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秦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只記得面前擺著的十幾杯酒和安怡寫滿擔(dān)憂的臉,以及冷徹心扉的寒意。
她睜開眼,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臥室里窗簾緊閉,好一會兒秦霜的眼睛才適應(yīng)黑暗,慢慢看到床邊的書桌,看到墻角里默默看著自己的布朗熊。
“在家啊…”秦霜喃喃自語,感覺喉嚨干的冒火,頭也痛的厲害。
這時門突然開了,開門的人動靜不小,進來直接打開臺燈,看來絲毫沒想過會不會吵到房里睡覺的她。
秦霜本能地閉上眼睛裝睡,可等了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實在按捺不住便悄悄睜開眼睛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卻在睜眼的一瞬間嚇了一大跳。
程巖正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醒了就起來吃飯?!背處r懶得拆穿她那點小把戲,一個人沉睡時的呼吸頻率和醒著的時候完全不同,秦霜這女人簡直笨透了。
“不餓。”秦霜感覺喉嚨有針刺般的痛感,聲音啞的像唐老鴨。
程巖皺了皺眉頭,從書桌上拿起一杯水遞到秦霜面前,“還溫著,喝吧?!?p> 秦霜慢吞吞地坐起來靠在床頭,小心翼翼地接過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不燙也不冷,溫度剛剛好。
“還有這個,吃了,解酒的。”程巖攤開手掌,秦霜也攤開手掌,程巖將手里的小藥片倒在秦霜手里,無意間觸碰到她的皮膚。
原來是溫暖而干燥的,秦霜在心里默默地想。
“吃啊”程巖板著臉催促,不知道這女人腦子里又在想什么蠢主意。
“幾點了?”秦霜吃過藥還是感覺頭鈍鈍的疼,她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問道。
“十一點?!?p> “???”秦霜半張著嘴抬頭詫異地望著程巖,她們到平度都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了,十一點是什么鬼?
“……中午十一點?!背處r倚著書桌無奈地看著秦霜。
“哦……”秦霜總算是反應(yīng)過來了,房子里太黑了,她總以為天還沒亮。
“昨天…不,今天凌晨,我們碰到柳婕了,”醉酒前的記憶漸漸回到腦海,秦霜也感到心一點點地下沉,真不如一直醉著好了。
“你是為了找她才去的平度嗎?”秦霜抬頭直視程巖的眼睛,但程巖背對著臺燈站著,秦霜并不能看清他眼里的情緒。
“是?!背處r回答的干凈利落,秦霜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她來找我,說了很多傷人的話,我想知道是不是事實?!鼻厮]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帶著決絕。
“什么話?”程巖的語氣還是波瀾不驚。
“她說給你發(fā)了一條微信你就去找她了,還說不被愛的就應(yīng)該出局,所以我是不是應(yīng)該出局?”
秦霜覺得委屈,他明明有在乎的人卻偏偏要選擇跟自己結(jié)婚,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看到那個明艷動人的女孩子跟在程巖身邊有說有笑,他一定是喜歡她的吧,否則以他的個性又怎會允許身邊有一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人呢?
