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祖母
夜止珩！
朝顏心中暗道不好。
然而，就在下一瞬，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威嚴聲音。
“住手！”
所有人都被聲音驚到，齊刷刷回頭看去。
芳草和竹青兩個人一左一右攙著老夫人走進門來。
這位沈老夫人是夏有乾的嫡母，原是臨安伯爵的嫡女，嫁到夏家做了當家主母。
可惜，她命中子女緣薄，唯一的嫡子也在二十歲那年故去。
再后來，才有了夏有乾當家。
夏有乾娶妻之后，老夫人就將管家對牌交到了現(xiàn)在的大夫人手中。
平素，只吃齋念佛，鮮少管事。
芳草剛才遠遠瞧見大夫人帶著李嬤嬤還有幾個家丁氣勢洶洶的往玉蘭院來，便心道不好。
這么多年，大夫人對她們不管不問。
她料定，她們是來找茬的，慌忙去求了老夫人前來。
夏老夫人雖不管事，卻是個明事理的，聽了芳草的話，便答應同她來看看。
還真叫她瞧見了熱鬧。
芳草扶著老夫人在院子中的石凳坐下。
大夫人臉色不好看，帶著李嬤嬤過來行禮，朝顏也跟過來行了一禮。
大夫人強打起一個笑容來，“母親，您今日怎么得空出來？”
“我不來，也不知道你把家管成這個樣子。”
沈老夫人的話說的不客氣。
她母家是五代貴族，她們這樣的大家族中最要緊的就是一團祥和，鬧得雞飛狗跳，傳出去只會叫人笑話。
大夫人故意將事情說?。骸霸皇莵G了個小物件，不打緊的，這些不懂事的小輩勞煩您來，著實該罰。”
“不打緊的小物件？”
沈老夫人哼聲，“那要勞師動眾的來搜小姐的閨房？！”
“我們夏家三位小姐都還沒有議婚，就有一個要背上竊賊的名聲，日后還有什么好人家來提親？”
沈老夫人幾句話就將大夫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沈老夫人睨了一眼跪在大夫人后面的朝顏，又道：“三丫頭剛才的話說得好，夏家的家訓就是清清白白做人。”
“三丫頭，我只問你一遍，你見沒見過二丫頭丟的香囊？”
大夫人既說是丟了東西，為顯公允，她自當問過。
不待朝顏開口，芳草跪下就道：“老夫人，我家小姐絕不會偷竊，莫說是一個香囊，去冬數(shù)九寒天最冷的時候，我們屋子里沒有炭火，小姐也是硬生生挨過來，手上生滿了凍瘡，到現(xiàn)在還沒好全。
最難的時候，我們連一塊炭都沒偷過，何苦現(xiàn)在要去偷一個香囊，難道說她那香囊是鳳凰毛做的？”
沈老夫人對這個庶孫女沒有多少印象，一年到頭，不過中秋和過年會見上兩次。
夏朝顏既不是嫡女，也不是最出挑的那個。
沈老夫人關注不到她也屬正常。
但大夫人卻確確實實是她的嫡母，身為嫡母，竟然連女兒房中的炭火都分不均勻，傳出去豈不叫人說他們夏家管家無方。
“三丫頭，你上前來?！鄙蚶戏蛉藛舅?p> 李嬤嬤神色慌了。
玉蘭院中的吃穿用度向來是給的最少的，府中眾人層層克扣，到夏朝顏手上便剩不了多少。
她一直都知道。
也正因為從來沒有人過問，她才敢克扣的越來越明目張膽。
朝顏走到沈老夫人身邊，一陣風吹過，將她身上的單衣吹起，整個人于風中骨瘦如柴。
沈老夫人微微蹙眉，拉起朝顏的手一看，十個手指又紅又腫，骨節(jié)處都裂了血痕。
雖只是庶女，到底也是夏家的女兒！
她氣急狠狠一拍桌子，“只當我老了，不管事了，便有奴才貪了主子、小姐的用度，日后就是騎到主子頭上撒野，也未可知，等我死了，有你們作踐這個家的時候?！?p> 沈老夫人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當下就嚇得大夫人抹起眼淚。
“母親這話便是怪兒媳沒有管好這個家了。”
沈老夫人不勸，也不理她說的這話。
沈老夫人不發(fā)話，就沒有人敢去遞這個臺階。
氣氛一時僵住。
李嬤子見狀，連滾帶爬從人群中出來，“老夫人莫要責怪夫人，這玉蘭院的日常開銷用度，都是我在管，是我疏忽了三小姐的事情。老夫人要罰就罰我。”
夏朝顏涼涼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嬤子。
她是大夫人的陪房，若大夫人后面日子不好過，她日子也難過。
不如現(xiàn)在先認罪，等大夫人來日翻身，還能記得她今日救急的好。
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李嬤子出來認罪，沈老夫人反而不著急了。
她緩緩喝了一口茶：“只三丫頭這一處，是你管事？”
這話問的突然，李嬤子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大夫人成了夏家的當家主母之后，夏家諸多繁瑣事務交給她和另外兩個嬤嬤分管。
她們?nèi)硕际谴蠓蛉藦哪讣規(guī)淼?，從大夫人做小姐時候，就跟在一旁伺候。
與大夫人是一條心的。
她主管后宅采辦事項，小到小姐們的胭脂水粉、四季常服；大到年節(jié)、走親戚時，送的禮品，皆由她負責。
默了半響，李嬤子才老實將自己日常做的所有事情，說了個遍。
沈老夫人聽罷，淡淡道：“那便是管的事情太多，你這老嬤嬤也上了年紀，還叫你管著這么多事，難為你了。
罷了，今后你便去南山下的莊子看莊子吧。
交還了管事的對牌，日后你負責的事情，都交給竹青打理?！?p> 沈老夫人三言兩語就打發(fā)了她。
大夫人喃喃張嘴，卻無話可說。
她身邊人做事不利落，先被抓了錯處，她就算再舍不得，也沒臉作保。
幸而，南山下是個大莊子。
李嬤嬤過去也不算虧待。
沈老夫人料理完李嬤子，才轉(zhuǎn)頭不咸不淡的問大夫人：“兒媳，我這般處理可好？”
大夫人咬著牙，說道：“兒媳一切都聽公婆安排?！?p> 沈老夫人并不是為了維護夏朝顏。
她這么做，都是為了夏家的名聲臉面。
說完李嬤子的事情，沈老夫人又問了朝顏一遍：“三丫頭，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p> 朝顏恭敬跪在沈老夫人跟前，恭恭敬敬道：“朝顏確實不曾偷竊?！?p> 話落，一頓。
“但朝顏知道是誰偷拿了嫡姐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