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時,方言等人出來跪奏道:“陛下,臣等前日遇襲衣裳財物盡失,夜中受凍,感染風(fēng)寒故告了假。臣在病中沉思,哪有刁民膽大如此,細致如此,官差竟尋無蹤影,必定是有權(quán)勢之人的報復(fù)之計,望陛下找出兇徒嚴加懲處。臣等是陛下的臣子,傷及臣等顏面有何昔,可陛下的威嚴絕不容侵犯?!闭f完幾人三呼“陛下”磕頭磕得“咚咚”響。
趙煦高坐在龍椅上,透過眼前的珠簾瞥了一眼梁王,見梁王仍舊冷著個臉一言不發(fā),不免有些頭疼。他看著跪在地下的那幾人道:“不想幾位愛卿竟受了此等委屈,朕必定要嚴查?!庇窒蛄和醯溃骸傲和?,此事就交給你來查?!?p> 方言等人聽了忙說:“陛下不可!”
馮安見狀說:“方大人有何不可,陛下既已下令,你們等著便是,梁王殿下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方言駁道:“都御史大人,臣等自然相信陛下,可梁王殿下與臣等有隙,焉知不是梁王殿下做的。”
話音未落,武將這邊滿臉胡子的蔡武將軍便站出來吼道:“方言你好大的膽,梁王殿下光明磊落,忠肝義膽,你如今能在這大放厥詞,皆因梁王殿下在戰(zhàn)場浴血奮戰(zhàn),不然憑你那細胳膊細腿的能殺得了敵。”
方言聽了也不與他理論只向趙煦泣道:“陛下,臣等萬死,只求陛下能為臣等做主??!”
趙煦正色道:“朕自然是要為卿等做主的,梁王鐵血手腕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闭f完不等方言等人豪哭便向座后朱公公伸手,扶著頭道:“哎呀,朕頭好痛啊,今日便先退朝?!敝旃姞蠲ι锨胺鲋舐曅溃骸巴顺?,便扶著趙煦走了。
方言見狀跪行階下,哭喊道:“陛下,陛下”,奈何趙煦頭痛無暇理他。
申慎上前道:“方大人這是何苦,陛下不已為你等做主派了梁王殿下親查嗎?你還有何不滿意?!?p> 方言擦了擦臉起身,紅著眼道:“首鼠兩端,妄為人臣?!闭f完一甩袖轉(zhuǎn)身走了,地上跪著的幾人也跟著去了。
馮安見狀忙上前來向申慎陪笑道:“丞相大人勿惱,他們真是太無禮了。”接著又有幾個文官前來勸解。
申慎卻笑說:“老夫有何可惱。剛愎自用,定會自食其果?!闭f完本想跟梁王交談幾句,可哪還有梁王人影,只好出了殿門。
這邊梁王早出了大殿,行在官道上。他身后蔡武胡須抖動,握著拳道:“那方言太不是東西了,也是沒挨過揍,好好打他幾頓看他還敢不敢開口?!?p> 梁王停下轉(zhuǎn)過身來,瞇了瞇眼冷冷道:“蔡大人很閑。”
蔡武吞了吞口水,向后退了幾步,拱手道:“下官不閑,下官還要去練兵,先行告退?!闭f完一溜煙跑了,邊跑邊在心內(nèi)想,梁王殿下真是太霸氣了!
梁王回了府中換了身衣裳,便又去了安王府。安王此時正躺在樹下曬太陽,衛(wèi)曼云在榻旁坐著念書給他聽。
光影落在二人身上混然一體,安王嘴角噙笑,眼皮感受著陽光溫暖的挑逗,耳中又傳來柔和好聽的聲音,就連空氣中的味道也讓他心滿意足。
念完了一篇,衛(wèi)曼云正翻書頁,便見安王睜了眼,看著她笑道:“歇著吧,不然眼睛該疼了。”
安王眼中滿是陽光,衛(wèi)曼云心跳不由漏了一拍,握緊了書道:“多謝殿下,奴婢去廚房看看?!闭f完起身行了禮,拿著凳子書本走了。
安王一直看著她,見她進屋去了,很快又出來了,直至她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外安王也沒收回目光。他看著看著倒把梁王看來了,見梁王大步走來他也不起身,只笑道:“四哥今日怎又來了,可是有什么問題要問?”
梁王背手站在樹蔭外,周身都在陽光里,看著安王道:“京城有什么地方的東西值得一吃?”
安王坐起身,笑說:“四哥倒直接,怎么,又要帶林小姐去吃東西了?”
