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愛
臘月二十三，小年。
這一天，是孟迎龍訂婚的日子。
一大早，家里就來了很多人。
她陪奶奶坐著，聽著眾人的賀喜與恭維。神情淡淡的。
“叔兒、嬸子，你們老倆有福氣啊，孟主任兩口子在縣里上班，村里有個啥大事小情的沒少麻煩他們?！贝逯らT洪亮，“這回孫女找的婆家這么好，聽說全是當(dāng)官的。大伙兒都眼氣嘞不行。”
“看你說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那還不是應(yīng)該的?！泵蠣敔斝睦锩赖貌恍?，“我常跟我們老二說，鄉(xiāng)親不管是誰找上你，能幫多少幫多少，有多大勁使多大勁，做人千萬不能忘本啊?！?p> 正說著，孟建華大步走了進(jìn)來，他現(xiàn)在是縣委研究室主任，許是寫材料太費神，他早早就謝了頂。只能從那一雙大眼，高挺的鼻梁上，依稀看出年輕時的帥氣模樣。妻子在教育局工作，這些年倒是沒有太大變化。
“爹、娘，男方車隊馬上就到，咱們準(zhǔn)備動身啦?！?p> 又單獨囑咐孟迎龍，“迎迎，一會兒讓你嬸子領(lǐng)著你，他們一個系統(tǒng)的，都熟，有什么事就跟嬸子說?！?p> “嗯，我知道了，叔叔?！?p> 高鵬飛捧著鮮花，被一群年輕小伙兒擁著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正一臉窘迫，手足無措地慌亂之際，孟迎龍竟主動上前，飛快地碰了下他的嘴唇。
大家哄笑地更厲害了。
他紅著臉，湊近女孩兒耳旁，小聲說道：“謝謝?！?p> 角落里，劉麗君悄聲問一旁的女孩，“曉曉，你哥呢？”
“去海南旅游了，還帶著姥姥姥爺呢，”孟迎曉疑惑道：“你不知道嗎小姨？”
“前幾天聽你姥姥說了一嘴，我還以為是過了小年再去呢?！眲Ⅺ惥龥]想到，劉猛竟然挑這個時候出去玩，忍不住嘲了一句：“不是說看她最親，都勝過你這個親妹妹了嗎？”
“哼，還不是年前‘七日游’就剩這趟了，”孟迎曉不置可否，“哥為了表示歉意，還送了她一輛車呢?！?p> “什么車？之前開回來那輛電車？”
“嗯，值十四五萬呢。”孟迎曉撇嘴道：“我媽媽也想開，哥說再買一輛，可我媽一向節(jié)儉，哪兒舍得啊?！?p> ***
劉猛一整日，精神恍惚地跟著團，轉(zhuǎn)了一個又一個景點，一路不停地抽煙。
姥姥、姥爺都比他有精神頭，津津有味地聽導(dǎo)游介紹著，這看看那瞅瞅，一天下來，走了不少路。晚上吃了飯，感到疲倦，早早睡下了。
劉猛一個人出來海邊坐著，望著遠(yuǎn)處陷入了回憶：
那年的秋夜，外面是凄風(fēng)冷雨。
房間內(nèi)卻是暖融融的。
他幫女孩揉肚子。
“哥，你手真熱，好舒服。”
還有更熱更舒服的呢。
他在心里下流而放肆地想著。
“哥，做那個是什么感覺?。俊迸⒙暼缥脜?。
落入他耳中，卻如驚雷。
“做什么？”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哎呀，你壞死了，明明知道人家問的是什么?！迸⑿邜赖嘏ち伺ど眢w。
“嗯，別動?！彼挥傻刮豢跉?。
“怎么了？”女孩轉(zhuǎn)過身來。
那模樣天真極了，純潔極了，也誘惑極了。
男人感到嗓子眼干的厲害，悄悄吞咽了幾口唾液。
“以后不許用這種眼神看男人，小心‘玩火自焚’。”
他聲音暗啞，態(tài)度堅決。
“討厭，”女孩嬌嗔，“誰都跟你似的...啊，大壞蛋。”
“我怎么你了？就成壞蛋了？”
“你倒是說說看，嗯？”
她被他磨得不耐煩了，噘著嘴嘟囔：“哼，這么點小事，都不肯告訴我，就是壞。”
“哦，原來是嫌沒滿足你...”他成心逗她，“...的好奇心，是哥哥錯啦?！?p> 她皺著眉，聞言粉嘟嘟的小嘴噘得更高，簡直能掛個油瓶子了。
“哈哈哈，小傻瓜?！彼Φ眯厍恢鳖潯?p> ......
