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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我成了土木堡戰(zhàn)神

34.糜爛的衛(wèi)所

  龍船劈波斬浪,激起白練。

  朱祁鎮(zhèn)站在甲板上,嗅著濕潤的水汽,安寧的心情被沿河兩岸開墾洼地的農(nóng)民打破。

  船隊越往南下,天氣越暖和,但元月里的溫度并不高,他穿著厚衣服尚且不能御寒,何況正勞作的農(nóng)民?

  農(nóng)民似乎也發(fā)覺了在河道里行駛的船隊,麻木又機械的抬頭望過來,眼神呆滯。

  這些人面黃肌瘦,赤腳挽袖,只瞧了一眼便繼續(xù)低頭勞作。

  “萬歲,甲板風大,回艙里歇息吧?!标惿袃x抱著肩膀打了個冷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施南鳳,擠出一抹牽強的微笑,言不由衷道:“女臣和施妹妹還想聽萬歲講美洲的風土人情?!?p>  朱祁鎮(zhèn)拄著欄桿久久不語,好半天才澀聲道:“你在老家時,也如他們一樣嗎?”

  朱祁鎮(zhèn)說的語焉不詳,陳尚儀卻心明眼亮,更何況以她跟萬歲之間的默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矣。

  但她還是選擇另外一種模棱兩可的說法敷衍過去:“女臣說過,兒時的事,記得不甚清楚了?!?p>  朱祁鎮(zhèn)注視著陳尚儀明媚的桃花眼,直到將對方的目光逼退,不安的在甲板上穿梭。

  “糊涂好啊,難得糊涂,不癡不傻,不做家翁,回去吧?!?p>  朱祁鎮(zhèn)邁步,陳尚儀和施南鳳趕緊跟上,兩個女人交頭接耳,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進入艙門的一刻,朱祁鎮(zhèn)頓住腳步,扭頭看著陳尚儀,直到把對方看的心里發(fā)毛,才淡淡的說道:“將黎二傳來,朕要見他?!?p>  甲板上響起噔噔的腳步聲,朱祁鎮(zhèn)揉著下巴,笑的很有深意。

  與他親密如陳尚儀,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古人愚昧、愚忠、愚孝,卻不愚蠢。

  前三者是見識和價值觀以及知識體系的局限,而不是智力水平的差距。

  更何況能跟在皇帝身邊的,哪個不是人精?

  就如同那些冒著嚴寒和濕冷泥水侵襲勞作的百姓,他們同樣也不是天生的麻木、呆滯且茫然。

  辛勤的大明百姓,值得擁有美好的未來。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艙門外傳來一聲悶響,得了陳尚儀提點的黎二重重的磕了個頭,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喊道:“皇爺,小的來了?!?p>  陳尚儀嘴角抽搐,嗔道:“你這憨貨,皇爺不是亂叫的,你不想要兒子了?”

  黎二陪著笑道:“小的覺著這樣叫著親近?!?p>  陳尚儀徹底無語。

  朱祁鎮(zhèn)親迎到門口,嘴角扯出弧度,這大概就是底層士兵的小智慧。

  “黎二,快進來吧?!?p>  “小的遵旨。”在陳尚儀要殺人的眼神中,黎二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才起身,彎腰跟在朱祁鎮(zhèn)身后進了船艙。

  “船上濕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敝炱铈?zhèn)今天的態(tài)度出奇的和藹,讓黎二受寵若驚,屁股將將沾到座位上便蹭的一下站起來。

  “坐下回話吧。”朱祁鎮(zhèn)又笑著勸了一句然后開始沉默。

  茶漸冷,黎二開始不安。

  “永寧衛(wèi)的軍屯是否也如外面一樣?”

  黎二下意識的將求救的目光投向陳尚儀。

  陳尚儀也不敢搞小動作了,給了一個很常規(guī)的警告:“萬歲問話,直說便是,不要欺君?!?p>  黎二懸著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兒,先點點頭,又搖搖頭。

  “何解?”

  “回萬歲的話,衛(wèi)所的軍戶日子苦啊,終日勞作,好年景的日子也不一定有存糧。小的剛到京城時,認識了不少其他衛(wèi)所的兄弟,攀談之下才得知,京畿地區(qū)還好些,邊陲的軍戶,逃衛(wèi)者不計其數(shù)。”說到這,黎二跪下來,抱拳道:“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誰會逃衛(wèi),這可是殺頭的罪過?!?p>  朱祁鎮(zhèn)怒道:“朕沒想到,你竟有做諍臣的潛質?!?p>  黎二閉眼道:“回萬歲的話,有圣明之君,才有剛正之臣,小的雖是個爛軍戶,卻也知曉這些道理?!?p>  “你起來吧?!敝炱铈?zhèn)探著身子,像是在問黎二,又像是在問自己:“衛(wèi)所竟糜爛至此?”

  這個問題,他心中其實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只不過寧可自欺欺人也不想面對。

  太祖創(chuàng)立衛(wèi)所制度的初衷是寓兵于民,有事調發(fā)從征,無事則還歸農(nóng)田,朝廷養(yǎng)兵百萬,卻不耗費百姓錢糧。

  不可否認的是,衛(wèi)所制度有其優(yōu)越性,為大明培養(yǎng)了數(shù)以百萬計的強悍軍隊。

  同時衛(wèi)所制度也有相當大的局限性,太祖在創(chuàng)立衛(wèi)所制度的時候,有些理想主義了。

  或者說,理想主義是古代君王圣賢的通病。

  這個局限性,很大程度在于明朝的戶籍制度。

  明朝的戶籍制度,刻板,僵化,一個人一旦入了某種戶籍,那么后世子孫世世代代不能改變。

  軍籍便是如此。

  但人是有欲望,有私心的,跟著太祖太宗南征北戰(zhàn)取得軍功封侯得賞者終究是少數(shù)統(tǒng)兵的將領,這種不公平的升遷制度加劇了軍隊的內(nèi)部矛盾。

  基層軍官幾乎沒有升遷希望,便不得不把目光投向軍田,這也是衛(wèi)所內(nèi)部土地兼并的開端。

  軍田變成私產(chǎn),導致大部分軍戶耕者無其田,沒了生計,于是逃衛(wèi)開始出現(xiàn),軍戶制度逐漸崩潰。

  到如今,形勢異常嚴峻。

  太祖尚在時,全國衛(wèi)所歲產(chǎn)糧食近兩百萬石,正統(tǒng)二年,全國衛(wèi)所歲產(chǎn)糧食不足十萬石。

  天災原因有之,最主要的還是人禍。

  兼并軍田的罪魁禍首是各級軍官,也少不了與其茍合的地方豪紳,州府官員,各地藩王奴仆門客,中樞朝廷大員,當然也有勛貴武將和皇族外戚。

  舉目四望,遍地仇敵。

  這些仇敵,單拎出某一個,都沒有跟他作對的膽子,即便是全都捆在一塊,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跟他作對,但就這樣潤物細無聲,一點一點蠶食大明的根基,讓人無可奈何。

  美洲,水師是一定要去的,在水師帶回種子作物之前,他必須要初步解決土地兼并問題,不然讓百姓有恒產(chǎn)永遠只能停在紙面上,成為一句空話。

  百姓溫飽問題不解決,社會不可能進步。

  就如同有再多的黑科技,卻沒有能消費產(chǎn)品的市場,科技也只能成為一張張圖紙,資料,被束之高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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