梁王瞇了瞇眼,安王見了心頭一緊,忙說:“醉錦樓的鴨子配花釀,芙蓉居的清蒸鮮餃配香醋,萬來客的腌篤鮮,燒豬蹄,燴時蔬,素心齋的桂花糕,綠豆酥,雪花糕等等,這好吃的太多一時也說不完?!?p> 梁王點了點頭說:“夠了。”他轉(zhuǎn)身便想走,安王卻叫住了他:“四哥,你不會現(xiàn)在就要去找林小姐吧?我勸你還是等幾日再請她吃,昨日累了一天今日也該歇歇,再說明日十五不還要逛坊市,你天天去,人家姑娘也會煩的?!绷和趼犕臧櫫税櫭迹致牥餐跽f:“四哥,這種事要循序漸進,太急了,反倒弄巧成拙。”
梁王心知安王是誤會了,卻也不解釋轉(zhuǎn)身走了。安王見狀著實有些擔(dān)心,想著他四哥這樣姑娘怎會喜歡,不由搖了搖頭。
梁王出了倚云居,站在一排小葉女貞樹前,略想了想,便決定去軍營看看蔡武的練兵情況。他隨即出了安王府打馬去了軍營。
林晚送走衛(wèi)芷菡后在書房看了會書,就回了后院,見杏子和春竹坐在廊沿曬太陽,她也拿了個軟墊靠著柱子坐了。她們身后的房間內(nèi),方婆婆和夏竹正開窗做著針線。
陽光斜斜灑在身上,林晚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又想到若是在鹽城像這樣曬太陽,那自己很快就會變得和梁王一樣的膚色了,不由勾了勾嘴角,身體靠在柱上閉上了眼。
杏子在林晚身旁,晃著雙腳,劃動著如水一般的陽光,她看了看林晚,見林晚閉著眼睛嘴角上揚,小聲笑道:“小姐,衛(wèi)小姐還一口一個姐姐地叫你,她還比你大好幾個月呢。”
林晚聽了,睜開眼問道:“真的嗎?”
春竹在杏子身旁忙說:“真的,剛用飯時杏子問了七巧姑娘,她說衛(wèi)小姐今年七月就滿十七了。小姐二月滿的十六,算來衛(wèi)小姐差不多大了小姐七個月?!?p> 林晚說:“她看著確實挺小的?!?p> 杏子說:“是啊,衛(wèi)小姐那臉嫩白嫩白的,像能掐出水來,我都怕她洗臉的時候把臉擦破了?!?p> 才說完,屋內(nèi)的夏竹隔窗道:“你那是羨慕,不過也羨慕不來”,說著方婆婆也笑了起來。
杏子轉(zhuǎn)回頭笑說:“這倒奇了,你也會打趣人了?!?p> 春竹也笑道:“肯定是這幾日方婆婆教的她”,說著又向方婆婆道:“婆婆使的什么法子讓這丫頭改了性子,告訴我們也好治一治她?!?p> 方婆婆放了針說:“我有什么法子,是這孩子本就好。”說得夏竹低頭微紅了臉。
春竹見了笑說:“不得了,連方婆婆都夸你了,我以后只能讓著你了。”
話音剛落夏竹抬手向她扔了個線團子,滾在地上,線也散了大半,春竹又說:“這可是你自己做的,我可不收拾。”說完轉(zhuǎn)過身去,抱手曬起了太陽。
杏子卻笑著將線團拾了,放在腿上理了起來。
林晚只是閉眼笑聽著她們打鬧逗趣,像是太陽融進了心里,心里也暖融融的。
浮生半日就這樣閑閑地過去了,夜色也靜悄悄地流走,太陽復(fù)從東山升起,照著世間萬物。
林晚剛用了早食,夏竹便領(lǐng)著衛(wèi)芷菡的丫鬟七巧進來了,七巧向林晚行了禮,笑說:“見過林小姐,我家小姐想邀林小姐同去梅園游玩,現(xiàn)下正在馬車上等著,不知林小姐可想去?”
林晚聽了道:“在典客署外面嗎,怎么不進來?”
