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一章（續(xù)2）、第二部第二章

　　上官瑩靜靜地聽著丹尼爾的講述，盡量做著矜持的表情，只是一個勁兒地給丹尼爾夾菜。丹尼爾還不太習(xí)慣中國人的吃飯方法，上官瑩給他夾多少，他就吃多少，吃到后來，他面有難色地說，“米拉娜，太多了！我吃不下了！”上官瑩撲哧一下笑了，她說，“不一定全吃完，吃不完就剩在這里?！薄澳嵌嗫上О?！”丹尼爾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很抱歉的樣子?！皼]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們平時都是這樣的?！鄙瞎佻摪参恐?，他還是搖了搖頭，好像很難以理解的樣子。

　　餃子上來了。上官瑩高興地說：“餃子來嘍！丹尼爾，你來嘗嘗中國的餃子！”丹尼爾看上去有點兒發(fā)愁，但還是附和著上官瑩：“好，好！我嘗嘗。”上官瑩給他介紹著：“這個是牛肉大蔥餡兒的，這個是豬肉白菜餡兒的，這個是三鮮餡兒的，素三鮮，就是雞蛋、海米和韭菜?！鄙瞎佻撊鐢?shù)家珍，丹尼爾聽暈了，他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因為上官瑩所說的大蔥、白菜和韭菜對他來講都是第一次聽說，他從沒見過，也沒吃過。他一樣吃了兩個，上官瑩讓他多吃幾個，他使勁兒搖頭，“我飽了，我飽了！”他用手在脖子部位比劃著，意思是說已經(jīng)吃到嗓子眼兒了，再也吃不下去了。上官瑩又問他：“中國餃子好吃不好吃？”丹尼爾點著頭，“好吃，好吃?！薄笆遣皇潜榷砹_斯餃子好吃？”上官瑩又追問一句。這下丹尼爾回復(fù)得可沒那么快了，他遲疑了一下說：“俄羅斯餃子也好吃?！薄翱墒悄銈兊娘溩記]有那么多種餡兒，也沒有那么多調(diào)料?！鄙瞎佻摬灰啦火垼翱赡馨??！钡つ釥栐僖淮胃胶椭瞎佻?，然后說：“中國餃子非常好吃，俄羅斯餃子也好吃?！闭f完，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完，還問了一句：“米拉娜，你現(xiàn)在會包餃子了嗎？”上官瑩一下有些語塞，“還沒有，哪有時間呀！”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如果丹尼爾要是知道她在家的時間比上班的時間多得多的話，一定會再繼續(xù)追問，你在家都干什么了？但是他不知道。

　　中飯在非常愉快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丹尼爾還不想馬上跟上官瑩告別，他問上官瑩有沒有時間，是否可以陪他去雅寶路和中國商人談?wù)動嗀浀氖聝?。上官瑩本來沒安排什么事兒，就答應(yīng)了和他一起去。雅寶路在BJ東城區(qū)東南部的大雅寶胡同，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后期因服裝貿(mào)易而聞名于世。上官瑩對那里很熟悉。因為雅寶路一帶是BJ的使館區(qū)，所以最開始是以擺地攤兒的形式出現(xiàn)的，就是想依靠使館區(qū)老外多的特點來賺取外快。關(guān)于雅寶路的故事有人說，在BJ，來自俄羅斯的每3個美元中，就有2個美元裝進(jìn)了雅寶路商家的口袋。所以，當(dāng)?shù)つ釥栒埳瞎佻撆闼パ艑毬返臅r候她覺得很順理成章。在上官瑩的幫助下，準(zhǔn)確地說在她的翻譯下，交易很快就談妥了。事情辦得那么順利是丹尼爾沒有想到的。他邀請上官瑩到附近的咖啡館喝杯咖啡，再一起坐坐。上官瑩欣然同意了。

　　咖啡館里很安靜，沒有吵吵嚷嚷，只有竊竊私語。輕輕的舒緩的鋼琴曲環(huán)繞于咖啡館內(nèi)，面對面的舒適沙發(fā)座位，香濃的咖啡味道，營造著一種浪漫溫馨的氛圍。丹尼爾和上官瑩面對面坐在了一個茶幾的兩邊。丹尼爾要了一杯黑咖啡，他問上官瑩要什么咖啡，上官瑩拿不定主意，他幫上官瑩要了一杯卡布奇諾。起初，他們熱烈地討論了關(guān)于皮夾克生意，說了丹尼爾什么時候離開BJ……說著說著就靜了下來，好像沒話題了。上官瑩看了丹尼爾一眼，似乎期待著他再挑起話頭。丹尼爾不看上官瑩，他低垂著眼簾，注視著手里的咖啡杯，表情漸漸嚴(yán)肅起來，一反平時總是樂呵呵的神態(tài)。還沒等上官瑩發(fā)問，丹尼爾抬起頭，上揚了眉毛，低沉地說：“米拉娜?！薄鞍?？”上官瑩沒料到丹尼爾一下變得這么嚴(yán)肅。丹尼爾沒有被上官瑩的吃驚神情打斷，他繼續(xù)深沉地說：“你知道我很喜歡你，你還記得我說過要娶你嗎？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rèn)真的。請你再好好想想，不要那么果斷就拒絕。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如果你肯嫁給我，我不會讓你去工作，你會有錢花，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钡つ釥栒f完了這番話，把目光直直地投向上官瑩，他的目光是懇切的，真誠的，是渴求的?！懊桌?，我把我想說的都說了，你不用現(xiàn)在就回復(fù)我，請你一定好好考慮考慮！我會等你的，一年，兩年，三年?！鄙瞎佻摫坏つ釥柕脑?，他的目光，他的神情，深深打動了，她慢慢地低下了頭，什么也沒說。她沒有像半年前那樣立刻拒絕，也沒表示任何的許諾，她只是低下了頭。

