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果關系

　　直升機槳葉掀起的氣流卷走洞口的藤蔓時，梅雪突然沖向那臺仍在運轉(zhuǎn)的攝像機。她染著蔻丹的指甲摳進巖縫，在鏡頭前露出精心練習過的45度側(cè)臉：“是孟衍辰要殺我！他們都有病！“

　　孟衍辰單手扯住她的后衣領，登山服撕裂聲與螺旋槳轟鳴混作一團。林霜護著方邕退到巖壁凹陷處。

　　鐘諞突然從陰影里撲出來，沾著泥漿的手掌死死掐住林霜手腕：“都是你！要不是你多事，救下方邕，咱們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槍栓滑動的金屬脆響打斷了他的嘶吼。張亮舉著信號槍對準兩人，火藥味在潮濕空氣里格外刺鼻：“都他媽給我后退！“這位素來溫和的求生專家眼白布滿血絲，“你們知道現(xiàn)在直播觀看人數(shù)多少嗎？三千七百萬！“

　　洞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所有人轉(zhuǎn)頭望去，只見本該降落的救援直升機正在百米高空劇烈搖晃，艙門處垂下的救援索上，掛著個不斷抽搐的人形——是副導演閻良。

　　“磁場干擾...儀器失靈...“飛行員斷斷續(xù)續(xù)的呼救從對講機里傳出。梅雪突然瘋笑起來，她踢開腳邊的碎石，露出埋在下面的衛(wèi)星電話殘?。骸澳阋詾楣?jié)目組為什么選這座山？“

　　八小時前，當孟衍辰在暴雨中為林霜擋下滾石時，梅雪正躲在帳篷里觀賞不知道是誰偷偷發(fā)給她的視頻。里面是三年前《浮光》的片場花絮重新剪輯：畫面里林霜彎腰給替身演員處理傷口的角度，看起來像在親吻孟衍辰的喉結(jié)。

　　“這段視頻會在收視率破億時自動發(fā)布?！懊费┍晨繋r壁，染血的指尖劃過平板電腦屏幕，帶著絲得意的笑，“現(xiàn)在觀看人數(shù)是...八千九百萬？“

　　方邕的瞳孔開始擴散。

　　林霜扯開孟衍辰的登山服，他腰間的舊傷疤像蜈蚣盤踞在麥色皮膚上——那是三年前威亞斷裂留下的紀念。

　　2030年4月14日，影視城暴雨紅色預警。孟衍辰的替身演員被片場支架砸傷，林霜作為唯一一個還保有冷靜的人，非常及時地為替身演員做了處理，最終送去了醫(yī)院。雖然人沒救回來，但當時劇組所有人都被封了口，啊不知梅雪到底是什么人，為何對這件事這么上心。

　　林霜走上前，她昂貴的香水味混著血腥氣鉆入鼻腔，“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是影后梅雪?。　泵费┬χ冻龌⒀?，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林霜看著她搖頭，“你知道的，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我憑什么要告訴你？”

　　“你和那個替身演員什么關系？你是他親人？”

　　梅雪神情一緊，“你猜中有什么用，反正今天這里的人都要為他陪葬！”

　　洞頂突然傳來巖石開裂的脆響。孟衍辰將林霜狠狠拉向自己。磨盤大的石塊擦著他后背砸下，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悶哼。

　　“你們可別逼我。”梅雪握緊遙控器后退，高跟鞋踩碎最后半瓶生理鹽水，“只要按下這個鍵，整座山都會為我們陪葬?！?p>　　方邕的指尖突然動了動。少年青紫的嘴唇開合著，吐出幾個氣音：“手...表...“

　　林霜這才注意到他腕上的智能手表仍在工作。

　　心率曲線顯示四小時前出現(xiàn)過異常峰值——正是梅雪借口補妝離開山洞的時間。

　　孟衍辰突然扯開馬棟哲的袖口，三道新鮮的抓痕赫然在目。

　　“你幫他抓的蛇?！泵涎艹降呢笆椎肿●R棟哲突突跳動的頸動脈，“兩次中毒都是你們設計的?！?p>　　一直沉默寡言的鐘諞舉著直播手機，畫面里無數(shù)彈幕正在刷屏：#梅雪謀殺##孟衍辰正當防衛(wèi)##林霜醫(yī)療事故#。

　　山體突然劇烈震顫。梅雪在搖晃中按下遙控器，卻什么也沒發(fā)生。她瘋狂拍打按鍵，于事無補。

　　“不好意思啊梅小姐?！皬埩粱瘟嘶螐乃锩鰜淼男盘柛蓴_器。

　　嘉賓們在塌方的山洞里找到節(jié)目組的保險箱。浸泡在防水袋里的檔案顯示，這座山根本不在拍攝許可范圍內(nèi)。袁導的遺書被壓在底層，日期是三個月前——正是項目立項當天。

　　“他得了膠質(zhì)母細胞瘤。“孟衍辰用匕首挑開火漆封印，“晚期?！?p>　　林霜忽然明白那些反常的堅持從何而來。袁導筆記本里夾著泛黃的合照，二十歲的他摟著妻子站在油菜花田里，背后是如今被我們踩在腳下的山峰。

　　方邕的體溫在回升。少年枕著林霜的外套昏睡，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梅雪被登山繩捆在鐘諞旁邊，正用口紅在巖壁上畫詭異的符號。

　　“你們逃不掉的?！八咧哒{(diào)的歌謠，“當年那個替身演員...現(xiàn)在就在......“

　　爆炸聲打斷了她的詛咒。西南方騰起的火球照亮半個夜空，那是信號屏蔽器的方向。孟衍辰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跟我來?！?p>　　當特定頻率聲波穿透顱骨，會激發(fā)深層記憶，正好喚醒孟衍辰記憶深處某個被遺忘的場景。

　　2030年4月14下午，林霜沖進暴雨中的片場。孟衍辰的替身演員躺在血泊里。

　　“連你簽了保密協(xié)議嗎？”孟衍辰的聲音混著刺骨的寒風灌入耳膜，“他憑什么要不明不白的死去?！?p>　　記憶如摔碎的萬花筒重組。林霜終于徹底記起，當年陳美琳為何一定要弄死她。

　　塌方來得毫無預兆。所有人滾下山坡時，孟衍辰用身體護住林霜的頭。在失重的瞬間，林霜聽見梅雪對著攝像頭大喊：“那個替身演員，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p>　　如同當頭一棒，林霜明白了，為何梅雪一個看起來與此事毫不相干的人，為何與他們共同參加節(jié)目的這段日子里，一直執(zhí)著反復提起這件事。

　　在他們兩人選擇閉口不談后，她才選擇了這么極端的做法！

　　這么多年過去，他的弟弟背負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一遍一遍被人提起，卻只是孟衍辰前面的修飾詞！

　　她真的受夠了！

　　梅雪站在上方，不肯放棄的按著按鈕，氣極，隨即癲狂大笑，發(fā)出對命運，對不公的怒吼：“我的弟弟！叫梅華！叫梅華！不是孟衍辰的替身！你們給我記住了！”

　　她雙目圓瞪，對著鏡頭一字一句說道！

　　隨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揚，溫柔極了，風吹過她的黑發(fā)，紅色的裙子隨著她的下墜，像山間飄向天空的風箏，飛向了自由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