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開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橋頭空奈何,三生石上寫三生。
?。ㄌ?,無名氏,以為題記)
……
……
某年月日,夜。
神澤大陸東方,靜謐森林西邊。
兩位青年飛速朝森林奔去,身后一行黑衣蒙面人緊追不舍。
塵水匆忙回頭:“追的緊,你先走?!?p> 忘川:“那你呢?”
塵水:“能自保?!?p> 忘川知道塵水厲害,點點頭,飛快鉆進了靜謐森林。
“叮叮咣咣”
想必塵水已經(jīng)交手。忘川無心回頭,他不練武,幫不上忙,他的離開就是對塵水最大的幫助。
“廢物,廢物。”不知跑了多遠,忘川停下來狠狠錘著自己身體痛罵。
……
忘川姓柳,是柳家嫡子,柳家是青河城第一大家。
相傳,在他剛出生時,青河城邊的青河發(fā)了大水,沖破柳家家門。襁褓中的的柳忘川被只顧逃命的仆人丟下扔進水里。是他爹柳憶山及時把他撈起來。
他渾身濕透,發(fā)了高燒,遲遲不退,生命垂危。
無奈之下,柳憶山提著失職仆人的頭顱祭拜河神。懇求河神放過尚在襁褓中的柳忘川,放過柳家。
那晚,河神現(xiàn)身,不知和柳家互換了什么條件。
次日,高燒和大水一起褪去。但留下了柳憶山幾縷白發(fā),還有他母親的偷偷啜泣。
柳憶山給他取名“忘川”。寓意忘記那場大水,平安成長。
從那以后,柳家順風順水順財神,一路高歌猛進,漸漸成為青河城第一家。
唯獨不順的就是柳忘川,大病過后,他和家族同齡孩子一樣成長,可到了一定的年紀,別的孩子陸陸續(xù)續(xù)開始吸納元氣開啟武者之路。就他遲遲不能開通血脈,不能吸納元氣。也就成為不了武者。
神澤大陸,人人尚武,強者為尊。這是每個人從幼年就明白的事。
小孩子們的思維總是很簡單,大家嘰嘰喳喳給他說著心得,說自己是如何睡了一覺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吸收元氣,是前一天如何如何。甚至在一起討論前一天都做過什么同樣的事吃過什么同樣的東西,要他做同樣的事情試試。
可還是不行。
漸漸的,連最小的孩子也開了血脈,后來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只討論武學,他無法融入。再后來,他只覺得他們吵鬧,就不再和他們一起了。
終于,他被同齡人孤立了。人是群體動物,不合群的人終會被那些所謂的大多數(shù)遺棄。而被遺棄的人要么努力成為卷王,要么找到適合自己的小圈子,哪怕只是兩兩成對。
之后一段時間,他獨自與書為伴。不久,柳憶山為他找來了一位名叫塵水的書童。他們年紀相仿,塵水性格孤冷少言,也沒有朋友。很快,他們兩只小孤狼形影不離。當然,除了塵水修煉的時間。
有一次,柳忘川望著修煉中的塵水問柳憶山:“爹,為什么我不能開通血脈,像他們一樣踏入武者之路。”
“每個人都有自己黯淡無光的時候,你只是比他們來的早了一些,也來的久了一些?!?p> “不懂不懂?!蹦暧椎牧〒u搖腦袋。
“你好好看著塵水修煉,總有一天你能用的上?!?p> “真的?”
“為父還能騙你不成?!绷鴳浬矫念^,暗自嘆口氣。
從此,柳忘川除了天天鉆研各類書籍,還會常常觀摩塵水修煉。
他讀的書籍涉獵極廣,只要是柳家能找到的書他都反反復復翻過,而柳家什么書找不到?