　　她的內(nèi)心翻江倒海！她真的覺得丹尼爾比蕭然更理解她，更知道她想要的生活。她已經(jīng)煩透了這半年無趣的生活！她已經(jīng)開始憂慮和蕭然在一起的未來生活將會怎么過。她和蕭然講了那么多她的愿望，她的期待，可蕭然只是說理解她，行動上卻仍然一如既往，沒有一點兒向她的愿望靠攏的表現(xiàn)，反而似乎離她越來越遠(yuǎn)了。蕭然不再和她談未來，也不評判現(xiàn)在，他似乎是希望用自己的行為讓上官瑩自己明白：你隨便干什么，我不干涉；你也別希求我干什么；你什么都不干，我可以養(yǎng)活你，但生活水平就這樣。上官瑩最近考慮了不少關(guān)于她和蕭然的關(guān)系，他們的生活，不知為什么想得越明白心里越恐慌。但是現(xiàn)在上官瑩什么都不能說，她還沒有想清楚，她還覺得丹尼爾是個夢幻，而蕭然才是她的生活。見上官瑩一言不發(fā)，丹尼爾說：“我可就等你三年??！再多了，我就不知道了！哈哈哈……”丹尼爾恢復(fù)了他平時說話的幽默詼諧，也把他們之間的氣氛調(diào)成輕松愉悅的狀態(tài)了。上官瑩被他的幽默感染，也笑了，她也順便幽了一默：“要想辦成大事兒就得有恒心吶，我親愛的丹尼爾！”丹尼爾打了個愣神，馬上理解了上官瑩的意思，他深情地看了上官瑩一眼。然后，他們同時舉起了咖啡杯，不言中，他們都覺得對方更親切了。

　?。ㄒ韵麻_始第二部第二章）

　　1再度北上心之所向

　　日子很無聊，但時間卻過得很快，丹尼爾走后又一個多月過去了。一天，上官瑩接到老劉頭兒打來的電話，第一次去莫斯科就是他帶隊的，現(xiàn)在他又計劃再次去莫斯科，問上官瑩想不想去。上官瑩問他：“你還是去賣皮夾克嗎？”“現(xiàn)在是什么季節(jié)？還賣皮夾克？誰買呀？”老劉頭兒反問道。上官瑩一想，是呀，都快夏天了，“那你去莫斯科干什么？”她問?！艾F(xiàn)在俄羅斯的香煙在中國賣得很好，一條香煙可以賺不少錢呢，我想從莫斯科買些香煙回來賣。”“你知道怎么賣，賣給誰嗎？”上官瑩好奇地問，“雅寶路那里有人專門收俄羅斯的香煙，把煙賣給他們就行。我有認(rèn)識人?！边€沒等上官瑩往下問，老劉頭兒自己就接著說了：“你現(xiàn)在不是成天沒事兒干嗎？那就再去俄羅斯跑一趟唄。回來你把煙交給我就行了，我?guī)湍阗u。又能掙點錢，還能玩兒一趟。”上官瑩聽著老劉頭兒的話，心里思忖著：再去趟莫斯科當(dāng)然好；掙點錢也不錯；而且香煙也不沉，不費力氣。只是路費和煙錢從哪里來呀？蕭然會給嗎？“喂，喂？”老劉頭兒沒聽到她的答話，喊了兩聲，提高嗓門：“上官瑩，你聽著呢嗎？”“聽著呢，聽著呢！我得考慮考慮，還得問問蕭然?！鄙瞎佻撨B忙應(yīng)答?！昂冒伞Ｈ绻阆肴?，盡快跟我說。我們有幾個人一起辦簽證，買車票。說晚了就來不及了?！薄昂煤?，我盡快?！鄙瞎佻摯饝?yīng)著，老劉頭放下了電話。