如今一旦想起他們之間的種種秦霜就覺得頭痛欲裂,這就是嫉妒吧,秦霜想過也許程巖會慢慢愛上自己,前提是他沒有愛上別人,但柳婕的重新出現(xiàn)動搖了這一前提,她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程巖和柳婕之間的種種親昵。
如果結(jié)局注定,秦霜想要盡早了結(jié)。
“呵”程巖笑了,秦霜抽離地想原來他也是會笑的。
“愚蠢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就是自以為是,她蠢得無可救藥,你也差不多。”程巖靠著書桌站得有些累了,便拉出書桌下的椅子坐下,懶洋洋地岔開雙腿,雙手抱胸繼續(xù)開啟嘲諷模式:
“第一,結(jié)婚的目的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媽走是遲早的事,她走后我們就離婚,物質(zhì)的東西我不會虧待你,但是你們女人要的東西我勸你趁早斷了念想?!?p> 程巖說完頓了頓,盯著秦霜的臉思考片刻后繼續(xù)說道:“第二,我不知道柳婕怎么說,但是我不喜歡她,我沒有對她承諾過什么,更沒有對她做過什么,這些本來沒必要讓你知道,但是夫妻一場,也算我對你有個交待?!?p> 秦霜驚嘆程巖可以一次性說這么多話,她目瞪口呆地看著程巖不斷變化的嘴型,大家都說嘴唇薄的人伶牙俐齒,今天她算是領(lǐng)教到了。
“你怎么了?”程巖表情不悅。
“沒怎么,你說得對,我是挺蠢的?!鼻厮似鸩AП韧晔O碌乃譁蕚涮上铝恕?p> “我話還沒說完呢?!背處r的語氣冷了下來。
程巖的萬年冰山臉并不能反應(yīng)他內(nèi)心的陰晴冷暖,而秦霜知道要判斷他是不是生氣了只要聽聲音就行,很明顯現(xiàn)在他就生氣了。
“他還生氣了?!鼻厮谛睦锪R了一句,慢吞吞地支起身子重新靠在床頭。
“還要說什么?”
“你昨天為什么去平度?還穿成那樣?”程巖瞇起眼睛定定地看著秦霜,要不是還躺在床上,秦霜覺得自己和被審訊的犯人沒什么兩樣。
“安怡回國了,叫我出去喝兩杯?!鼻厮侠蠈崒嵉鼗卮?。
“喝兩杯就要穿成那個樣子?”程巖語氣里有些輕佻。
“穿成哪樣了?”秦霜剛要反駁,可想起那件 blingbling的銀色短裙就有些心虛,聲音也小了下去。
禮拜六程巖剛出門秦霜就接到安怡的電話,高中時期秦霜就這么一個好朋友,大學(xué)畢業(yè)后去歐洲打拼了好幾年,難得回趟國,秦霜想都沒想就出門接她了。
吃飯逛街對女人來說本來就是治愈一切不開心的終極良藥,秦霜當(dāng)然也不例外。
兩個年輕女人把市中心幾個大型商場逛了個遍??梢坏劫I衣服的環(huán)節(jié)兩個人就產(chǎn)生了分歧,安怡對設(shè)計新奇的服裝款式情有獨鐘,但秦霜看著模特身上巴掌大點的布料只覺得渾身冒冷汗,這些衣服真的能穿出去嗎?
安怡哪管那么多,自己買了好幾件抹胸裙,最終對著一件短到大腿根的銀色吊帶裙挪不開眼。
她一把拉過秦霜,扯下那件銀色吊帶裙塞到她懷里,連拉帶拽地把人推進試衣間,三兩下套在身上,然后在眾人驚艷的目光下將秦霜拉到鏡子前,笑瞇瞇地說道:
“要不說你笨呢,你要是早幾年這么穿,哪還用等到今天才把你家老程拿下?”
秦霜根本不敢看鏡子里的自己,可安怡才不慣她毛病,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收銀臺結(jié)了賬,拉著秦霜就直奔酒吧。
秦霜從小就拗不過安怡,她這個人軟弱沒主見,是強勢霸道的安怡一直護著她,就像保護著小雞的雞媽媽一樣,所以她不會說安怡的壞話,任何時間地點都不會說。
“去酒吧不穿成這樣穿成什么樣???”秦霜試圖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可說到后來連自己都沒了底氣。
“哦?”程巖看著秦霜的臉好像看到千年鐵樹開了花,他點點頭表示服氣,站起身就要開門出去,可手搭上門把手的那一刻又松開了,他背對著秦霜,想了想說道:
“說實話你怎么賣弄是你的事,想繼承你母親的事業(yè)我也能理解,可我跟你說清楚,只要你還是程家人就別給我丟人現(xiàn)眼,不然別怪我提前跟你離婚,你一分錢都別想拿到?!?p> 語氣冷到冰點。
“噢對了,我勸你最好離那個叫安怡的女人遠點,就你那豬腦子,哪天被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呢?!背處r說完這句話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秦霜被程巖一通輸出懟得啞口無言,明明被欺負的是自己啊好不好……
