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什么?”
一旁坐在地上的中年人看向陳恒,燭火搖曳在他沒有波動的面容,
陳恒坐起身子,扶著額頭,大口喘息,
剛才的畫面,是什么?
夢?
不,是龍鱗的預(yù)言。
抬起頭,看向中年人,后者看著他,依舊時一臉漫不經(jīng)心,
剛才是七天后九宗大比的畫面,宋玲瓏死了,
陳恒腦海中再度浮現(xiàn)那個場景。
拳頭攥緊,龍鱗在手心微微搖晃。
“石頭,告訴我,你沒有騙我?!?p> 從石床上站起身子,清亮的眸子燃燒著刺眼的火焰,
坐在地上的中年人看著他的模樣,也明白陳恒剛才看見了什么,
低頭沉思片刻,
“雖然不知道你口中的騙指的是什么,但一直以來我告訴過你的話語句句屬實?!?p> 陳恒望著他,兩人對視許久,隨后前者徑直向山洞外走去,
中年人看著他,忍不住出聲喚住,
“你要去哪?”
陳恒停下腳步,扭過頭,
“變強?!?p> 中年人明白了他的打算,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知道哪里有鬼修么?”
“這副身體能找到,你說過的?!?p> 中年人抿了抿嘴,無奈道,
“我說的是這副身體遇到鬼修后會做出反應(yīng),但如果相距甚遠(yuǎn),怎么能察覺到?”
陳恒也皺起眉頭,看著這個被困在山洞里動彈不得的家伙,忍不住問道,
“你知道?”
“這里往北百公里處有些異樣,你可以去看看?!?p> “百公里處?”
望著面色平淡的中年人,陳恒靜靜看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么,
后者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平靜對視著,
“你怎么知道的?”
最終還是陳恒先忍不住打破沉默,這家伙怎么察覺到百公里處的東西?
“百公里外的東西,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感受到很遠(yuǎn)地方的氣息,而那里有鬼修的氣息。”
陳恒望著他,沉默不語,
后者看著他,眉頭低垂,依舊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告訴我你沒有刻意向我隱瞞什么事情?!?p> 中年人低下頭,沉思片刻,然后抬起,
“我想了一下,我腦海中應(yīng)該沒有什么和你有關(guān)卻沒說過的記憶了?!?p> 依然是那副隨意平淡的神情,陳恒無法分辨真假,在這家伙面前他依舊被動。
但無所謂了,如今若真的是個局,那他就認(rèn)了。
最后深深看了中年人一眼,轉(zhuǎn)頭離開山洞。
中年人望著他的背影,轉(zhuǎn)過頭看向石壁,平靜的面容有些蕭索,空曠寂靜的山洞里,只有搖曳的燭火,
他只是塊石頭,于他而言,七日前七日后,一切沒有什么不同,
便是天下人都死光,對他也沒什么影響,只是以后可能少了個能說話解悶的人,
只是在漫長的日子里,有個骨修稟賦超然身懷勘破生死龍鱗的少年曾經(jīng)看過自己。
但也無礙,他現(xiàn)在還記著陳恒的模樣,再過些時日可能就忘了,
再過些時日,可能就不記得曾經(jīng)有過這個人。
“對了,七天內(nèi)我應(yīng)該還會再回來看你一次,有沒有什么想讓我?guī)湍銕У?,如果我沒死的話?!?p> 已經(jīng)離開的陳恒又出現(xiàn)在洞口,
中年人扭過頭望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道,
“帶個女人吧?!?p> 陳恒白了他一眼,轉(zhuǎn)身便要走,
“誒,帶個酒,帶個酒?!?p> 山洞再度靜下來,中年人回過頭,面容依舊隨意平淡。
嘶,龍鱗?
自己以前好像聽過這東西?
·······················
城外荒野,深夜客棧,燭火空亮,
房內(nèi)角落,兩位儒生正襟危坐,一位面目清朗兩鬢微白,一位面目清秀,
只是面目清秀那位手腳與嘴都被白布束縛,兩人皆望向房內(nèi)中央,
一老者身懸半空,布衣灰衫卻自溢一陣清和,須發(fā)皆白,面目祥和,
突然,老者嘴旁流出鮮血,
兩儒生眸目瞪大,身體前傾,
“唔——”
嘴被白布束縛那位更是幾欲開口,只是困于白布話語難出。
身懸半空的老者只是嘴角溢紅,卻沒有更多變化,面目分毫未動,
片刻后一陣金色光線于空中隱隱蓄出,在身周流轉(zhuǎn),護(hù)著身軀穩(wěn)穩(wěn)下落,
兩儒生連忙上前,手腳被束縛的那位直接扽開白布,
“先生?!?p> 老者睜開眼,開口卻是粗鄙之語,
“草!”
擦去嘴角鮮血,
“司空誠那老小子果然有東西,我觀之依舊一片混沌,唉?!?p> 看老者模樣,兩位儒生心中有了計較,
兩鬢微白那位不安道,
“先生,那若是那七日大劫不實?我等入仙宗豈不是羊入虎口。”
先前嘴巴被白布束縛的清秀儒生連忙附和,然而話語如開閘之洪,連綿不絕,
“是啊,先生,我常國與其向來不合,這青云宗即待升入第九大仙宗,倘若沒有這七天大劫,或者其亦知大劫,卻是借此算計我等,欲圖乘浩劫之勢侵我人國,那我等此等莽入仙宗赴其宴,將己身置于險境,以后待人國覆滅,我等在道境散修口中,豈不是成了沒頭腦的莽夫,而且若是常國覆滅,我等不就成了千古罪人,而且......”
