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夢魘與虛空
宋聽禾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房間里面昏昏暗暗的,最后的一點晚霞透過玻璃窗子射進了病房里。
意識在慢慢清醒過來。
自己這里斷腳了…?
宋聽禾無力地抬了抬眼皮,然后放下了視線。
這個熟悉的位置,又靠著一個人。
恬靜溫和側臉埋在雙臂上,精致的輪廓被凸現得十分明顯,額頭還搭著散亂的頭發(fā)絲。
可是此刻,宋聽禾看見他一點兒提不起興趣。
他終究還是來到了自己身邊。
而自己的計劃又再次落空。
宋聽禾重重地閉上了眼睛,她因為麻醉后帶來的疼痛而艱難地吸了一口氣。
但令宋聽禾沒有想到的是,這竟然把江憂給弄醒了。
原本就不想要再見到江憂的宋聽禾這下更加郁悶了。
全身動也動不得,就放在那里看見江憂惺忪的眼睛里充斥了不滿和生氣。
雖然他已經在盡力克制自己的脾氣,可是這副神態(tài)卻還是讓宋聽禾感受到了心慌。
“你就這么想離開我啊宋聽禾?嗯?你費勁心思甚至來做了手術就是為了逃跑?。俊?p> 男人的質疑讓她像是墜入了死水深潭,掙脫不了,并且還一點點地吞噬自己的心肉。
宋聽禾放棄了,僅僅依靠著自己這微不足道的力量,又該拿什么掙脫這枷鎖?
籠中的雀兒終究還是飛不出牢籠。
看著宋聽禾別過的頭,江憂心里的情緒在瘋狂交織著,她越是沉默他就越是心煩意亂。
江憂想起之前宋聽禾對自己冷暴力的樣子,對別的男人殷勤獻好的樣子…
他肯定清晰地明白,宋聽禾這個人是絕對不吃軟的,或許是自己對她太好了,反而縱容了她的情緒和性子。
江憂摔門走了,但他派了人守著宋聽禾。
這只腳,這個腳鐲,等著它們歸位。
宋聽禾也放棄了,手機早不知道去了哪里,身邊沒有一個人待著。
她就像植物人一樣在床上躺了一天又一天,每天見到的最多的人就是醫(yī)生護士。
窗外的世界似乎十分生機,她注意到了窗口那樹盛放的桃樹。
粉色和綠色交織在半空中,偶爾飛過的鳥兒還沒落腳就離開了。
宋聽禾常常埋在被子里面哭,可是等到喘不過氣的時候才發(fā)現,這里只有自己。
她盡了自己的努力去離開,可是一切都是不如意的,可是為了自己,她也在半夜驚醒的時候不斷自我麻醉,相信自己有一天會離開的,會過上正常人的生活的。
宋聽禾已經想不到任何辦法了,所有的大路都被堵死了。
鄧柏林說:“利用他的愛?!?p> 難道這只能是唯一的方式嗎?
三個月后,宋聽禾終于養(yǎng)好了身體。
江憂親自來接她回去,而兩個人也已經三個月都沒有見過面了。
這一次宋聽禾又不一樣了,她更加沉默寡言了,也不拒絕江憂了。
她趴在窗子上,看見飛速變幻的風景,風吹起她披散的頭發(fā)。
夏天已經開始很久了,宋聽禾穿著一條長長的雛菊白裙,在風里享受著這短暫的放松。
江憂開著車,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當他撇過去看她一眼時,腳踝上的一條清晰的疤痕就明顯又刺眼。
白稚的肌膚上忽然橫出一條淡粉色的疤痕,就好像東非大裂谷一樣令人窒息。
三個月的時間,宋聽禾在真正的意識上知道了什么叫做極致的孤獨,什么叫做無法抵抗的力量。
他似乎擁有掌控一切的力量。
車停后,江憂牽著宋聽禾的手走回去,她仍然沒有反抗。
溫熱的感覺在手心散開,江憂輕輕說道:“到家了。”
桌子上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佳肴,這是江憂特意令人吩咐的。
她的生日泡湯了,那段原本應該美好的回憶也被扼殺了。
江憂想來年補回來,這樣再給她一個更加盛大的生日宴。
他也不敢一時就相信宋聽禾,畢竟她的心思永遠猜不透。
或許,此刻她還在想要怎么弄死自己才解氣。
菜很多,可是宋聽禾吃了幾口后就放下了。
“不合胃口?我現在讓她們撤了重做一份!”
宋聽禾被他這無腦的發(fā)言驚住了,看著陸陸續(xù)續(xù)前來端盤的人,她也只是皺了皺眉。
她以為自己可以忍住,可是看到江憂這樣如此暴殄天物和浪費時間的行為,最后還是無奈地開了口:“夠了。”
宋聽禾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是卻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那你們下去吧。”
江憂舀了一碗湯送到宋聽禾旁邊。
是一碗燉了很久的雞湯,還在冒著熱氣。
“那你嘗嘗這個,我看你都沒有動筷子?!?p> 江憂強行把那碗湯往她面前推,宋聽禾看見這就惡心,可是擔心他接下來又做出什么,只好蹙了眉然后拿起了勺子。
宋聽禾還是喝不下,兩口后就放下了,又再次擦了擦嘴。
她剛試探性地抬起眸子去看了一眼江憂,就被一股戾氣給嚇到了,慌忙之下又只好迅速轉移了視線。
“我…我喝不下了…”
宋聽禾知道對面的眼睛如狼似虎地看著自己,一股寒意瞬間攀覆了全身。
江憂這次也不為難她了,沒有回答她。
宋聽禾在那里坐著,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在這里她永遠感受不到快樂。
她又回到了樓上,那個房間還是和之前一樣。
這一次回來后,除了出門,她可以在任何地方活動。
除了書房。
所以這一次宋聽禾的計劃變了。
她想要“利用他的愛”,去找到書房里面的秘密,最后捅穿這個偽善的人,讓他身敗名裂,而自己重獲自由。
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呢…?宋聽禾都快忘了。
宋聽禾的委屈和仇恨難以排釋,發(fā)呆已經成了她最喜歡的內容,有的時候她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塊木頭,木訥呆滯沒有情感。
院子里面有噴泉和吊籃,有的時候她就喜歡坐在那里發(fā)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如果江憂沒在家,她就會借著閑逛的目的去了解書房外面;當江憂在客廳她就會悄無聲息地來到外面;如果江憂也跟過來了,宋聽禾又會借著上廁所的目的跑到室內。
宋聽禾接受不了他的愛,至少現在,令人作嘔。
要想裝作坦然自若,她現在真的做不到;而江憂也在無形中看出來了,宋聽禾一直都在躲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