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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螢火

第二章 腿中蠱蟲

皓月螢火 去閑Guyun 3450 2022-10-17 20:26:17

  楚哲聽得很認(rèn)真,隨著柴星辰的描述,他已經(jīng)在腦海里有了他切腿的畫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那……天師的意見是?”

  柴星辰說道:“自然是第二種,不僅能保住楚公子的腳,也能幫我一個忙?!?p>  “幫忙?”

  “實不相瞞,在下正在錘煉一件法寶,剛好缺了楚公子身上的這味蠱蟲。如果能順利取下來,不僅楚公子的腿保住了,在下的法寶也能成?!?p>  聽起來很不錯,兩全其美。

  “不過,若是為了在下的這一點私欲,耽誤了楚公子的治療……那這個法寶,練不成也罷?!辈裥浅娇粗?,所思所想和盤托出。

  她在等楚哲的答案。

  楚哲看上她的眼睛,烏黑的眼眸,澄澈的眼神,坦然的態(tài)度。他問:“天師能帶我拿到草藥嗎?”

  柴星辰老實回答:“在下不知?!?p>  “那……如果一直拿不到,我還有多少年?”

  柴星辰看了一眼他的膝蓋,說道:“不出三年?!?p>  “到了第三年,豈不是需要從我脖子這里砍去?”楚哲自嘲地笑了笑。

  柴星辰看著他:“在下不會拖到那個時候?!?p>  “柴天師。三個月,我們?nèi)聻槠?。如果找不到,你再幫我切除它?!?p>  柴星辰走近了,看著楚哲的雙眼,再次強調(diào)道:“哪怕只是三個月,到時可不是一個腳趾,而是五個腳趾了,楚公子想好了?”

  楚哲喉嚨微動,像是給自己簽了生死狀一般,說道:“想好了。沒了腳趾,也還能給人看病。只是到時候柴天師下手輕一些,別讓我痛太久。”

  柴星辰思考片刻說道:“你說你是大夫,萬一有收藏……”

  楚哲對自家藥物的名目可謂是了如指掌,在聽到藥名之后他就把家中的藥品想了一遍。蘭草類的藥品里的確沒有藍色雨滴這味藥草。

  他不由得聳下肩來??磥硭獱奚幌伦约旱纳眢w來去除這個東西,不僅如此,要是有什么閃失,他甚至還可能因為此蟲,像他父親那樣早逝。

  等等?父親!

  楚哲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他的父親跟他的癥狀如出一轍,最開始只是腳趾疼痛,后來蔓延到膝蓋,漸漸地不能直立行走,最后全身經(jīng)脈刺痛,連說話都說不清。

  可是即便疼痛如此,一把脈,和常人并無二致,身體分明很康健。那時醫(yī)館里有伙計在一旁說了一嘴,問是不是被鬼附身。因為這事,伙計還被父親嚴(yán)厲斥責(zé),差點被掃地出門。只因他醫(yī)學(xué)世家,不信鬼讖之說,只信醫(yī)書和自己的經(jīng)驗判斷,最后被活活痛死也沒找到原因。

  目前為止自己的癥狀和父親的如出一轍,這莫不是什么遺傳性的疑難雜癥?

  “柴天師,這個病會遺傳嗎?”

  柴星辰雙手抱于胸前,搖頭道:“這是有人以身作咒而種下的蠱蟲。針對性極強,因此不會轉(zhuǎn)移到他人身上。不然在下早就把楚公子的蠱蟲給轉(zhuǎn)移過來了。”

  轉(zhuǎn)移過來?楚哲驚異地看著她,把替自己受難的話這么輕描淡寫地說出口,這便是修道人的境界嗎?他們才第一次見面??!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啊!楚哲不由得嘆道,果然清水鎮(zhèn)信奉天師觀是有跡可循的。

  “老爺,要說罕見的藥物,我知道有戶人家,說不定他們有。”呂青打破了沉默說道。

  楚哲被嚇了一跳:“什么時候回來的?!?p>  呂青把茶水遞了上來:“老爺喝水,天師喝水。我在這里已經(jīng)站了有一會兒了?!?p>  呂青繼續(xù)說道:“老爺可知云水郡的崔家?”