***
想起那些旖旎，劉猛不覺笑了起來。
指尖一痛，香煙燃盡，燙的他一個激靈，笑容攸然消失。
他望著那樣平靜寬廣，那樣幽深靜謐的海。
好一個“海納百川”。
可誰又知道“百川”的經(jīng)歷和心情呢？
他終不再強求。
因為他悲哀地發(fā)現(xiàn)，越想放下，越是記得深刻。越想平靜，越是心亂如麻。
始終放不下，也不得平靜。
可是那又怎樣，她還是他的...妹妹啊。
如果你對我的喜歡，是男女之情，那在我這里，愛情至上。
可如果你對我的喜歡，只是兄妹之情，那在我這里，親情至上。
別怕，我最愛的，永遠(yuǎn)是你。
望著大海，他暗暗起誓。
***
除夕前一天，劉文君三姐妹回了娘家，一番灑掃整理后，三人坐在院里，嗑著瓜子聊天。
“哎，你們家迎迎，婆家送結(jié)婚的日子了嗎？”大姐問道。
“早送了，訂婚的時候，就找人合了八字，說是明年三月十八、九月十六是宜嫁日?！眲⑽木靡獾溃骸坝职桶偷刈尷隙眿D傳過來話，說想早點過事兒，希望我們能選三月那個日子。”
“男方家里夠急的呀，別是有啥故事？”劉麗君在一旁插話。
“能有啥故事啊？”劉采君搶著說道：“迎迎要個有個，要模樣有模樣，還有正式工作，他們家當(dāng)然想早點娶過門了，免得被別人搶走了。”
“也是，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這迎迎長得不僅是美，還特別洋氣，根本不像農(nóng)村出去的?！眲Ⅺ惥c頭贊同。
又壓低聲音八卦：“她那親生爸爸，肯定長得不賴。”
“她那親媽，聽說長得也挺好看的。”劉采君說道。
“切，好看什么呀。黑不溜秋的，也不說話，成天戴著個眼鏡，悶頭學(xué)習(xí)，我看就是矮子里面拔將軍?！?p> 劉麗君以前和孟芳華同在鎮(zhèn)中讀書，評判起學(xué)生時代的大眾情人，很是不留情面。
也是，以現(xiàn)在的眼光看過去的人，只覺得真是又土又沒品味。
“哎，這么些年，就沒人來認(rèn)過迎迎？”劉麗君又問道。
“沒有?！眲⑽木龘u頭嘆氣，“哎，也怪可憐的。”
“嗨，可憐什么，這回‘麻雀變鳳凰’，飛上了高枝兒，以后且享福吧?！眲⒉删Φ溃骸熬褪窃勖妥釉撝绷税桑棵妹每峙率且s自己前面了。”
“這樣也好，她早點兒嫁出去，省得有人老是惦記著，不死心?！眲Ⅺ惥涤U著說道：“是吧，二姐？”
“閉嘴吧，還嫌我們娘倆不夠丟人的？”劉文君有點氣急敗壞。
她自己沒本事，拴不住孔澤。誰知兒子卻是個癡情種，關(guān)鍵還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想起來就一肚子的氣。
“好了好了，別吵吵啊?！贝蠼愠鰜泶驁A場?！霸勖妥涌刹怀顐€媳婦，眼下就有個合適的?！?p> 原來，劉猛這次在網(wǎng)上報團，去旅行社拿票的時候，碰見了個初中的同學(xué)，叫魏雅琪。
說來也巧，這姑娘老家就是鎮(zhèn)子上的，爸媽在商品街開了間玻璃門市。
上頭有個哥哥，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專業(yè)是導(dǎo)游。大專畢業(yè)后，就在表姐開的旅行社幫忙。
“她一個人在市里，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好掂對。女的又不比男的，她家里愁的不行?！眲⒉删劝鹊卣f個不停，堪比專業(yè)媒婆?！斑@次一見猛子，就托人四處打聽，看來是有意的很?！?p> “姐，你這說了一堆，閨女長得咋樣??？見過沒有？”劉文君來了興趣，急忙問道。
“我還是沒見過，不過閨女媽是個大高個，雙眼吊皮的，閨女想來長得也差不了?！?p> “他們又是同學(xué)，啥脾性也了解，一會兒猛子到家了，跟他好好說說，沒準(zhǔn)還真能成呢?！眲⑽木吲d地期盼著。
下午，三人到家后，大姨便拉著劉猛一通說，直說的天花亂墜，簡直是天賜良緣。
姥姥、姥爺也是支棱著耳朵，在一旁一字不落地聽完。
“好好，啥也別說了，采君啊，你馬上安排，該見面見面，該出去玩就出去玩?！崩褷敿焙鸷鸬兀譀_孫子說道：“這次再扭扭，看我不揍你?！?p> 劉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行，你們看著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