锃亮的黑色皮鞋在水泥地面踩踏出緊張、嚴肅的腳步聲。
兩個身著墨藍色制服、頭戴大檐帽的警察,架著身上濕漉漉的埃瑞克走進一座低矮的灰色建筑。
建筑大門口掛著一塊豎牌,上面板板正正的寫著“西河沿兒派出所”。
清晨的派出所,充滿新鮮的忙碌,擦桌子掃地的、打水沏茶的……
一個衣著略顯隨意的老警察拿著筆和本,坐到埃瑞克面前。
“姓名?”老警察問。
“E…Eric”
“埃~瑞~克…”老警察剛落筆,突然皺起眉,他用筆捅了一下跟他背對背坐著的年輕小警察,“唉,你聽說過有姓‘?!拿矗俊?p> 小警察扭過頭,嘴里還叼著個包子,想了想,搖搖頭,模糊不清的說:“沒聽說過?!?p> 老警察提高語調(diào),對埃瑞克說:“真實姓名!說真實姓名!”
埃瑞克茫然的看著老警察,時至當下,他已然還沒有對自己的境遇有清醒的認識。
他只記得,為了逃避獨眼女人一伙的追殺,自己被少年從懸崖推下,落入湍急大河,也不知漂流了多久,他逐漸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度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片廣闊的河灘上,而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正站在身邊,警覺的俯視著自己。
“我看,他好象這兒有點問題吧?!毙【爝呎f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老警察發(fā)愁的說:“昨天夜里那幾個酒后鬧事兒的,還在拘留室里呢,可再沒地兒給他了?!?p> “犯什么事兒了?”小警察吃完了包子,湊到老警察跟前問。
“也沒犯什么事兒,河岸警送來的,說是發(fā)現(xiàn)他躺在岸邊,沒有身份證、沒有錢包,只有這些奇怪的東西……”老警察邊回答,邊拿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里面放著兩塊皺皺巴巴的巨蜻翼膜地圖碎片,還有那個埃瑞克一直掛在腰間的“終極武器”。
看見了這幾樣重要的東西,埃瑞克眼神突然犀利,猛地伸手,抓向老警察手中的證物袋。
說來神奇,辦公室里這些擦桌子掃地的、打水沏茶的……看似一群平庸之輩,但面對緊急情況,卻個個都展現(xiàn)出了矯健的身手。
不過瞬間,埃瑞克就被完全控制住,扳著胳臂壓著手,還有一根笤帚橫架在胸前,令他動彈不得。
“啊喲,著什么急呀,你看看你……”老警察大聲說,“你的東西,遲早會還給你的嘛,先得確定你的真實身份不是!”
這時,小警察不知從哪兒拿了個黑不溜秋的鐵盒子過來,邊放到桌上邊說:“甭跟他廢話了,測一下不就行了!”
“咦,這東西不是壞了么?”老警察問。
“修過了,也許還能使?!毙【齑蜷_黑鐵盒子,里面有一個玻璃質地的隔板,黑鐵盒子的側面還有一根電線,也不知連著哪兒。
埃瑞克的手被強行按到了黑鐵盒子里的玻璃隔板上,然后……一點動靜都沒有。
辦公室里的畫面仿佛靜止,大家都盯著那個黑鐵盒子,大概過了有3、4分鐘,突然從辦公室的角落里傳來一陣嘰嘰嘎嘎的聲音。
原來黑鐵盒子上的線連著一臺擺放在辦公室角落的針式打印機。
打印機艱難又緩慢的打印出了一張紙。
小警察連忙跑過去,扯下紙,交給老警察。
老警察看了一眼,便對小警察說:“去通知他家里,來領人!”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身穿白色短袖襯衫,卡其色的褲子,光頭、戴一頂深咖色鴨舌帽。恭恭敬敬的坐在老警察對面。
“這閨女他爸癡迷極限運動,說是去河上漂流,一走幾個月都沒回來……”男人說著。
他口中的“閨女”正坐在不遠處的一把椅子上,大概6、7歲的小女孩,唇紅齒白,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和一頭微卷的黑發(fā),著實可憐可愛,小警察和其他幾個同事都忍不住過去逗她說話,有的手里還拿著糖果餅干什么的。
“你是他什么人?”老警察公事公辦的問。
“我是他家的司機,都工作了十幾年了,這是我的工作證。”男人掏出一個小紅本遞給老警察。本上寫著他的姓名:白某某
老警察邊做記錄,邊說:“我懷疑他可能是在漂流的時候受傷了,腦子有點糊涂,你們回去趕快帶他去看看吧?!?p> “一定!一定!”司機老白連聲回應。
埃瑞克被從派出所放了出來,但手里卻莫名其妙的牽著一個小女孩。
看到“父女團圓”的場景,老警察一眾深感欣慰,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說了一句:“謝謝警察叔叔幫我找到爸爸!”
一眾人心都被融化,個個露出慈祥的笑容。
“我不是她爸爸!”埃瑞克一聲喊,打破了溫馨場景,眾人的笑都僵在了臉上。
所幸,司機老白在埃瑞克身后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搖搖頭,大家立刻明白是說埃瑞克頭腦不清醒的問題,臉上又轉而為同情,老警察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就這樣,埃瑞克和他的“女兒”、“司機”坐上車,回“家”。
兩進的四合院,繞過一進門的影壁墻,便可以看到院子,青磚鋪地,有一個葡萄藤架,錯落有秩的放著各種盆栽,郁郁蔥蔥的枝葉,在夏日陽光下閃閃亮亮。不知哪兒有個小水池,隱約傳來流水的聲音。
埃瑞克坐在西廂房一張紅木雕花餐桌旁,與對面的“女兒”面面相覷。
一個穿著碎花裙子、圍著圍裙的黑人大嬸兒,端著托盤走進屋。托盤里放著熱乎乎的早點。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可把閨女給想壞了,來來來,趕快吃點……”話說到這兒她卻愣住了,因為看到了埃瑞克,手里的托盤都跟著一顫。
司機老白在她身后捅了一下,她才把托盤放到桌上,然后被老白拉回了廚房。
“媽呀,這是誰呀?”大嬸兒問。
老白低聲回答:“這不就是陸爺么?”
“胡說!我在這家里這么多年,還能不認識陸爺?”大嬸兒皺著眉說。
“哎呀,警察都說他是了,咱們就當他是吧,要不現(xiàn)在這個情況……得解燃眉之急呀!”老白迫切地說。
大嬸兒一臉“能行么?”的表情,愉愉看向餐廳。
著實餓了,桌上的早點也著實香,埃瑞克大口吃起來。
邊吃邊含混不清的說:“你知道我不是你爸爸吧?!?p> “把油條泡都豆?jié){里更好吃?!毙∨⑦呎f示范,把油條撕成小塊,放到豆?jié){里,又向豆?jié){里加了勺糖。
埃瑞克照葫蘆畫瓢,確實口感獨特。
突然,屋外傳來一陣鐘聲,先是當當當?shù)那昧?下,然后便是一小段音樂,雖然節(jié)奏舒緩,卻透著清晨的朝氣,仿佛帶動著萬物開始一天的蓬勃。
報時結束。小女孩展顏一笑說:“爸爸,吃完飯我可以去院子里玩一會兒么?”
對面的小女孩笑容如此純凈,令埃瑞克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喃喃的說:“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