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柳先生傳》(晉.陶淵明)原文:
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閑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環(huán)堵蕭然,不蔽風(fēng)日;短褐穿結(jié),簞瓢屢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忘懷得失,以此自終。
贊曰:黔婁之妻有言:“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逼溲云澣羧酥畠壓??銜觴賦詩,以樂其志,無懷氏之民歟?葛天氏之民歟?
五柳先生傳——自性桃源令主特寫
【先生不知何許人也】,先生,即“自性桃源”。自性桃源,本自離于一切相,無生無滅,無來無去,雖可映現(xiàn)一切相,卻不在任何現(xiàn)象之中,不是任何現(xiàn)象,沒有形相,不可定義。因此無法描述從何處來,所居何處。
【亦不詳其姓字】,“自性桃源”,沒有姓,沒有名,沒有字,離于一切語言、概念、名相?!白孕蕴以础边@種說法也是一個假名。
【宅邊有五柳樹】,“宅”,即“自性桃源”臨時所居之所,此身心是也。五柳,有多重含義。柳屬于木,東方甲乙木,在五行學(xué)說中,木,代表生機(jī)、生發(fā)。古人云:天地之大德曰生。五柳,即是五木——五生——五德。五德:仁、義、禮、智、信。此五德合一,曰仁。仁歸于本,曰道。道者,自性桃源是也。五柳樹,正是在自性桃源之中五德自然生發(fā)欣欣向榮的象征。
【因以為號也】五柳先生,即是五德先生,即是仁者,即是道者,即是自性桃源令主也。
【閑靜少言,不慕榮利?!渴治兆孕蕴以戳?,生活在自性桃源中的人,其心皆閑、靜、少言,不慕榮利。閑,即心中無事,清凈自在,了無掛礙,安詳安樂。靜,即寧靜、清靜,沒有煩惱,沒有紛爭,沒有糾結(jié),沒有焦慮,沒有痛苦,寧靜安詳。少言,即默默安住在自性桃源之中,無言默守,不喜歡說話,也很少說話,在寂靜中靜靜地品味自性桃源的深韻。不慕榮利,不喜歡、不追求紅塵世間的榮譽(yù)、榮耀、金錢、財富、權(quán)勢、利益等。
【好讀書,不求甚解?!肯矚g讀書,在讀書中訪師會友神交古人,暢享讀書的樂趣,但并不執(zhí)著于文字表面的意思,不咬文嚼字,不鉆牛角尖,只重在品味其精神,領(lǐng)悟其智慧,徜徉其靈思,感受其生命的溫度,其中至味,為文字所難以言說也。
【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在文字中感受古圣先賢的生命智慧,神交其心,神交其意,神交其氣,神交其神,遂豁然忘我,渾然一體,恍兮惚兮,不知今夕何夕。
以上這幾段文字側(cè)重于從自性桃源的本體層面來描摹安住于自性桃源的生命狀態(tài)。接下來的文字則從生活層面來描摹以自性桃源為務(wù)的生命,其日常生活中的狀態(tài)與“宗風(fēng)”。
【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科湫陌沧≡谧孕蕴以粗械摹疤以戳钪鳌保谏钪蟹浅O矚g飲酒——生性浪漫崇尚自然而不喜歡被拘束的人,特別是其中的文人墨客,大多喜歡飲酒。這大概與飲酒之后處在一種無所拘束的“恍兮惚兮”狀態(tài)有很大關(guān)系,這時文思靈感最容易順筆尖而傾瀉,自然天成,盎然成趣。陶令寫了那么多以飲酒為題的詩就是例證。雖然嗜好飲酒,但因?yàn)榧抑胸毧?,所以不能?jīng)常得償所愿。
【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坑H朋故交皆知陶令有此嗜好,且敬佩其高風(fēng),有時就會備上一壺好酒招待他。
【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每次應(yīng)親友之邀去飲酒,一定要喝到盡興,能喝醉最好。
【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亢茸砹司屯讼丶?,從來沒有一絲留戀。
【環(huán)堵蕭然,不蔽風(fēng)日】其所居之地,家徒四壁,十分蕭索,屋頂和門窗也到處漏風(fēng),夏天遮不住烈日,冬天擋不住寒風(fēng)。
【短褐穿結(jié),簞瓢屢空】其平時穿著與勞動人民一樣,穿著短上衣,而且有很多破洞和補(bǔ)丁。家里的瓢瓢罐罐也常常是空的,上頓不接下頓。
【晏如也】即使如此,仍然一派安然自得的樣子,悠哉悠哉,看不出一點(diǎn)貧苦的樣子。
【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常常寫文章自我娛樂,其文常常顯露出安貧樂道的君子之志。
【忘懷得失,以此自終。】一切榮辱得失,皆拋之腦后,不掛于懷,以此風(fēng)骨安度此生,別無所求。
【贊曰:黔婁之妻有言:“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薄坑腥速潎@說,戰(zhàn)國隱士黔婁的妻子曾經(jīng)這樣評價過黔婁:不憂患于貧賤,不熱衷于富貴。以此表達(dá)對黔婁高潔風(fēng)范的認(rèn)可。
【其言茲若人之儔乎?】說的不也正是五柳先生這樣的人嗎?
【銜觴賦詩,以樂其志】歸隱田園,飲酒賦詩,其心安居在自性桃源之地,以此志向?yàn)闃贰?p> 【無懷氏之民歟?葛天氏之民歟?】看他這樣的風(fēng)范,真的很讓人懷疑他是來自上古無懷氏和葛天氏時代的穿越者呢!
無懷氏、葛天氏,同時亦隱喻無執(zhí)、無住、無掛、無我、無為、無爭、自然天成、與天地同化的大化之境。
莊子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陶令曰:一切皆歸于大化也,至道無生,至仁無名,至人無留——此“桃源秘令”也。
無留(五柳)先生傳,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