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木材當從中間斷
「馬車上」
周韻程兩世第一次坐馬車，十分不習慣。想之前她再忙都堅持不在交通工具上工作，交通工具包括但不限于汽車火車飛機輪船。主要是因為她十分容易暈車暈機暈船，但凡在這些東西上看書看手機看電腦，必然會吐。
沒想到一朝穿越，居然還要頂著壓力在馬車上看賬簿。周韻程越想越郁悶。當馬車到達靖王府門口時，周韻程的已經(jīng)臉色慘白，胃里翻江倒海。
“你沒事吧？”夫人看著狀態(tài)奇差周韻程說道：“是不是中的毒還沒清？”
“沒事，我暈車?！敝茼嵆虜[擺手回道。
“你看完沒，怎么樣？”夫人接著問。
周韻程還沒來得及回答，里面已經(jīng)出來了人走到馬車前。
“你們誰??！靖王府門口怎能隨意停車？”一個捏著嗓子的小廝大喊大叫道。
“我們是道口周家?！崩蠌埖穆曇舳Y貌地響起：“我們?yōu)橘F府閣樓木材之事來訪，勞煩通報?！?p> “是你們啊，等一下?！毙P說完便進門去了。
不一會兒，出來了一個管家樣的人，將他們迎了進去。
“周夫人，周小姐，這邊請。”管家出乎周韻程意料的客氣。在她的印象中，電視劇里演的王府對商賈，那幾乎都是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
“請周夫人小姐在此等候，我們王爺和王妃很快過來。”管家將他們引到一座明顯沒有完工的園子中，便離開了。
周韻程環(huán)顧四周，見陸續(xù)有些園丁在布置園子，有的在移植樹木，有些在翻土壤準備種花種草。
“這園子挺單調(diào)，小橋流水，亭臺假山什么都沒有?！敝茼嵆棠畹?。
“你不能那樣比?！敝芊蛉舜鹪挘骸霸谶@里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p> “你們給他們提供的材料應該就是修那個閣樓吧？”周韻程看著院子中間的幾根圓柱子。
“嗯，走去看看。”周夫人說完抬腿就走過去。
周韻程跟在周夫人后面，很快就到了幾根柱子所在的地方。這里一個小工都沒有，除了幾根已經(jīng)立起來的紅色圓柱，旁邊還整齊地堆放著一些木頭，卻是有一根散在外面。周韻程抬頭仔細看了一下，有兩三根木梁已經(jīng)搭建完成了，中間有一處位置的梁還沒有搭建好，反倒是正下方零落地散亂著些木屑。
這時，遠處浩浩蕩蕩地走來了一群人。周韻程遠遠就看見了走在最前面錦衣華服的男女，想必那就是王爺和王妃了。跟在他們后面的人大多是丫鬟穿著，也有幾個小廝。不愧是王府，就是丫鬟小廝，服飾也比周家的下人們看著有質(zhì)感得多。周韻程這樣想著，眼睛卻落在了一個走在最后面，看起來二十來歲，鬼鬼祟祟的穿著短打的小廝身上：這人未免也太格格不入了。
“見過靖王爺，靖王妃?！贝齺砣丝拷芊蛉藥ь^拂身作揖道。周韻程和其他人也跟著作揖。
靖王爺微微頷首，開口道：“周夫人，你家老爺生意做得如此大，你又是是母后的座上賓，我們本是十分放心將新園修葺的材料采買交予你們，卻不曾想鬧出這樣的事?！?p> 周夫人聽完后皺了皺眉，仔細思考了一下之后開口：“王爺，若是我們供應的材料有問題，我們自當負起全責，但是...”周夫人說到這里刻意停頓了一下，低著的頭微微抬起，平視靖王道：“如今此事尚無定論，貴府卻已經(jīng)讓府衙將我家老爺帶走，是否也有不妥？”
靖王爺素來是知道這個周家夫人脾氣的。她和她家老爺在如今圣上潛龍之時便已有來往，圣上登基之后，本就有意讓周家那位做官。奈何他完全沒有入仕的意愿，倒是這位周家夫人，憑著好手藝，不但牢牢抓住了太后的心，更是幫著夫君開了不少酒樓，創(chuàng)下了豐厚的基業(yè)。
然后這兩夫妻又憑借著和皇家的關系，開始將生意發(fā)展到皇城建設的材料供應上。很多皇親士族，達官貴人見狀也紛紛將自家園子修葺的材料委托他們供應，一方面是放心，另一方面當然也是借此向太后和皇上示好。
“周夫人，并非是我們通知的府衙?！本竿蹂姞钭吡藘刹缴锨?，輕輕地拉過了周夫人，用不大不小，剛好在樓閣旁的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實在是鬧出了人命，死的那個小工剛好又是工頭親侄兒。那個工頭慣是個橫的，消息還沒報給我們，他已經(jīng)跑去報了官，說是這木材質(zhì)量不好，才導致了在安裝房梁時斷裂了，砸死了他侄兒。”
“周夫人，你也不必太擔心，剛才我差人去問過了，你家老爺暫時沒事兒，只要你們拿出證據(jù)來證明此事與你們所供材料無關即可，否則...”靖王爺話還沒說完，竟被一個人突然打斷了。