　　上官瑩陷入了沉思。去還是不去？她當(dāng)然想去。不僅是因為她閑得無聊，想找點兒事兒做，深一層的原因是她想再看看莫斯科。從初次去莫斯科對它一無所知，到這半年多對它的關(guān)注和了解，莫斯科成了上官瑩向往的城市，她想更多地了解它，想好好看看它。她也想再看看丹尼爾，不知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可是蕭然會不會同意她去呢？她怎么跟蕭然說他才肯出錢讓她去莫斯科呢？想來想去，上官瑩覺得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直接和蕭然說明一切，當(dāng)然，除了關(guān)于丹尼爾。她和蕭然的交流方式從來都是簡單直接，因為她不會拐彎抹角；還因為如果她想委婉或者繞著說的時候，總是被蕭然識破，所以她也懶得費心思去繞了。有時上官瑩覺得她和蕭然之間有些不公平，因為蕭然的習(xí)慣恰恰相反，他很少直接表達(dá)自己的觀點，他總是在想要說的事情周圍繞，似乎是要讓上官瑩猜出他在想什么或者他是什么意思，可上官瑩偏偏又不善長揣測，結(jié)果往往是累而不得要領(lǐng)，只好隨他去。上官瑩有時會突然覺得心里不平衡，因為蕭然似乎很容易就可以洞察和了解所有她的所思所想，而她卻全然不知蕭然的內(nèi)心。盡管如此，上官瑩也沒有努力去學(xué)習(xí)觀察和揣摩蕭然，她不僅頭腦簡單還有些懶，她只有依賴于他對她的愛，反正蕭然對她好就行，至于他可能還有什么其它猜不透的東西，那都不重要。

　　那天蕭然沒有加班，他買了不少菜想好好做一頓晚餐。他還特意買了茄子要給上官瑩做她最喜歡吃的燒茄子。他也看出最近一段時間上官瑩情緒不高，他想好好做頓飯，一起聊聊。上官瑩特別喜歡蕭然做的燒茄子，每次吃都要大夸特夸。由于燒茄子比較費時間，所以他們并不經(jīng)常吃，如果蕭然做燒茄子一定是他心情好，或者他想哄上官瑩高興。蕭然做了幾個菜擺上桌，上官瑩一邊嘗著菜連聲說好吃，一邊在桌子上擺好了碗筷和啤酒杯。蕭然脫下圍裙，往啤酒杯里斟滿酒，晚餐開始了。蕭然舉起酒杯說：“來，親愛的，咱們先碰一下。為了你！”“為我？我有什么好為的？為你吧！親愛的，你辛苦了！”上官瑩也舉起了杯，提議為蕭然干杯，她覺得自己天天在家呆著實在沒做什么，反倒是蕭然每天都辛辛苦苦地工作，有時還要加班，應(yīng)該為他干杯?！罢O，”蕭然說這個“誒”字時聲調(diào)從低到高，顯然是要堅持自己的建議，“先為你，親愛的，為了你的美麗！”蕭然笑著，細(xì)細(xì)的眼睛都瞇縫起來了，目光里有欣賞，還藏著一絲狡黠。上官瑩聽了蕭然的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行，親愛的！謝謝！”她爽快地說，“砰——”，酒杯發(fā)出悅耳的聲音，他們倆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晚餐的氣氛非常愉快，上官瑩和蕭然很長時間沒有這么盡興地邊吃邊喝邊聊了。蕭然說得比較多，他聊他的工作，聊同事聊領(lǐng)導(dǎo)，聊單位里的趣事，還聊到他今天接了一個很大的翻譯活兒，能掙不少錢。上官瑩恍然明白了蕭然今天為什么心情這么好。她舉杯提議祝賀蕭然接了個大活兒。蕭然也高興地說謝謝，并說只要兩人共同努力，他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聊著聊著，蕭然把話題轉(zhuǎn)到了上官瑩身上。他問上官瑩最近工作找得怎么樣，有沒有稱心的，有什么新的打算嗎，等等。上官瑩一時語塞，不知從哪說起。他看出上官瑩似乎面有難色，馬上安慰說，不用急，想好了再做。上官瑩覺得這正是向蕭然說出自己想法的好時機，于是抿了一下嘴說：“其實，我有打算，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彼脑捳f得不像平時那么痛快，想說又不好開口的樣子。蕭然一下就看出上官瑩的為難與他有關(guān)，他注視著她：“說說看？”上官瑩好像拿到了通行證似的，一口氣把上午老劉頭講的，她自己想的，以及她的擔(dān)憂全說出來了。最后還著補了一句：“我就是說說，我不想增加你的負(fù)擔(dān)?！笔捜稽c了點頭，目光投向了酒杯，他拿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他抬起頭看了看上官瑩，舉起杯說：“來，咱們再碰一下?！鄙瞎佻摬唤獾乜戳耸捜灰谎郏捜粫獾卣f：“我想想，明天告訴你，行嗎？”上官瑩點點頭，也舉起了自己的酒杯，“砰——”碰杯的聲音有點兒發(fā)悶，他們相視一笑，喝干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