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巨匠北鴻少年時臨摹《千佛圖》

　　油畫巨匠北鴻少年時臨摹《千佛圖》

　　--

　　夏至的子夜，河灘上的腐水畫開始分娩。北鴻蹲在木船殘骸旁，看著昨夜?jié)姙⒌牧坠鈭D案里鉆出半透明的菌絲，這些發(fā)光的觸須正沿著潮濕的沙地攀爬，將沿岸的蘆葦染成熒藍色。他蘸取菌絲分泌的黏液在船板上勾畫，筆尖觸木的瞬間，整片河灘突然響起密集的振翅聲——無數(shù)螢火蟲從腐草堆里騰空而起，在畫作上方聚成旋轉(zhuǎn)的星云。

　　李老師踩著露水尋來時，正撞見北鴻用石片刮取螢火蟲腹部的冷光。少年把發(fā)光的漿液涂在《敦煌飛天》拓片上，藻井紋樣竟在暗夜里舒展成三維的穹頂。當最后一點熒光滲入蓮花紋時，整張拓片突然懸浮半空，抖落的金粉在月光里凝成個戴寶冠的菩薩虛影，指尖正指向北鴻腰間別著的朱砂瓶。

　　“小心！“李老師甩出的鋼筆穿過菩薩虛影，墨汁在虛空中暈染出黑色裂隙。北鴻卻著了魔似的將朱砂倒入裂隙，霎時地動山搖，河灘西側(cè)的亂葬崗?fù)蝗婚_出大片曼珠沙華——那正是他上個月用墓土調(diào)制的顏料畫的彼岸花。

　　中元節(jié)的暴雨沖刷出驚世奇觀。北鴻刻在祠堂地基上的敦煌卷草紋，經(jīng)雨水浸泡后開始瘋長。青磚縫里鉆出的不是苔蘚，而是閃著金屬光澤的珊瑚狀結(jié)晶，枝杈間掛著李老師留下的《降魔變》拓片殘卷。更詭譎的是，每當夜風(fēng)吹過，這些結(jié)晶會發(fā)出編鐘般的嗡鳴，震落的花粉在月光下顯形為飛天樂伎的殘影。

　　北鴻在秋分那天發(fā)現(xiàn)了顏料與時間的契約。他把菩薩虛影指點的朱砂混入古墓青銅銹，涂抹在村口百年槐樹的裂痕處。當?shù)谝黄S葉飄落時，樹皮上的畫痕開始逆生長：春蠶啃食他畫的桑葉竟吐出金絲，夏蟬蛻下的空殼浮現(xiàn)出微型壁畫，而他用冬至雪水勾畫的年輪里，正滲出《五牛圖》的墨香。

　　小雪節(jié)氣，北鴻在窯洞試驗終極創(chuàng)作。他將螢火蟲漿液、墓土朱砂、青銅銹與腐水菌絲混合，對著李老師贈送的《千佛圖》臨摹。畫筆觸壁的剎那，所有顏料突然有了生命——金箔脫離墻面游成鯉魚，靛藍化作流動的銀河，而千佛的面容開始在北鴻的視網(wǎng)膜上重疊繁衍。當村民們舉著火把趕來時，整座窯洞正在月光中軟化坍塌，壁畫上的飛天抱著坍縮的星辰，將最后一點佛光按進北鴻的瞳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