“漂亮姐姐！你臉色怎么這么差?。磕氵€好嗎？”正是之前周韻程看到的那個穿著短打和旁邊格格不入的小廝。只見他湊到臉色蒼白的周韻程面前，大聲問道。
周韻程確實是暈車還沒有緩過來，被他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心里想著：這個小廝是不要命了嗎，在主子說正事的時候這么大聲。
沒想到站在外圍的一個丫鬟卻馬上上前：“世子，你怎么又偷穿雜役的衣服?。侩y怪剛剛房媽媽到處找你呢?！?p> “世子？”周韻程疑惑道，周夫人卻及時開口打斷了她：“韻兒，快見過靖王世子?！闭f的時候還捏了一下周韻程手心。
沒錯，此人正是靖王府上唯一的世子，洛天。
周韻程立馬會意，微微蹲了下身子，說道：“世子好。”
抬頭卻看見了大家疑惑的眼神。
“周小姐，這禮行得...”靖王妃開口：“甚是...特別啊?！?p> 周韻程心中咯噔：剛才他們是怎么行禮的來著？哦對了，作揖！嘖。
正在想怎么圓回來，洛天開口了：“漂亮姐姐，你剛剛一直盯著那塊木頭看干什么？”
“哦對?！敝茼嵆腾s緊接過話頭：“王爺，王妃，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這次確實不是我們所供木材的問題?！?p> “你有何憑證？”靖王問道。
“你們看這兒?！敝茼嵆套叩蕉阎哪静母?，指著那根散在外面的木頭說：“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根正是出事的木梁吧？”
“小卓，你來答話?！惫芗覍χ粋€小廝說道。
“正是?！毙∽康椭^往前邁了一步道：“正是這根木梁，當時頭兒，哦就是我們的工頭老周，正讓他的侄兒小周站在梁上將頭子敲進去，結果突然梁就斷了。然后...然后小周就從上面摔了下來，人就沒了?！?p> “你說的是這個榫頭吧。”周韻程指著梁頭的斷裂處說道。
“是的?！毙∽炕氐?。
“王爺，王妃，你們看?！敝茼嵆陶酒饋碚f道：“這個叫榫頭，那上面有個卯眼，將榫頭與那個卯眼契合，便能完成這根梁的安裝。但是，這個榫頭的位置，卻斷了?！?p> “這不是正說明，”靖王妃說道：“這是木材質(zhì)量有問題嗎？”
“不是的，王妃?！敝茼嵆探又f：“若是木材的質(zhì)量問題，人站在懸空的木梁上，木梁是會從中間斷開來的?！?p> “為什么？”這時洛天開口了。靖王臉上出現(xiàn)了些許不悅：“這都不知道？”
“沒關系，世子你看?！敝茼嵆痰皖^隨意找了根比較細的木材，將它懸空放置在兩塊石頭上，然后站了上去。
“啪嚓”，木材不出意外地斷了。周韻程稍微趔趄了一下，洛天趕緊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啊漂亮姐姐！”洛天笑得天真，然后松開周韻程，低頭撿起了地上的木材：“哇~爹！娘！快看！真的是從中間斷的！”
“就是這樣。”周韻程笑著接過木材，心里想著，我也不能給你們用力矩來解釋這個問題，只能直接做個實驗了。
“但是這根梁，卻是從榫頭的位置斷開的?！敝茼嵆陶f道：“所以，這不是木材質(zhì)量的問題，而是...”周韻程頓了頓說道：“人為的。”
“這話又怎么說？”靖王問。
“因為斷面有一半是很整齊的?！敝茼嵆陶f道。
“斷面？”眾人又疑惑。
“就是這里?！敝茼嵆讨钢绢^斷開的地方，果然，有一半的面積都是整整齊齊的切口。她接著說：“如果是材料自己斷開，是不會有這整齊的斷面的。你們可以看看剛剛斷開的這根細一些的木材?！?p> 大家探頭來看，果然如周韻程所說，斷面是參差不齊的。
“所以，”周韻程解釋完，掃視了眾人一眼，最終眼神定格在靖王臉上：“這個是有人先將榫頭鋸開了一半，所以木梁才不能承受有人站在上面，斷掉的?！?p> “漂亮姐姐你好厲害！”洛天這時又開口了，看著周韻程的眼睛里滿是崇拜的星星。但是靖王和靖王妃還是沒有開口，似是還有些懷疑。
“如果兩位還是有懷疑，”周韻程繼續(xù)說：“我們這里有完整的采購資料，包括每個批次的質(zhì)量采樣情況，都可以和你們一起查閱。”說完便示意老張將她在馬車上梳理好的材料呈到靖王面前。
“之前只聽說周家夫人精明能干，沒想到，周家女兒也如此聰慧?！本竿蹰_口贊道。
“靖王過獎?！敝芊蛉艘娦蝿莶诲e，及時開口：“那可否先通知府衙放了我家老爺，然后接著往韻兒所述這個方向調(diào)查？”
“那是當然！”靖王回復：“來人，馬上去府衙將周老爺接過來，晚上本王要設宴給周家老爺夫人，還有這位周小姐壓驚?！?p> “是?！惫芗荫R上帶著小廝，叫了老張拿著賬簿一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