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飯一直這么大動靜嗎?”程巖拉開臥室的門幾個大步走到廚房,聲音還算平靜,可臉上的表情就沒那么好看了。
秦霜從碗里抬起頭,正好看到雙眼布滿血絲的程巖皺著眉頭立在廚房門口,他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 T恤,下面隨便配了一條灰色運動褲,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了整個門框,秦霜第一次覺得天花板好像很低。
“我……沒有出聲啊?!彼貞浟艘幌聼犸埑燥埖倪^程,除了微波爐加熱完畢的聲音,真的沒什么動靜啊…
“…吃好了就回自己臥室里去,碗等一下我會洗?!背處r看著一臉白癡相的秦霜,懶得跟她糾纏,徑自回了房間倒在床上。
秦霜目瞪口呆地看著程巖氣勢洶洶地出來又氣勢洶洶地回去,突然覺得他堅持不婚主義也算是造福社會了。
就是不知道等他們在不遠的將來離了婚,程巖還會不會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對那個人是不是也會像對她一樣盡責卻冷漠,那個人會不會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他的親吻和擁抱…
親吻和擁抱?秦霜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明明廚房只有她一個人卻羞了個大紅臉,心臟不聽話地怦怦直跳。
秦霜沒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多久,一陣急促的手機震動就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
她站起身找了一會兒,終于在琉理臺的某個角落找到了震動的來源,是程巖的手機。
來電顯示是柳婕。
秦霜光是看到這兩個字就覺得窒息,心沉得厲害,直到柳婕掛斷電話她手心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
她無措地捧著程巖的手機,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款安卓機,套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黑色殼子,連手機桌面都是系統(tǒng)自帶的那種高山流水的壁紙。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他給了柳婕備注,是不是他們一直都有聯(lián)系?那她自己呢?在程巖的通訊錄里又是什么稱呼呢?
她真的很想看看程巖的手機里都有什么,但望著六位數(shù)的鎖屏密碼,她只覺得掌心的汗越來越多,最后連拿著手機都有些手滑。
她躡手躡腳來到程巖的臥室門口,原地躊躇了很久,最終輕輕叩了叩房門。
臥室門緊閉,房里靜默無聲。
“程巖?”秦霜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就像學渣站在脾氣火爆的班主任辦公室門口,無論喊不喊報告都免不了一頓臭罵。
還是沒有聲音。
……這么快就睡著了?
秦霜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心理狀態(tài)下開的門,她只知道走進去的那一刻自己連呼吸都忘記了。
“程巖你手機響了?!?p> 臥室里同樣窗簾緊閉,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煙草氣息和程巖身上獨特的氣味,比平常更為濃烈。
秦霜站在原地適應了一會兒才勉強看到凌亂的深灰色被套和床單,以及被子里隆起的人形輪廓。
她走向那個人形輪廓,越是接近心就跳的越厲害。
“程巖,你手機響了?!?p> 秦霜說著已經(jīng)走到床邊,看到程巖睡著的樣子。
原來他睡著的時候也不忘皺著眉頭,但看起來比醒著的時候溫和不少。
被子幾乎是蒙在頭上的,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胳膊枕在頭下,整個人的形態(tài)有點弓著,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穩(wěn)。
“程巖?”秦霜猶豫了一瞬還是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程巖的肩膀。
睡得這么死,秦霜竟感覺如釋重負。
她正準備直起身離開,可手腕卻被一只大手鉗住,下一秒天旋地轉,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倒在了床上,耳邊是手機滾落在地上的聲音。
“誰讓你進來的,嗯?”秦霜定定神,看到程巖的臉近在咫尺,他此刻正撐著身體,而她就躺在他身下。
“你手機響了…”
似曾相識的場景
秦霜忽然想起自己十六歲的那個夏天,此刻的他和那一天一樣,濃郁的陰沉,無比專注地盯著秦霜的臉,是肉食動物對獵物的那種居高臨下的專注,每次強忍著某種激烈情感的時候他漆黑的雙眸都會像浸了墨水一樣變得更加濃重,晦暗不明
“程巖你弄疼我了!”
