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了三個月禮儀后,我被太子作為新年宮宴的壓軸送到帝后面前,賜名青鸞,成為深宮中第十二位庶出的公主。
夢里的仙童成了自己的姊姊,赤鳳帝姬亮晶晶的眼睛沖著我笑,我也對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妹妹溫柔地笑,也是禮儀嬤嬤調教出最好看的笑。
得知張御侍竟還活著,且去了東宮侍奉太子,我在心底默默地盼著與他再見一面,只是再見已經是五年之后。
赤鳳帝姬果然喜歡我,央著帝后讓我進了未央宮,與她同住一座宮殿。
未央宮沒有梨花,一年四季遍種牡丹,各色各態(tài),香韻盎然,無愧國色天香之贊。
我喜歡早起隔窗去看牡丹,露珠圓滾滾地從嬌嫩的花瓣上跌落,一聲輕響也能驚醒一旁看守園中地龍的宮人。她入宮方才三月,模樣嬌憨討喜,名喚新桃。
我掩上木窗,回到赤鳳帝姬身旁,等著她醒,也等著宮人日復一日的侍奉。
我們一起長大,朝夕相對,同吃同住。她愛習武,我便靜心讀書,潤物細無聲地點撥她詩文。她愛鮮艷奪目的明紅,我便只做素淡的粉裙青衣。她愛玩鬧嬉游,我便一旁看護,偶爾替她擔下不輕不重的責罰。
日子安穩(wěn),歲月靜好,太子哥哥也開始對我露出滿意的笑容。
“阿鸞的性子極靜,又能約束赤鳳這個混世魔君,不容易呀?!?p> 我溫柔地抿唇而笑,眼含孺慕,“小帝姬還未長大,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太子哥哥不必煩憂?!?p> 太子哥哥點點頭,意氣風發(fā)地走出了未央宮。
望著日夜難忘的這個背影,我失手掐斷了一朵明黃的牡丹。
一旁的新桃濕漉漉的眼眸顫巍巍地望著我,我不由揉了揉她的腦袋,“帝姬書桌上的花謝了,我瞧著這朵不錯便摘了來,你莫怕?!?p> 她仰頭沖我甜甜一笑,還來不及開口,便被飛奔而來的赤鳳帝姬推到了一旁。
我瞥了一眼摔了一身泥的新桃,便去抱赤鳳,“今日校場可有什么趣事?”
“你不許對旁人笑,待別人好!”赤鳳有些委屈地賴在我的懷里,“阿姊是赤鳳一個人的。”
我溫柔地回抱她,寵溺地哄著,“好,都聽赤鳳的。”
我引著他往殿內又去,又回首悄悄指了指門,新桃憨憨一笑,飛快地爬起來溜了出去。
赤鳳雀躍地講起今日遇見的趣聞,我一邊應和,一邊羨慕她的天真爛漫。
赤鳳總是不喜新桃,以至于她每次來時,我便以她之名,讓新桃送些牡丹、茶點之類去往東宮。
年紀小,嘴巴甜,模樣嬌憨,小小的新桃很快和東宮的幾個侍女熟絡起來,也能常常幫我?guī)Щ貋韽堄痰南怼?p> 聽聞張御侍在太子的支持下,在宮外另設一青衙衛(wèi),下有十二宦官,名義上協(xié)管大理寺,暗地專門和三司五尉里的舊派不對付,官員無不抨擊這些無根之人手段一個比一個陰險毒辣,無所不用其極。
我的心跳的厲害,張御侍和丁嬤嬤從不與我說起他們的來歷,但把新桃送到我的身邊,從她嘴里我猜了七八分。
我的生母姓李,是江南古村極為尋常的水鄉(xiāng)女子,也確實和張御侍兄長有過一紙婚約。但沒有人知曉,張御侍兄長死于官府繁重的徭役后,婚約便落在了張御侍身上。兩人也是青梅竹馬,情意相投。
因為兄長死因有異,年輕氣盛的張御侍決心上告縣官,打著獻貢太湖石的名義,要當地百姓不出人力便出財力來橫征暴斂,為害鄉(xiāng)里。不料官官相護,一紙訴狀石沉大海不說,還惹怒了官老爺。差吏胡亂找了理由,查抄了張御侍的家。
待他歸村之時,村里哭聲連天,家家戶戶院內屋里一片狼藉。踏入家門,張御侍看到年邁的老母活活氣死,就連恰好前來探望的姐夫也不能幸免,如豬羊一般被刺穿胸腹,留了最后一口氣告訴他,他的姐姐外甥女、未過門的妻子和村中年輕的女子統(tǒng)統(tǒng)被帶走。
更諷刺的是,官府準備宣稱,這個村莊被強匪洗劫殺戮,請知府來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