漸漸的,除了他自己無法修煉外,世間的事物他基本都通曉一二。在他極大的知識儲備和極強的動手能力下,他是郎中,是工匠,是花農(nóng),是廚子,甚至他還可以馴獸。不過無人知曉罷了,不能修煉就是廢物,這是不爭的事實。
轉(zhuǎn)眼,他和塵水到了二十歲。
只見他生的風流倜儻,也活的幾般瀟灑。杏眼劍眉駝峰鼻,窄臉高額尖下巴。眉展面潤笑不露,目彎唇闔語先聞。
塵水也英武不凡,氣宇軒昂。
丹唇鷹鼻披肩發(fā),白面鳳眼吊梢眉。面清齒白語未聞,刀光劍影神不留。
……
靜謐森林里,柳忘川小心地走著。
傳聞,靜謐森林某處存在極為詭秘的東西。每到夜里這片森林沒有半點妖獸的聲音,而到白日又和別的森林無差。所以人們稱之靜謐森林。
周圍萬籟寂靜,“真是靜的可怕?!绷ò蛋迪胫?p> 靜謐森林極大,草木也很深,顆顆老樹,枝葉參天,陽光不容易照到地面,一旦迷失,再難走出去。更別說現(xiàn)在是午夜,柳忘川只能小心勉強在森林里撥拉。
突然腳下一空,他“咕咕咚咚”滾入一個深洞。中途不知腦袋碰到什么,他當即失去知覺,昏死過去。
次日正午,柳忘川猛然張開眼,只覺得頭痛欲裂。他抱著腦袋坐起來打量周遭環(huán)境,身處黢黑坑洞,只有頭頂微亮。那必然就是他掉下來的地方。
借著微弱亮光,他恍惚看見周圍有些尸骸,同時也聽見潺潺水聲。
聽著水聲,他漸漸眼神飄離,怔怔朝著水邊走去,仿佛水中有什么在召喚他。途中踢到幾具骸骨,他也沒有反應。一絲絲光亮中,前面一攤汪洋大水也不知深淺。
“撲通”一聲,他跳將下去。
水淹沒了他的腦袋。他瞬間恢復意識,拼命掙扎,他不想死,雖然在二十年前,那場大水奪走了他習武的能力。就算在這片大陸,不能習武和死人沒區(qū)別。但他還是想活著,至少,他不想被水淹死。
漸漸,他體力消耗殆盡,一股冰冷的水順著鼻腔流進肺部。
“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終究還是死于溺斃。這便是我的宿命嗎?可我還不想死啊。”
他緩緩沉下去。
頭頂上的洞口慢慢被枝葉覆蓋??佣磧?nèi)不見一絲亮光。
次日清晨,離他掉落的坑邊極遠處石洞中。一位青年靜靜地躺在里面,正是柳忘川。
幾只老鼠“吱吱”地在他身邊跑動。一只膽子大的,還跑到他的耳朵邊準備啃咬。
隨著耳朵的疼痛,他暴起驚醒,一巴掌打飛老鼠,同時也扇到自己臉上。
老鼠一溜煙鉆進石縫,留下他捂住臉坐起來,淺罵一聲爹娘。
他的臉正對石洞口,背后是條窄窄的石縫,幾乎剛好能讓人側(cè)著身子躺進去,不知又通向何處。
石縫摸起來還有濕漉漉的感覺。
“想必這條石縫就是通往那個坑洞的吧。不過那坑洞里面怎么會有那么多水?最關(guān)鍵的是,我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難道說水流從石縫把我沖進了這個石洞。然后我緩過來一口氣?”
