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凝紫其實一直都覺得顧飛雪有些礙事。
不過這個心思,她當(dāng)然不會說,或者表露出來。
兩人坐了顧飛雪的列車,往皇宮之外行去。
途中,楚天舒問道:“先帝的葬禮是在最近了吧?”
“對啊,還有不到十天時間?!?p> “宋王殿下還是沒能拿到出席的資格嗎?”
“嗯。”謝凝紫嘆氣:“宋王殿下也怪可憐的?!?p> “顧小姐呢?”
“她?”謝凝紫回答:“她是陛下的長女,當(dāng)然是可以出席的了?!?p> “不是這個?!背焓鎲柕溃骸拔沂窍雴?,她有沒有收錢幫助宋王殿下拿資格的意向?”
“好像沒有?!?p> “矛盾這么大?”楚天舒驚訝。
驚訝之余,又很是欣喜。
“皇帝也跟宋王殿下不太對付的?!敝x凝紫笑笑:“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壞事?”
“他們矛盾這么大……當(dāng)中是不是有很大的空間可以用來……”
“暫時別想?!敝x凝紫搖頭:“我聽秦師父說,這一仗打完宋國之后,國內(nèi)的局勢穩(wěn)定下來,一年半載之內(nèi),就不再對外作戰(zhàn)了。”
“那大云的大政方針……方向是什么?”
“秦師父的意思,是要整飭國內(nèi)的情況?!?p> “這么多的大勝在,厘清土地,整頓高利貸,以及掃除國內(nèi)的一些不太干凈的勢力?!?p> 大勝之后,朝廷威望和兵力的確都是足夠做這個的。
可。
“高利貸?”楚天舒問道:“什么高利貸?”
“你不知道?”謝凝紫有些驚訝。
以楚天舒的表現(xiàn)來看,他過去那么多年,應(yīng)當(dāng)很熟悉大云的很多基礎(chǔ)常識性的事情才對。
可是如今他的表現(xiàn)……
“你知不知道岑央去年的災(zāi)?”
“知道?!?p> 岑央郡去年遭了災(zāi),司議謝青云為了賑災(zāi),還累死在了任上。
這事情,他還是記得的。
“去年我爸爸為了賑濟(jì)災(zāi)民,在開倉放糧的基礎(chǔ)上,還建造了一些基礎(chǔ)性的工廠,向朝廷申請了大量的訂單?!?p> “嗯?!?p> 到這里,都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但是岑央那個地方的情況,因為是比較特殊的嗎,所以財政上缺口比較大?!?p> “朝廷里,因為要備戰(zhàn),所以一時也拿不出來。”
“最后這筆錢,我爸爸是以朝廷和他個人的名義,向岑央本地的豪紳們借的?!?p> “借的錢是高利貸?!?p> “借時是八,還錢是十二?!?p> “期限是一年。”
“過限之后,利率是月息六分?!?p> “這么離譜?”楚天舒很是驚訝:“向朝廷借高利貸,還壓兩成?”
借八還十二,并不是說單純的只借八。
而是借一塊錢,只給八毛,卻要還一塊二。
更離譜的是,后面的超期之后的累月六分的利息。
這意味著,月息是百分之六。
這種貸款利率……
“這還是面對朝廷時候的情況?!敝x凝紫笑笑:“面對一般的百姓,下手會更黑?!?p> “這種高利貸,也是普遍存在的?”
“當(dāng)然是普遍存在的。”謝凝紫點頭:“據(jù)秦師父說,國內(nèi)的農(nóng)民,大多數(shù)身上都是背著貸的。”
“地主的日子好過就好過在這個貸款上面。”
“有了這個貸款,他們才能毫無顧忌地兼并人口,吞沒土地?!?p> “朝廷年年稅收,主要靠的似乎并不是這些有錢有勢的家伙,而是一般人?!?p> “最近這些年工廠多起來,于是多了一道工廠稅?!?p> “但是卻始終沒能把農(nóng)業(yè)和土地上的稅目厘清?!?p> “秦師父一直說力量不足,積蓄不夠,又說要從外國進(jìn)口奴隸來干活?!?p> “皇帝呢?”楚天舒問道:“皇帝有沒有不同意見?”
謝凝紫搖頭:“他能有什么不同意見?”
“秦師父執(zhí)行的,是他與先帝訂立出來的計劃?!?p> “這么說……”
這么說這位實際上的宰相跟皇帝之間,暫時還沒有太激烈的矛盾沖突啊。
楚天舒皺皺眉頭。
“這些事情,是秦輔政告訴你的?”楚天舒問道。
謝凝紫點頭:“秦師父是我爸爸的座師,我一出生,名字都是他給起的?!?p> “秦師父原本對我的安排呢,是叫我學(xué)點東西去參加大考,做個官去?!?p> “那你為什么不做?”
“我不喜歡。”謝凝紫搖頭:“我知道秦師父對我好,我也知道這樣的安排可能就是最好的了?!?p> “但是我不愿意?!?p> “大考,做個官,順著秦師父的安排往上爬,然后嫁給他指定了的人,與丈夫一同為他的計劃添磚加瓦。”
“他或許真的是為大云殫精竭慮的。”
“也是真的會為我著想的?!?p> “但我不喜歡?!敝x凝紫搖頭,情緒有些低落:“我很不喜歡。”
“我想跟和陽殿下一樣自己選?!?p> 楚天舒嘆氣:“但是自己選,是要資本的。”
“什么?”謝凝紫疑惑。
“你喜歡我?”楚天舒問道。
謝凝紫的臉略略有些紅,她倒沒有想到一貫死板的楚天舒會問這么直白的問題。
囁嚅了好一會兒,她看著楚天舒的眼睛,很鄭重地點頭:“我喜歡。”
“為什么?”
“因為喜歡啊?!敝x凝紫納悶:“喜歡需要理由嗎?”
大約不需要。
楚天舒整理了一下被打亂的思緒:“其實你想自己選……如今秦輔政,是答應(yīng)了么?”
“他愿意看你,自然是答應(yīng)了的?!敝x凝紫說到這里,有些高興:“他們家里面,和陽殿下的話才是最管用的?!?p> “和陽殿下對你印象不錯,秦師父大約也就沒有反對意見了。”
“還,真有點意外?!背焓鎼澣唬骸捌鋵崳G闆r下,他不會答應(yīng)的?!?p> “真正要‘自己選’,是在索要一種特權(quán)?!?p> “因為你享有了他所提供出來的資源,所以其實你是有盡一定義務(wù)的責(zé)任的?!?p> “正常的社會活動當(dāng)中,價值的主要創(chuàng)造者的群體,一般而言會是價值的支配者群體?!?p> “也就是,最優(yōu)質(zhì)的勞動力的群體里,才能夠誕生出決策者群體?!?p> “所以幾乎所有的國家里,真正掌權(quán)的,單以性別來說,是男性。”
“在這個基礎(chǔ)上,勞動能力更弱的女性,大部分時間里是要屈從于男性的?!?p> “我這樣說,你能聽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