  楚哲說道:“好像有點印象?!?p>  “崔家是西南有名聲的高門大戶,就愛收藏稀世珍品。時不時還會舉辦夜話會。這夜話會說是邀請四處的能人異士一起把酒言歡,實際上圖就是一個物物交換。久而久之薛家集齊了不少奇珍異寶,說不定這藍色雨滴也在其中?!?p>  一說到夜話會楚哲想起來了:“你說的這個夜話會我知道。小時候隨父親四處游走行醫(yī)尋藥時父親還帶我去過。當(dāng)時清水鎮(zhèn)小范圍鬧了一陣豬瘟,父親帶了一只深山靈芝在這個茶話會上換了一張藥方,平息了那場疫病?!?p>  “正是?!?p>  楚哲大喜,雙手一拍,笑道:“可前去求藥看看?!?p>  有了一線生機,楚哲朝著柴星辰行了一個大禮:“天師,如果此行能尋到這味草藥治好腿疾,在下必當(dāng)重酬?!?p>  柴星辰微微一笑:“捉妖伏魔本就是在下的職責(zé),楚公子不必客氣。”

  楚哲看她面相,年紀(jì)絕對在自己之下??刹恢獮楹嗡f出的話,讓人覺得可靠無比,登時安心了不少。

  不一會兒陳四娘的家人趕來了。只見一個干瘦的中年男子赤著腳拖著一個破舊的板車過來了。兩個小孩跟在他的身后,身材矮矮瘦瘦,小臉早已哭花了。

  中年男子想必是陳四娘的丈夫。路人早已把事情的經(jīng)過告知與他,他含著淚向柴星辰和楚哲拜了拜。

  他將妻子的尸身小心翼翼地放在板車之上,用草席將她裹了。兩個小孩不停地抹淚。旁邊圍著沒散的小販看了心生憐憫,掏出一些碎錢,叫他節(jié)哀。

  楚哲的銀兩早已全扔進天師觀的功德箱了,眼看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了,他左看右看,將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放在板車上,說道:“給夫人買個棺槨?!?p>  男子謝過楚哲,又向柴星辰鞠了一躬:“鄙人陳七見過天師,多謝天師收好我娘子尸身。娘子被活活氣死,我亦心如火燒。不知能否懇請?zhí)鞄煘槲夷镒幼鰣龇ㄊ?,讓她走得安心些?!标惼邘缀跏且е勒f完,眼淚已如斷線的珠子不斷下落。兩個小孩穿著草鞋,衣服也是縫縫補補后勉強遮身,跟著陳七哭了起來。

  這個場面,聞?wù)邆?,見著流淚。

  柴星辰趕忙將陳七扶起,說道:“在下只恨沒有起死回生之能。做法事定當(dāng)義不容辭。”

  楚哲跟著柴星辰去陳家?guī)兔α侠砗笫?,看她一個人在院子里給陳四娘做法事。

  忙完這些已是第二日清晨。

  做完法事,陳七從布袋子里掏出一些碎錢給柴星辰當(dāng)做酬金。柴星辰抱拳施禮,拿起桌上的一個茶碗,將里面的茶水喝了個干凈。

  “酬勞我已領(lǐng),這杯茶水足矣。還請不要再客氣?!闭f完柴星辰掏出一個錦囊,“錦囊贈與陳家,需等我離開三天之后才能打開?!?p>  陳七攜兩個孩童一一應(yīng)允了。

  這錦囊的布料比他們家任何一塊布都要精致,陳七將它放在貼身的衣兜里,又抹了一把淚,起身送別柴星辰等人。

  回到清水鎮(zhèn),楚哲一夜沒有閉眼,又累又餓??煽匆慌缘牟裥浅?,神采奕奕,精力絲毫沒有渙散。

  呂青和楚哲早已累得睜不開眼,回到醫(yī)館便呼呼大睡。柴星辰也不急,與他們相約第二日前往云水郡求藥。

  第二日一大早,楚哲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衣物,將古生堂交給呂青暫且打理,清晨便與眾人辭行。