此刻沒了白布束縛,那位儒生口中話語像倒糖豆般一股腦倒出,直聽的人心腦發(fā)暈。
老者幾度想開口都被截斷,終于是忍不住呵斥道,
“閉嘴!”
見老者發(fā)怒,多嘴儒生連忙抿住嘴,不再言語,
終于安靜下來,老者無奈嘆了口氣,
“面對仙宗,三大人國俱榮俱損,司空誠還不至于以性命誆騙我,何況我觀天運雖不詳,但其劫意已有七八分,七日后眾生大劫應(yīng)當(dāng)屬實。”
說著,老者立起身子,拍了拍屁股,繼續(xù)道,
“再不濟便是虛假,我也能護(hù)住你們離開,這青云宗有膽兒請,我等就沒膽兒來?笑話。”
老者言語凌然,兩鬢微白那儒生點點頭,沒再多言,之前被呵斥那位抿著嘴,也點點頭,
“登文,另外兩國那邊,同你聯(lián)系沒?”
先生問起,兩鬢微白儒生回應(yīng)道,
“先生,他們言說明日便到?!?p> 老者點點頭,
“明日與其匯合后我們再作計量,行了,把書言嘴包上,我再探天運。”
聞言,清秀儒生瞪大雙眼,兩鬢微白儒生也上前勸道,
“先生,你這樣耗損壽命,我等難對常國交代?!?p> “哼,七日后眾生劫難,若我此時惜命,屆時誰又惜眾生?快點,把書言嘴包上?!?p> 老者話語堅決,兩鬢微白儒生只能應(yīng)道,
“是?!?p> ·······················
黎明前的深夜最為黑暗,星月光芒微弱,風(fēng)聲似乎也被遮蔽,寂靜無聲,
飛劍上,兩側(cè)風(fēng)聲習(xí)習(xí)而過,陳恒引了個明目訣,倒也看得見下方的山林。
他無法確認(rèn)龍鱗示意的真假,但十年來借其躲過的生死危機不計其數(shù),
倘若是假,大不了將性命交還便是,
但若是真,腦海中再度浮現(xiàn)那怪物吞噬宋玲瓏的畫面,
陳恒雙拳握緊。
無論如何,他不能坐以待斃,
他寧愿犯錯,也不愿什么也不做,若是錯,便一人承擔(dān)。
而且,石頭那家伙如果能控制龍鱗,真要算計他的話,早就成了,
除非它也在等這個所謂的七日浩劫,
但這已經(jīng)與陳恒無關(guān),他只想救下宋玲瓏,至少不能讓那個畫面在自己眼前發(fā)生,
如果這也在石頭那家伙的算計中,那只能說他贏了。
如果這是局,那陳恒踏的心甘情愿。
而且究竟是不是局,還得看七日后,
道境異變,眾生浩劫,所有人,都會死。
突然,天邊破曉,
晨光刺破黑暗,映照在陳恒略帶疲憊的面容,
光總能給人帶來力量,心中陰霾微微掃除,突然注意到下方一處荒野坊市。
坊市四周皆是山林,但坊市很大,因此也不會顯得突兀。
為了不引人注目,陳恒遠(yuǎn)遠(yuǎn)的便下了飛劍,
收斂氣息,進(jìn)入坊市,
雖然只是清晨,但坊市十分熱鬧,人聲沸騰,
不過陳恒沒有感知到修士氣息,這里似乎是一處凡人集市,
他先前以筑基靈臺感知過,也沒有鬼修氣息。
陳恒思索著,這里好像是陽國的屬地,陽國和連國一樣,也是青云宗的屬地。
不同于三大人國,這些附屬在仙宗的人國在其屬地內(nèi)都不會有特定針對道修的約束。
不過仙宗也會對所屬人國進(jìn)行護(hù)衛(wèi),并且會耗費相當(dāng)精力對那些在所屬人國作惡的道修進(jìn)行追責(zé)。
也因此,道修便是實力強大,在人國屬地也難以胡作非為,凡人也因此有了容身之地,不至于淪為豬狗螻蟻之輩,
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紅塵氣息,陳恒微微閉上眼,
“哎呀,荇菜這個價錢已經(jīng)算便宜的啦?!?p> “都趕上肉價了,便宜啥啊?!?p> “老板,竹帽賣不賣?!?p> “我賣竹筐的,竹帽我還要戴啊?!?p> ......
聽著耳邊討價還價的買賣聲,陳恒有些感慨,
仙宗待的太久,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來到這樣的地方,
腦海中想起宋玲瓏的話語,和嘴角含笑的面容,
“偶爾也要下山走走。”
但下一刻,那怪物吞噬宋玲瓏的畫面浮于腦海,
陳恒猛地睜開眼,重新收斂心神,還有正事要做,不能在這耽擱。
“施主,你從哪里來,到哪里去?!?p> 看向身旁,是一個面色慈祥的小老頭,一青色道袍,不過沒有道修氣息,
陳恒微微皺起眉頭,自己這是遇到神棍了?
不過這哥們是不是串臺了,一身道袍稱自己施主?佛道雙修?
陳恒看向老頭手中的佛珠和拂塵,忍不住問道,
“老頭,你這是佛道雙修啊?”
老頭看著他,面目含笑,微微點了點頭,
“阿門?!?p> 聽到老人的話語,陳恒忍不住笑出聲,好家伙,這還是個三姓家奴。
嘶,等等,這個世界,有耶穌么?
下一刻,鼎沸的坊市驟然黑暗,破曉的黎明重新被夜晚籠罩。
遭了,入鬼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