“罷了,無論如何得趕緊回去了,好歹撿了一條命。還不知道塵水現(xiàn)在怎么樣,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要不是我這個廢物沒用,不能留下來一起對敵,現(xiàn)在也不會落得現(xiàn)在這般。”
他一邊嘀嘀咕咕,一邊鉆出了洞口。
洞外樹木顆顆參天,遠處水流汩汩奔走。
他忽然感覺一絲溫暖流入身體,是元氣!靈氣!二十年來看得見摸不著的東西,在鬼門關(guān)走過一回,竟然可以被他吸收了。
摸著暖洋洋的丹田,他喜極而泣,這樣父母會有多開心啊,再也沒有人在背后議論紛紛。終于,終于踏入了武者行列。
他跪在地上,激動地無以言表。若是早知道被水淹一回就能開啟血脈,那……
一段時間后,他逐漸冷靜下來,掏出平時擺弄小物件時制作的羅盤,很快確定好回家的方向。他急著將這份喜訊告知他在乎和在乎他的每一個人。踏著輕快的步伐,他走進了森林。
靜謐森林幅員遼闊,里面有各式各樣的妖獸,數(shù)目極大。在神澤大陸人族和獸族一般井水不犯河水,很少有過分的沖突。
可妖晶極為珍貴,對人類來說,妖獸渾身是寶。同樣,人類的肉體對于妖獸來說也是極為鮮美的食物,吃到等階比自己高的人類還會讓妖獸修為大漲。所以人族和獸族有了默契,他們會私下互相捕殺,但不會上升到種族斗爭。
適當?shù)闹皤C總是健康的,因為無論到哪里都會遵循優(yōu)勝劣汰。
弱肉強食的世界里,不強大,就是被魚肉的獵物,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沙—沙—沙—”走了不遠,一陣枯葉被腳掀起的聲音從附近傳來。
柳忘川急忙躲進叢林中暗中觀察。聽腳步像是只有兩個人。
“這叫柳忘川的小子真難殺,上面說他不習武,可為什么他的隨從那么強,不但能把我們留住,還殺了兩個,還給他自己跑了,不過那一劍也足夠那隨從好受的了。”
“不知道,但是干嘛要我們幾個來滅口一個不習武的人,真是越想越憋屈。”
“算了不說了,誰叫他們許下報酬如此豐厚?,F(xiàn)在已經(jīng)到靜謐森林深處,我們得小心行事。一個時辰前就……”
“唉,他死得冤,離得太遠,等我們過去已經(jīng)被吃的只剩殘破衣服和幾根骸骨。不過也好,現(xiàn)在就剩你我二人分剩下的報酬。而且說不定柳忘川已經(jīng)被妖獸吃掉了,我們只要找到他的殘骸,就可以回去交……”
話音未落,只聽慘叫一聲,慘叫未絕,另一聲又起。
轉(zhuǎn)眼,柳忘川看見一只碩大的銀斑虎叼著兩具尸體的胳膊,把他們拖出樹林。
剎那,它就來到柳忘川面前,和他對視著。
它望著瑟瑟發(fā)抖的他,暗罵一句,“這便是要我保護的人?怎么這么弱?這靜謐之主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它鼻子里噴出很短的氣息表示不屑。扭頭走了,尸體血跡留下一道長長的拖痕。
柳忘川苦笑,那是虎,百獸之王,它看不上如此羸弱的自己。
他是連妖獸都不愿浪費時間的廢物。
也算因禍得福。
就在他還沒有從恐懼中緩過神來就發(fā)現(xiàn)有股看不見的能量以一種很詭異卻又極為隱秘的方式,從兩具尸體緩緩流出,沒入到了柳忘川的體內(nèi)。而銀斑虎毫無察覺,似乎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
大駭,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之事。一般來說,人死后身體內(nèi)的能量會在尸體短暫停留幾個時辰然后慢慢流散在天地間,所以妖獸捕獵人,都是立即吃掉。不過,自己怎么會吸收死人身上的能量,簡直駭人聽聞。
不等他反應。
異變突起!
頃刻,他感覺到自己身體開始發(fā)生某種變化,劇痛難忍。顧不上樹枝刮傷,他急忙鉆進他身邊最為茂密的叢林中,找到亂七八糟枝葉把自己藏的嚴嚴實實。
這股能量極為霸道,在他體內(nèi)橫沖直撞,破開他的筋骨五臟,要他忍不住張口嚎叫。可這是靜謐森林,周圍說不定還有追殺他的人,還有許多妖獸,不是每只妖獸都像銀斑虎一樣高傲。
若是發(fā)出聲音,他必死無疑,雖然他是廢物,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廢物,可他求生的欲望比誰都強烈,他只能噤聲強忍。
他感覺他的身體,幾乎只有皮囊完好無損,而皮膚下面,似乎所有的東西都被打碎重組,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骨頭“咔嚓咔嚓”破碎的聲音。
體內(nèi)翻江倒海!
他躺在地上輕微地發(fā)抖,這是他唯一能對抗這鉆心剜骨般的疼痛做出的反應,大幅度動作和聲音都會引來殺身之禍。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已經(jīng)有人在他不遠處默默守護他。
他只覺得。
痛!痛!痛!
七竅開始噴血!
痛!痛!痛!
十指已經(jīng)打結(jié)!
要命的是,這股能量摧毀他的肉體的同時沖刷著他的大腦,讓他一直保持清醒,所以他沒能昏死過去,只能緊閉雙眼忍受這殘忍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