秦霜本能地想要逃離,再加上左手腕部傳來鉆心的疼痛,她開始用空出來的右手試圖推開程巖的肩膀,卻發(fā)現(xiàn)程巖緊繃的肌肉就像巖石一樣堅硬,自己纖細的胳膊根本不能提供任何力量支持,反倒被程巖抓住右手狠狠按在床上,徹底沒了反抗的機會。
程巖盯著秦霜驚恐的表情,突然不屑地笑了一下,他低頭看看身下秦霜的身體,蠢女人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扭來扭去的時候已經(jīng)把睡裙蹭到了大腿根部。
“你里面穿了嗎?”程巖重新看回秦霜的臉,眼神里流露出明顯的輕佻,聲音含著戲謔:“昨天幫你穿衣服的時候里面可什么都沒有?!?p> 秦霜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花,所有思緒都被炸沒了,只剩一片空白。
“穿成這樣就敢進男人的臥室,你就不怕發(fā)生點什么?還是說你希望發(fā)生點什么?”程巖眼里的戲謔加深,手上使的勁越來越大,秦霜感覺手腕一陣陣地發(fā)麻,掌心因為缺血變得冰涼。
“想送的話下次就別穿這么長的裙子?!背處r又低下頭嘲諷地瞟了一眼秦霜的睡裙,松開一只手興味索然地想把裙擺拉好,可秦霜卻像被火鉗子燙了似的抬起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力道不大,剛好打在他頭上。
……
秦霜就是剛到程家也沒像現(xiàn)在這么害怕過,空氣像水泥一樣沉重得密不透風,她感覺自己快缺氧了。
程巖也愣了好一會兒,疼倒是未必,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自己為數(shù)不多被打到頭的歷史里也會有秦霜的一筆。
“你…你想干嘛?”秦霜咽了口唾沫,努力想擺出質問的態(tài)度,可再嚴厲的話語用她那軟軟糯糯的聲音說出來,在男人眼里也變成了低眉順眼的嬌嗔,程巖也不例外。
程巖捉住她打人的手狠狠地按回枕頭上,臉上又恢復了冷冰冰的淡漠神情,不緊不慢地說:
“都上趕著十幾年了現(xiàn)在裝傻?都是成年人,你想給我無所謂,但你要是不想給就最好跟我保持距離,我是個正常男人,到時候吃虧的是你。”
說完程巖松開雙手,利索地翻身下床,撿起手機面無表情地翻看了一遍,然后息屏,房間重回黑暗。
秦霜早已趁著程巖看手機的工夫奪門而出,一口氣跑回自己的臥室鎖上房門,靠在門上調整呼吸,感覺心臟馬上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抬起雙手,兩道紅色印記清晰可見,再摸摸身上,內衣明明是穿著的沒錯,可程巖為什么要那么說?
秦霜覺得從臉到耳根再到脖子都無比滾燙,她想自己此時一定像只煮熟的蝦子,還是一只被隨隨便便剝了皮再隨隨便便扔掉的蝦子。
秦霜太知道自己對程巖的感情,她一直就是個乖巧的孩子,母親能給她的東西太少,所以她早就習慣什么都不要,漸漸的也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如果說這輩子真的有什么是她想要據(jù)為己有的,那無疑只有程巖。
遇見太過驚艷的人有時并非幸事。
她過于小心翼翼,過于想要靠近,所以他隨隨便便說的一句話她都會放在心中反復回味,他逃離程家她就千方百計尋找他的信息,他和程建國慪氣,連生活費都拒絕,秦霜就悄悄將自己省下來的錢寄給他,雖然沒過兩天這筆錢就被原路退回。
那幾年每當白雨和程建國在家里說起程巖她的心都會狂跳不止,關于程巖的點點滴滴她都會小心珍藏,這些也許程巖不知道,但更有可能的是他知道卻不屑一顧。
人們對于不喜歡的人往往是殘忍的,一個女人小心翼翼地想要獻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可在那個人眼里這只不過是一次可有可無的成人游戲。
“還真是可悲呢?!鼻厮粗旎ò?,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隔壁的程巖坐在床上,收起了剛才居高臨下的傲慢和輕佻戲謔的調笑,他甚至顯得有些頹喪。
他很清楚自己給那個討厭的女人上了一課,那家伙跟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柳婕完全是兩類人,方才那種情況如果換了柳婕一定會笑著脫掉衣服然后躺下直視你的眼睛,可秦霜不會,她就是死也不會在愛的人面前輸了尊嚴。
看到秦霜落荒而逃,程巖有一瞬間的快感,他有充分的理由恨秦霜,恨秦依依,一直以來他也的確在恨著,尤其是發(fā)覺秦霜對自己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這種恨里又摻雜了更多的厭惡。
可是他現(xiàn)在心情很差,或者說每當他狠狠地欺負了她,她睜著小狐貍眼睛,晶瑩的淚水明明都要奪眶而出了還拼命忍著,實在要流下來了她就快速用小手抹掉,裝作自己沒有流淚的樣子,每當這時他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差。
就不能跟那個討厭的女人共處一室。
程巖煩躁地用力搓了搓臉,站起來拉開窗簾,午后的陽光不算燦爛,有些軟綿綿的,他快速穿好牛仔褲和黑色羊毛衫,大步穿過客廳,在玄關處換好鞋子,穿上皮夾克,隨手拿起車鑰匙就出了門。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算是給臥室里的妻子道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