愿意告訴我。”

　　宋青月粗淺在心底捋了一下，而后抬起頭道：“你乖乖在這里吃飯，我出去跟小乖哥哥說幾句話，好不好？”

　　周默默乖巧地點(diǎn)頭。

　　走出雅間后，宋青月看到婁長言背對門口，獨(dú)自坐在臺階上。雅間在二樓，此時(shí)已經(jīng)過了飯點(diǎn)，酒樓里人不多，宋青月上前兩步，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她偏過頭，見婁長言望著樓下，她便也順著看下去。掌柜在柜臺后面打盹，店小二好不容易有了閑暇，正坐著歇息，大堂里零零散散有些客人。

　　她收回視線，婁長言仍舊一言不發(fā)，也不往她這邊看，臉上沒什么表情。宋青月覺得他好像不是在看那些人，他其實(shí)對那些人毫不關(guān)心。

　　她想了想，試探說道：“我方才看他家的桂花酒釀圓子不錯(cuò)，要不要給你點(diǎn)一份？”

　　婁長言淡淡道：“你搞錯(cuò)了，宋青月，我每次出門都要桂花味的甜食不是因?yàn)槲蚁矚g，是因?yàn)槟阆矚g。”

　　方向沒試對，宋青月又道：“有些事情我一時(shí)半會沒法跟你解釋清楚，我也答應(yīng)你了，只要告訴你的東西都不會騙你，雖然在你看來我可能想一出是一出，總是干點(diǎn)莫名其妙的事情……”

　　婁長言搖頭，“你答應(yīng)了，你說的話我就都信，你不說的和你要做的事情，我相信都有你的理由?！?p>　　也不是這個(gè)方向，宋青月犯難了。

　　她無從下手，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問道：“那為什么生氣了？可以告訴師父嗎？”

　　婁長言安靜一瞬，終于舍得從樓下斂回視線，但他仍舊沒看宋青月，只是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手。半晌，他緩緩道，“我不是生氣，宋青月。我只是想到了一個(gè)問題。”

　　“什么？”

　　“你打算拿周氏母子怎么辦？做好人幫到底嗎？”

　　“盡力而為，我能做到的范圍里，我都會幫他們?！?p>　　婁長言捏了捏自己的手掌，繼續(xù)道：“等事情告一段落了呢？你還要看著他們繼續(xù)經(jīng)營他們的點(diǎn)心鋪嗎？”

　　“自然不會。在我來之前，他們有自己的生活，在我走之后，生活也該回到正軌，我只是做到我能做的而已，沒有必要一直參與他們的生活。”

　　“是嗎……”婁長言輕聲道，片刻后又問，“燕北霜呢？你幫她洗清冤屈后呢？”

　　“嗯？她是有事來玉門關(guān)，辦完事自然就回去了，往后若有交集是往后的事，此間事了自然是姑且告辭?！?p>　　何況那些事都遠(yuǎn)得很，她得先把事情真相弄清楚再說。宋青月暗想。

　　她正想著，就聽婁長言道：“那我呢？你打算和我走到哪一步？”

　　“什么？”宋青月沒明白。

　　“聽我一句找張小狗的父親，你就跟我來了玉門關(guān)。之后我如果去追查東宮令牌，你要跟我去京都嗎？”

　　宋青月沒想過，她只是模糊記得前世婁長言做過什么壞事，她想避免讓他做那些事。從某種層面來講，的確只要一直跟著婁長言，就能掌握他所有的行蹤。

　　于是她道：“會的，你如果要去，我陪你一起?！?p>　　婁長言卻因?yàn)檫@句話擰起眉頭，“再之后呢？我如果報(bào)完仇呢？就相別于江湖？”

　　“你想得好遠(yuǎn)啊小乖，我沒想那么遠(yuǎn)，我還要帶你回鳴沙呢，你現(xiàn)在可不算能出師的水平，”宋青月笑起來，“不過真的到很久以后的話，你想自己去看看這個(gè)江湖，我倒是沒什么意見。畢竟師徒也不是總在一起嘛，你看我，我?guī)煾复邙Q沙山上不挪窩，但我就喜歡在山下到處走走啊?！?p>　　“果然沒什么區(qū)別。”婁長言垂眼，語氣帶著點(diǎn)微不可察的失落。

　　“什么呀？”

　　“……你陪我這一路，和幫燕北霜，幫周氏母子，沒有區(qū)別。都只是你那莫名其妙的道德感泛濫，讓你覺得非這樣做不可。”

　　區(qū)別大了，宋青月想，她可以不管所有人，卻不能不管婁長言，這家伙放任不管就會變成魔頭??！

　　“不一樣，你是我徒弟啊?！彼f道。

　　婁長言不語。

　　宋青月嘆口氣，“給你取了個(gè)長言的名字，本意是想讓你多說說話，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結(jié)果你這家伙，要么一個(gè)字不說，要么一張口就讓人想直接去世?！?p>　　“我為什么非得像你期望的樣子?！眾溟L言嗤笑。

　　“沒有說這樣不好，這是你的性格，生來如此。只是有時(shí)候不了解你的人就會曲解你的話，從而改變對你的看法，而你沒辦法為此辯解?！?p>　　前世的婁長言便是如此，因?yàn)楹髞韾好颜?，焉支山那場改變他命運(yùn)的大火，卻被說成是他的手筆。

　　“沒什么好辯解的，我不在乎別人什么看法?！?p>　　“嗯……也許是因?yàn)槲冶葎e人了解你一點(diǎn)吧，所以不希望別人誤解你?！彼吻嘣抡f道。

　　婁長言的目光驀地從手心移開，落在她臉上。

　　宋青月剎那間福至心靈，忽然就明白了這家伙在鬧什么脾氣。

　　她莞爾，“是覺得我偏心默默訓(xùn)了你，覺得我和別人一樣誤解你？”

　　婁長言含混道：“也不全是……”

　　后半句話被身后驟然傳來的開門聲打斷，周默默探出腦袋來，“姐姐，小乖哥哥，我吃完了。我們回去吧？娘估計(jì)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