  呂青塞了一把銀票進去,指著上面的印章告訴楚哲去哪里換錢。楚哲一一應(yīng)了。他又拿了一張牛皮紙出來,上面是清水鎮(zhèn)到云水郡的地圖。呂青在地圖上畫了圈,圈出的地方都是可以安全歇息的場所。有酒館,有藥房,呂青都一一說了。末了,呂青拿出一本手抄書,這書的封皮做了防水涂層,看樣子被保存得很好。

  楚哲看到封面上熟悉的字體,其他東西他都隨手拿了,只有這本書他雙手好好地接了過去。這是屬于他父親楚源的醫(yī)典手抄本,他早已看過好多遍,里面不僅有醫(yī)學(xué)知識,藥方記錄,還補錄了不少楚源行走游醫(yī)時的醫(yī)療筆記。

  廚娘給楚哲打包了幾大包吃的,這是前一日她得知楚哲要出遠(yuǎn)門之后連夜準(zhǔn)備的。

  楚哲謝過,一一與家人道別。

  古生堂外,柴星辰戴著竹笠,背著桃木劍,長身玉立,在馬車的一旁默默地等他。

  古生堂眾人剛見到她的時候,臉上皆是驚嘆之色。她穿著玄色道袍,袖口緊束,腰間束帶,上面沒有掛寶玉,也沒有香囊,只掛了一個青透光潔的瓶子。她全身上下的裝扮可以說非常素凈,可她生得膚色白皙,眉眼雋秀,身姿十分挺拔,無需多余的裝扮,只要站在那里,自然生出一種肅然的氣質(zhì)。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去天師觀上過香,對修道者心生尊敬,出于禮儀,硬著膽子跟柴星辰恭恭敬敬地打聲招呼之后,誰也不敢靠近。

  別離并不總是令人難過的,就像現(xiàn)在,楚哲滿懷著治療腿疾的希望,這對他來說是一趟值得期待的旅行。

  上了馬車,楚哲打開車門,掀開車簾,車內(nèi)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厝麧M了吃的用的,哪里還坐得下兩個人?楚哲正準(zhǔn)備撤回一些行李,讓柴星辰上座,自己去趕馬。誰知柴星辰已經(jīng)坐在馬車前方,問道:“楚公子,坐好了嗎?我們要出發(fā)了?”

  柴星辰拿著馬鞭驅(qū)車,馬蹄揚了起來。馬車在古生堂眾人的注視下往清水鎮(zhèn)外走去。

  距離上次離開清水鎮(zhèn)是多久?楚哲如果不仔細(xì)計算他都有點想不起來了。幼年母親還在時,她留在古生堂掌管醫(yī)館大小的事務(wù),父親便帶著他四處游歷,一邊做游醫(yī)給人治病,一邊帶著他識藥采藥。自從父親重病之后,他們再也沒有出過遠(yuǎn)門。父親過世之后,他的腿疾也犯了,這之后他連清水鎮(zhèn)也沒離開過了。楚哲坐在馬車內(nèi)看著車窗外變化的景色,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地圖上呂青畫了不少歇腳的地方,其中好幾處是他父親年輕時建造的藥草堂,往年與父親一起云游的回憶浮上心頭。

  楚哲把車簾掛了起來,迎面吹來陣陣涼風(fēng),木制的車門前方是柴星辰筆直的身影。

  走了半日,兩人在一處歇息。柴星辰下車找了些草料把馬喂了。楚哲拿出干糧,將廚娘打包的吃食分與柴星辰。

  柴星辰謝過,拿了一個烙餅吃了幾口。

  “你干嘛看我?”柴星辰喝了一口茶水。

  “原來天師也是要吃飯的啊?!?p>  柴星辰坐得筆直,神情卻很松弛:“當(dāng)然要吃。我雖是修道之人,不過也是肉體凡胎,會生病,會疼痛,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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