七巧說:“小姐也是臨時起的意,想找個伴,又怕林小姐拒絕丟了臉,這才讓奴婢來丟這個臉的。”
林晚笑了,柔聲說:“既然如此哪能讓你丟了臉,你去跟你家小姐說吧,我要去的,讓她稍等。”
七巧又福了福說:“林小姐真是大大的好人,小姐若不嫌棄便和我家小姐同乘吧?!?p> 林晚想了想笑說:“這樣也好,你先去吧,我馬上便來?!逼咔纱饝?yīng)著去了。
林晚轉(zhuǎn)去內(nèi)室,見衣裳頗新也好看倒可不換,只是發(fā)髻須得重新挽一挽,便讓杏子挽了個垂掛髻,發(fā)頂結(jié)一根與衣裳同色的發(fā)帶,又簪了對珠花。她對鏡照了幾回,覺得還行便帶著杏子出門了。
出了典客署,便見階下停著輛頗大又華美的馬車,七巧站在窗邊,衛(wèi)芷菡挑著簾子。她看見了林晚笑著晃了晃手,放了簾子踩著馬凳下了車,向林晚笑道:“我又冒昧了,突然登門,林姐姐勿怪?!?p> 林晚說:“我也正無聊,你來找倒正好?!闭f完衛(wèi)芷菡拉著林晚上了馬車,車后的小廝上前收了馬凳,車夫問了聲便趕著馬行了起來。
馬車不快,七巧和杏子在車旁跟著,時不時地說幾句話,熟絡(luò)起來便有說有笑的了。
林晚剛上馬車便見車上鋪著氈毯,毯上靠邊放著個幾層的黑漆雕花柜子,看那柜子像是嵌在馬車上的。車后方設(shè)著軟榻,榻上鋪著牡丹花色錦毯,毯上放著兩個同色的靠墊。
林晚在榻上坐下了,又見車頂上垂掛著一個銀制熏香球,正一縷一縷往外冒著淡雅的香煙。
她又看向衛(wèi)芷菡,見她梳著雙平髻,髻上插了兩只桃紅攢珠襯綠葉的花簪,臉上擦著淡淡的胭脂,唇上抹著潤澤的口脂。上身一件桃紅沿邊繡花衣裳,下身一條縷金挑線水綠紗裙,腰間系了塊云紋佩,端的是嬌俏動人,眼含春色。
衛(wèi)芷菡見林晚看著她,笑說:“林姐姐怎么這樣看著我,是哪里有不妥嗎?”
林晚笑說:“并無不妥,只是你這樣一打扮我倒有些認不出來。”
衛(wèi)芷菡眨了眨眼睛小聲道:“好看嗎?”
林晚點著頭說:“好看啊。”
衛(wèi)芷菡笑了笑說:“林姐姐也好看,尤其是姐姐的頭發(fā)又黑又長?!?p> 林晚聽了笑了笑,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衛(wèi)芷菡說:“我們?nèi)ッ穲@,林姐姐或許不知道,那是片皇家園林,每月十五會對官宦人家開放,這也是陛下對臣子的恩賞。那園林中有各色梅花,每到冬日梅花開時,紅紅白白,黃黃綠綠一大片,暗香浮動很是著名,因而叫梅園。如今雖看不成梅花,但園中也有值得一看的,且今日有許多官家子弟約了賽馬,許多人去的。”說著看了一眼林晚,又不好意思道:“其實我本不打算去的,可才得知沈哥哥要去,便也想去看看。又想到你才來,應(yīng)該沒去過的,去看看也是好的。”
林晚笑了笑說:“原來是這樣,那我就借著你的光去看看皇家園林是什么樣”,又打趣道:“順便看看你口中的沈公子究竟什么模樣,倒把你喜歡得這樣?!?p> 衛(wèi)芷菡紅了臉,笑說:“沈哥哥長得可好看了,文武雙全,騎起馬來也是英姿颯爽。”又轉(zhuǎn)過頭來向林晚道:“你可只能看一看,可不能喜歡上他?!?p> 林晚看她那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忍著笑說:“你放心吧,我就只看看,不會有別的心思的。”
衛(wèi)芷菡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她又自我陶醉道:“沈哥哥才二十歲就中了狀元,如今二十二歲就做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誰能比得上他。”
林晚聽見“大理寺少卿”忽想起沈靖來,難道那“沈哥哥”便是沈靖嗎,不由打斷衛(wèi)芷菡說:“你那沈哥哥不會是叫沈靖吧?”
衛(wèi)芷菡睜著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你認識沈哥哥?”
林晚心中了然原來還真是,回道:“不算認識,只見過一面?!?p> 衛(wèi)芷菡說:“原來是這樣,是不是很好看?”
林晚想了想自己見過的男子中沈靖確實是最好看的一個,遂回道:“確實是。”
衛(wèi)芷菡與有榮焉仰了仰頭說:“那是當然?!倍擞终f了許多話,不知不覺便到了梅園。