秦霜只覺得胸中一口悶氣怎么都沒法紓解,靠在床頭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正要發(fā)作的時候看到程巖又出現(xiàn)在門口,還是那張冷冰冰的臉,他慢吞吞地說道:
“我做了飯,在冰箱里,吃不吃隨便你,我要睡覺了?!?p> 睡覺?快中午十二點了要睡覺?他什么時候也開始晝夜顛倒了?秦霜心里一百個問號,可聽著隔壁臥室砰的一記關(guān)門聲,秦霜頓時斷了提問的心思。
想睡是不可能了,秦霜索性起床洗漱,可一站起來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餓得胃痛了,大概是頭痛的感覺太強烈導(dǎo)致胃痛被忽略了吧。
她快步走到廚房,心里想哪怕冰箱里有個白饅頭也好啊。
火急火燎地打開冰箱,秦霜只覺得眼前一亮:一碟小炒肉和一碟土豆絲,還有一小碗米飯,都用保鮮膜包著,靜靜地躺在冷藏室里。
“哼,還算你有心?!鼻厮睦锞従徱绯鲆唤z甜蜜。
程巖躺在臥室里,聽到廚房里微波爐發(fā)出“叮”的聲音,然后默默翻了個身,面對著窗戶的方向。
他很疲憊但睡意全無,從凌晨三點秦霜喝得爛醉進門開始他就沒消停過。
這蠢女人喝醉了就像一灘爛泥,軟在地上怎么都扶不起來,程巖只好一把將她扛在肩上,幾個大步走進臥室扔在床上。
這一番折騰她身上那件破裙子就跟塊爛布似的,皺皺巴巴地掛在身上,連內(nèi)衣和底褲都遮不住。
程巖看著秦霜狼狽不堪的樣子,漆黑的雙眸更加晦暗,可他這副活閻王的樣子秦霜根本沒看到,現(xiàn)在她混亂的腦海里全都是安怡教她的“御男術(shù)”。
平日里越是懦弱的人喝醉了越是膽大得嚇人,秦霜猛地坐起來,趁程巖還沒完全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拽向自己,程巖本來就沒站穩(wěn),被她這么一扯還真的倒在她身上,她借勢就吻住了他的唇。
原來是溫暖而干燥的,秦霜笑得像個傻妞。
程巖從沒覺得 2秒鐘可以過得那么慢,慢得他連秦霜眼底的幾顆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慢得那些年的點點滴滴都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一幀幀閃過。
程巖腦袋里像炸開了煙花,他一把推開秦霜,本就瘦小的女孩被他推得滾到床的另一邊,嘴里還嘀嘀咕咕說個不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能聽得清楚的就兩個字:“程巖”。
程巖站在原地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床上衣不蔽體的酒鬼,感覺嘴里和鼻腔里濃烈的酒精味讓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他狠狠咬了咬牙,走過去一把扯下秦霜的裙子,套上睡衣,然后掀起被子蓋在她身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不曾有絲毫停頓。
做完這些程巖竟覺得疲憊不堪,他撿起秦霜踢在地上的高跟鞋,拎著鞋倚靠在書桌上,靜靜地看著被子里還在不停翻滾的秦霜。
經(jīng)過一晚上折騰她的妝早就花了,眼線暈染得整個眼眶都是黑的,口紅抹得下巴上都是,水妖精般的及腰長發(fā)撒在床上,幾縷濃黑的發(fā)絲黏在紅撲撲的小臉蛋上,活脫脫一個失足少女的形象。
程巖無語地想這傻女人大概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樣子才最好看,否則怎會把那些多余的東西堆砌在自己臉上。
可即便畫著這么丑的妝,程巖還是明明白白地看到那些男人隱晦卻貪婪的目光,也許正是那些目光讓本來準備趕回局里接著寫報告的程巖調(diào)轉(zhuǎn)車頭開回平度,在安怡驚詫的目光和一堆酒瓶子里把秦霜撈回了家。
我是警察,她有危險,我理應(yīng)阻止犯罪。
程巖聽著廚房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碗筷碰撞的聲音,徹底放棄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